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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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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验废墟沉鹤查血仇 救发小泱庭赴死会】
东方既白,空气里夹杂着一丝焦味,后院的喧闹还在继续。而眠阁安静非常的主厅,温度跌得比冬天还低。屋子里的人都寒着脸,茶碗轻磕,激起的也是一声吓人的冷响。
“说吧。”清冷的声音让人又不禁打个寒颤,佐淩倒是端着温暖的参茶,云淡风轻得仿佛被人设计毒害的不是自己。
索漠整张脸的线条都崩得紧紧的,三分后怕七分愤怒。离恨天被炸得支离破碎,若非在花容苑起火后,佐淩住回了后庄,恐难避过死劫。
“丹晔查实,天元楼的掌柜杜连海确实先后点过泱庭和云瑞,也确实与泱庭闹过不愉快。属下命人去找时,发现天元楼已经易主,杜连海不见踪影。三天前那场纵火,想来也是利用了云瑞的嫉恨,看上去是报复泱庭,实则是调虎离山,趁着混乱在离恨天埋下火药。属下失察,请大人责罚。”
佐淩并未动怒,依然平静地问:“火药是以什么方式点燃的?”
“沉鹤正在查看,看他的神色,恐怕与云家脱不了干系。”
“死了的那个……”
“是‘莫名’,赤炼门的秘药,不卖的那种。”风峥适时推门而入,疲倦地揉着眉心,说,“会潜伏在体内,三天后毒发。最近死在地牢里的都是漂亮小孩,真是红颜薄命啊。”
云瑞既死,杜连海已逃,阴谋浮出水面,而线索全然中断。
没想到在全国铺设人手搜寻之际,赤炼门居然敢打到头上来。索漠恼恨又无奈地暗想,如果不是在这种山城,如果能借助京城的人手,何至于让人欺负至此。
“大人,赤炼门龌龊手段层出不穷,恐怕会纠缠到底,在没一锅端了他们前,您不如先回京城……”
佐淩一个冷眼飞过来,索漠赶紧闭嘴。
“昨夜之事,不得泄露半分。”冰冷的命令,不容半点敷衍。
“是,暂时还没一个客人离楼,都已经送了银子安抚,说是囤着的烟火不小心爆了。”索漠心里苦笑,出这么大一动静,指望人相信是烟火起爆,真当京城那些个人是傻的吗?
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佐淩瞥一眼门,道:“你先下去吧,让沉鹤进来。”
索漠依言退出,朝神色激动的沉鹤努努嘴,示意他进屋,自己则向离恨天走去。走了没几步,一道杀气从背后窜来,他侧身一避,钢针倏然弹出,跟一把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胆寒的铮响。
“贪狼,你干什么!”
看清袭击自己的是贪狼,索漠手劲稍缓,试图跳出战圈。可是贪狼不依不饶,脸上还是平淡无波的神色,手底的攻势却凌厉无比,招招剑指要害,很快在避让的索漠身上划出几道口子。
伤口微微刺痛,索漠被打出了无名之火,守势一收,也攻了上去。只是他武器长度比不得贪狼的剑,又被压着打了一阵,本来半斤八两的缠斗,五十招内就以贪狼的剑架上索漠的脖子告终。
索漠怒气冲冲地瞪人,贪狼眼都不眨,一转收回剑,锋利的剑刃在索漠脖子上划出血痕。
“给点教训,免得你忘了职责。”冷冰冰地说完话,贪狼转身一闪,人影不见。
一句话就浇灭了索漠的怒火。久居岫城,他都模糊了职责所在——绝对不是开好一家花楼赚数不清的银子,而是保护好自己的主人,这个出一点意外,朝野都要震三震的佐淩大人。
屋子里,是另一番激动。沉鹤摊开的掌心放着半截的铜管,声音前所未有的急切:“铜管里有石墨和磷石,我绝不会看错,这是云家的‘神火雷’!”
看着佐淩探究的目光,沉鹤稳了稳心神,说:“神火雷是用这种特质铜管引爆的火药,既不会即时爆炸也不依靠机关起爆,按石墨和磷石的比例分配控制相应的起爆时间。恐怕花容苑的那场火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在您的居住埋下这些火药。”
“你确定这是你要找的人,不是其他人做的?”
“我确定!”沉鹤咬牙道,语气变得阴沉,“按照剩余的石墨和磷石分量来看,用的正是云家家传《云火集》中的比例,三天的起爆时间。”
“如果是你,能做的如何?”
“我?”沉鹤忽然微微笑了下,说不尽的自信,“三天变数太多,我做的话,一个时辰,当所有人都聚集在花容苑时,神火起爆,无一幸免——这才是神火雷真正的不传之秘。”
佐淩略略点头:“云家消失后,世人皆以为这些绝学已经失传……”
沉鹤满眼都是痛楚,激愤喊道:“大人!让我下山去查吧!”
“此事牵连到赤炼门,你不适合。”
“可是大人,当年我们约定的,我入楼挂牌,而您为我寻到仇人。”沉鹤语气一滞,悲声道,“我忍到今日,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
佐淩注视他良久,缓缓说:“出了楼,生死再与我无关,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沉鹤撩衣下跪,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谢大人成全。”
沉鹤下山时,天色跟他的脸一样阴沉,除了——身后跟着的活蹦乱跳的泱庭。
得知沉鹤要出楼,泱庭缠着佐淩也要跟去。索漠和沉鹤都嫌他添乱,倒是佐淩轻易挥手放行。
“攻德楼整修,你们都放假去吧。”
于是泱庭背个小包裹,抱袋云片糕,高高兴兴地二度出门了。
“我说沉鹤,你可比我好运多了,你还有那么几次陪客外游呢,怎么就没人找我玩。”泱庭吧唧吧唧云片糕嚼得开心,“哎,我们去沂州好不好?听说那里十里扬花,多的是名妓艳魁,虽说服务对象不同,到底殊途同归,我们也去交流交流。”
他叽叽喳喳了半天没人理,郁闷地去戳沉鹤:“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出门没有规划的吗?”
沉鹤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没声好气说:“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点你出游吗?因为你太烦了。”
泱庭怒了,把云片糕咬得粉碎,打定主意不分给沉鹤一点点。
沂州北部的一个小镇子里,有一家据说酥油饼做的很好吃的茶馆。对于来往此地的商旅来说,这种算不上多精致的吃食,倒也是一顿不错的伙食,草根美食的名气便越传越大。
已近夏末,天气犹自闷热,茶馆里的人就着凉茶啃酥油饼,享受难得的休憩。门口忽的闯进来一抹艳红,一个红衣女子风风火火地坐到空位上,扬声叫:“酸梅汤,冰的,快。”
立马就有人噗的一声笑了。小二赔着笑脸道:“姑娘,我们茶馆简陋,没有酸梅汤,您看凉茶行吗?用草药煮的,清凉败火。”
红衣女子一边让小二上凉茶,一边巡视店堂,看谁在嘲笑自己。她的目光停留在角落一张桌子上,低低讶了一声,起身走过去。
“连霆?”
泱庭侧过脸来,也惊讶地盯住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身上的装束,说:“你还认得出我?”
女子失笑:“你我青梅竹马,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你离家四年,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穿着一身粗布短衫的泱庭瞥了眼同样打扮成雇工模样的沉鹤,露出点淡淡的不屑的笑,拉长声说:“没人养,只好去做学徒了。”
女子的视线落到泱庭抹了黄粉的手上,语气里流露着一丝心疼:“你这是何苦呢,你那么娇贵一个人,回家认个错不就行了。”
泱庭牛饮凉茶,换了话题:“你这个娇小姐怎么孤身一人在这里?”
女子微微一颤,低下头:“我……我是来救我大哥的。”
“谭雍?他怎么了?”
“大哥被抓了,他们让我带上一样东西去换人。”
泱庭皱眉:“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去?你爹呢?”
啪嗒一滴眼泪掉落在桌上,女子抹了抹眼,哀道:“我爹他……他已经去了。”
“啊?什么时候?”
“一年半前,沙蝎血洗谭家。你也知道,我谭家致力经商,哪里打得过那阴狠歹毒的沙蝎……谭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都被杀害了,大哥历尽艰险带我出逃,可还是被抓走了……”她掩面而泣,断断续续说,“他们,他们杀光了我的家人,还没能拿到东西,这次,也是让我用那个东西去换大哥的性命……”
泱庭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沙蝎,就是那个擅于暗杀伏击,与赤炼门、梅庄合称武林三魔的沙蝎?”
“正是。”
“你一个人去?”泱庭打量一下女子,虽说幼时也在镰刀门学过一段日子武功,可她的武艺也就在三流徘徊,去见沙蝎的人无疑是羊入虎口。
“我知道,此去生机渺茫,沙蝎绝不可能放我和大哥生路,但是我不能扔下大哥不管,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女子猛地扑到泱庭怀里,往他胸口塞进一样东西,搂住腰抽动肩膀像在哭泣,却附在泱庭耳边说:“这就是他们要的,是一份商贾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有把柄捏在谭家,是谭家立世的根本。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想谭家的冤屈就此埋没。”
泱庭愣了下,轻柔地抚了抚女子柔顺的青丝。
一直默默喝茶的沉鹤忽然开口:“这里是沙蝎的地盘?”
女子才意识到还有旁人,面红耳赤地起身,说:“是,沂州北部都是沙蝎的势力。他们让我再往东三里,在那里交换。”
沉鹤陷入思索,慢慢地喝茶,脸色阴沉。女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拉开距离,道:“我得走了,约的是明早,可我想天黑前先到那里。”
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干,看了眼沉鹤,忽道:“连霆,爹娘毕竟是爹娘,就算带他回去,也不过挨顿揍跪几天祠堂的事,你到底还有家。”
说完,女子脸色黯淡,起身就走。一只手突然拉住她。
“葳葳……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