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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路过的女子 ...

  •   岑清樾醒来的时候,耳边正响着噼里啪啦的雨声。

      他从坚硬的石床上坐起,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洞窟之中。

      洞外下着雨,洞内的石壁上挂着水珠,左手边的地上燃着一团篝火,火旁架着两块面饼,饼子似乎是自己不久前吃剩下的那块。

      意识到储物空间被人翻动过以后,岑清樾当即从石床上跳了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检查书信是否还在。因为清点得实在太过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等他觉察到的时候,那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

      岑清樾心下骇然,第一反应便是要率先出拳制伏来人,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见身侧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女声,“你的伤势都好了?”

      不能欺负女人,这是岑清樾一贯来的处事准则,意识到来人是个姑娘以后,便立刻卸去了拳头上的力道,抬眼打量起来人。

      这个姑娘要比自己矮上很多,身上穿着一件边缘毛茸的斗篷。

      她没有戴上兜帽,火光映照下的五官很是秀丽,气质像极了斗篷上绣的那簇傲雪白梅。不过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她的眼睛,紫色的,有流光轮转。这不是人族能够拥有的颜色。

      岑清樾立刻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是你救的大爷我?”

      “是......”姑娘望向岑清樾的目光很是冷静,并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与畏缩,“当时我正走在半道上,你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我觉得你直接落地大概会死,就帮忙托了一下,不过当时你好像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

      “咳!”岑清樾将拳头抵在唇边,尴尬地咳了一声。

      姑娘这时也正好把话说完,岑清樾便借机道谢,顺带着转移话题隐瞒自己畏高的真相,“大爷我叫作岑清樾,是打昭国来的,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若是不肯给出芳名,给个信物也可,若是日后还能相见,大爷我定报还今日恩情。”

      “不必了......”这个姑娘虽然长得很是漂亮,却从始至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出口的话语也丧气的很,“你我日后多半不会再见,就算见了,我可能也不会记得你......”

      岑清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皮,有些被打击到了,“大爷我在你看来就长得这般的稀疏平常?”

      姑娘愣了愣,旋即意识到岑清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头解释道,“不、不是,因为我......嗯......每过三百多年,从前的记忆就会消逝一些......这是我的问题,同公子你没有关系。”

      “你果然不是人族。”岑清樾从姑娘的话中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姑娘便问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岑清樾勾起嘴角,走去洞口观察了一阵外头的雨势。眼下的雨还是很大,没法离开,岑清樾便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兽皮和笔,开始书写今日份的信件。

      姑娘便一直站在阴影边缘盯着岑清樾写信,直到后者写完方才开口说道,“收信的那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并不是反问的语调,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在找这些信。”

      岑清樾听后突然被自己的行为给感动到了,收起手头的笔和兽皮,有些感慨地同这个姑娘说起了尉迟玹。

      原本还只是打算说个粗略,可越说便越没法停下,最后竟是连自己想要书信宽慰尉迟玹,却莫名受了诬陷这事也给一并倒了出来。

      “你很喜欢他......”这是姑娘听完岑清樾全部苦水后给出的第一句评价,“你还知道他在它山,知道信能送去哪里,真好......”

      岑清樾听出了这番话里的深意,“姑娘你是在找心上人?”

      “心上人吗?”姑娘陷入了沉思,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也不明白这样的心情究竟叫不叫做喜欢,但我确实一直都在找他。他已经离开很久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在六界中一直找一直找......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岑清樾便自告奋勇地提议道,“大爷我回去后会帮你多加留意的,他长什么样子?”

      姑娘愣了愣,旋即沉默了。好半晌,竟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岑清樾的问题,转而问后者,“你日日为他书信,他有看过或是回复过你吗?”

      这句话好巧不巧戳中了岑清樾的痛处,岑清樾当即苦笑出声,坦然答道,“其实大爷我给他去的信也不多,统共只有两封,他出于大局考虑也都回复过了。至于储物空间里的那些,其实都是大爷我写给自己看的,永远也不会送出去了。”

      “那你想见他吗?”姑娘又问道,“我可以让你看见他此时在做些什么。”

      岑清樾从未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好用的术法,当即起身,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话已脱口,方才意识到自己答得未过脑子,这样窥探尉迟玹的生活,又同一个疯子有什么区别?

      正要改口,那姑娘却已从掌心中化出一团术法,淡紫色的气息融入石壁之中,石壁缓缓泛起涟漪。

      她再次同岑清樾确认道,“它山,尉迟玹,对吧?”

      岑清樾按捺住忐忑的心情,再三纠结,最后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石壁上的涟漪归于平静,逐渐呈现出尉迟玹的身影。岑清樾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一些,再无法将目光移开。

      尉迟玹穿在身上的仍是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袍,拖尾四散在身侧,就同绽开的黑莲花瓣一般。

      他跪坐在书桌后的蒲团上,平静地浏览着手头的竹简,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提笔的姿势也还是那般优雅。

      蝉丸便搁在他的右手边。

      侍卫走入屋内,替尉迟玹搬来了一摞崭新的竹简,正要离开,目光却恰巧落在了蝉丸上。

      他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会儿,斗胆开口问尉迟玹,“族长,昭国的求援信已经送来有些日子了,您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提供援助吗?”

      尉迟玹的双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继续保持低头看竹简的姿势,语气淡然地给出了自己一贯来的坚持,“尉迟部落从不与外族交往,我的使命是保证部落的生存与延续,至于外族生死,皆与我等无关。”

      “可......”小侍卫有些听不下去了,抿了抿嘴,忍不住劝说道,“可是清樾殿下他也在昭国啊,他不是族长你唯一的关门弟子吗?族长你先前分明还夸过他天资聪颖,要是浊兽摧毁城池的话,清樾殿下不也会......”

      “管好你自己。”一听到岑清樾这个名号,尉迟玹的思绪便又被扯回到了花海那日。

      一幕幕屈辱的回忆漫上心头,令他周身的气场冷冽三分。

      尽管这份屈辱已没有事发当时那般明晰,也不足以使他动摇失态,甚至在那之后还能在不悦的情况下正常地与岑清樾进行交谈,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原谅这件事。

      在他看来,断袖从来不值一提,他看不上的是岑清樾那种不顾他人意愿、不择手段的卑劣行径。倘若一个人当真从骨子里败坏,那么再如何卓绝的天资到头来也只配被称为人渣。

      不过直到临行前,岑清樾仍口口声声称当初那件事并非他所谋划,他说出这些话时的神态举止也确实不似假装......

      所以......难道当真有更深的隐情?

      是自己误会他了?

      尉迟玹再三思量,眼底纠结更甚,可是下一秒,当他无意中瞥见摆放在桌角的昭国求援书时,目光却顷刻清明起来。

      只因他意识到,无论到头来真相如何,自己都不会允许尉迟部落参与到山外的纷争中去。

      所以这封书信,注定不会拥有回音。

      “族长......”自打被尉迟玹训斥了一嗓子,小侍卫便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不敢多嘴胡言,见尉迟玹一直低着脑袋不说话,周身气场便似那暴雪前的天空瞬息万变,只忙赶在雪下之前小声请辞道,“族长,我手头还有些竹简要送去昙族长那处,便先告退了......”

      尉迟玹没有答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小侍卫连忙逃也似地遛出了帐子。

      不多时,尉迟玹也放弃了思考,起身走去书柜跟前,打算转换一番心绪,挑选接下来一段日子要看的竹简。

      挑着挑着,视线忽然落在了书柜的角落里。那儿摆着一个蒙了灰的丑陋香炉。

      尉迟玹伸手将香炉拿起,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会儿,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眸中神色黯淡些许,转头带着香炉走出了书房......

      他离开书房以后,石壁上的光景便显得空荡荡了。

      ......

      “这便是你的心上人?”一直默不作声的姑娘转头望向岑清樾,平静地阐述道,“他确实如你所言,是个不易接近的人......”

      “哈哈......”岑清樾勉为其难地笑了两声,心思却早在尉迟玹说出不出兵的那一刻,便已经神游天外,不在石壁上了。

      姑娘见岑清樾面色惨淡,便主动抬手散去了石壁上的画面,转而问道,“除了它山之外你还有什么牵挂的物事么?我都可以帮你看到。”

      岑清樾便稍稍调整了一番心绪,思索须臾,分别报出了云舒、栖影、穹荒、覆水四人的名号。

      “云舒和栖影理当还在昭国,穹荒应该去了神农部落,覆水的话应该是在女娲部落那边......”说着说着,岑清樾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道,“若是身死之人,也能用这种方法找到他的去处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会很麻烦。”姑娘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岑清樾,而是十分耐心地同他说明了缘由,“身死之人也不是没法儿找,但是会比知晓具体地点的生灵花上更多时辰。我在不周山不会逗留很久,大约雨停便会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所以......”

      “原来如此。”岑清樾了解了姑娘的难处,通情达理地放弃了让她帮忙找寻寒月的打算,“那便先看看云舒他们的状况吧。”说完,总觉得自己麻烦了姑娘家,便朝她抱以一拳,“不过若是姑娘觉得吃力的话,便暂且不看了吧。”

      姑娘愣了愣,捂嘴笑了出声,有些感慨地说道,“你叫岑清樾对吧?你不必担心我,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强的,这些法力对我而言不过就是避雨时的消遣,就算你不想看,我也会寻些旁的物事消磨时日。”

      岑清樾将信将疑道,“你?很强?”目光在姑娘的瘦胳膊瘦腿上打量片刻,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多强?”

      姑娘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足以毁灭六界的强哦。”

      岑清樾便也跟着姑娘一同笑了起来,“那大爷我就是连六界之外都能一同毁灭的存在!”

      笑声同雨声混杂在一起,不停地敲打着玄鬼的耳膜,他静静地站在洞窟的阴影里,目光已经因为二人方才的对话重新落在了那位姑娘家的脸上。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龙宫和月凉山有过几面之缘的真真。

      玄鬼低下头,看了一眼掌心里的贝壳腰坠,又想了想九重天上的白凤,忽然意识到六界可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广阔,还要复杂,还要高手如林。而以自己目前的短浅见识,实在难窥一二。

      如此想来,倘若孤魂野鬼有朝一日失去岑鬼的庇护,莫说领地了,恐怕在六界中寻一处立身之所都会成为要搭上命魂的难事。

      所以鬼界不能失去岑鬼。

      自己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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