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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误会 ...

  •   一群飞鸟从眼前掠过——

      岑清樾躺倒在浅浅的雪洼里,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老师?”岑清樾的右手无处安放,在半空僵了很久,这才小心翼翼地搭在尉迟玹的肩膀上,推了推,问道,“老师,你......摔到哪儿了吗?”

      尉迟玹挣扎着抬头看向岑清樾,眼中隐着七分困惑,三分羞恼,咬着下唇不肯言语。

      岑清樾被这般一望,哪里还敢造次,只好默默收回右手,等待尉迟玹自行爬起来。

      可是等了许久,一直等到体温融化了身边的积雪,身体开始微微泛冷,尉迟玹也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岑清樾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要是二人保持着这个动作继续躺着,自己的状况便会十分不妙......

      心上人就躺在怀里,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

      “老、老师,大爷我的腿麻了......”岑清樾以手撑地,抓住一块岩石的边角准备借力起身。刚一扭头,便听到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动静过后,束在腰间的力道似乎松垮了一些。

      岑清樾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的腰带竟是被尉迟玹给抽走了!

      “老师!”被这般一闹,饶是再如何自诩脸皮厚实,岑清樾也有些受不了了。

      可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

      尉迟玹身不由己地做了许多违心之事。

      起初,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陷入这种境地,一心一意只想与那股控制着自己的力量抗争。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随后他便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应是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经被抑制住了!否则仅凭这等水准的术法,就算自己毫无防备,也理当不会中招。

      自己从来都很小心,平日里也不会启用来历不明的物件,那么对方究竟是从哪里下的毒呢?

      尉迟玹左思右想,发现只有一种可能......

      ——对方必然是自己身边的人,且是在平日里循序渐进、一点一滴地下着毒。

      那么自己中毒受控以后对谁最有好处?

      尉迟玹无法不去怀疑岑清樾。

      毕竟无论是平日里赠予物件有着下毒的机会,还是他今日出现在此的时机,亦或是自己受控后独独对他做出越界行为......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巧合。

      想通这些以后,尉迟玹不禁咬牙,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那股溢满鼻腔乃至延伸向喉咙深处的石楠花香。

      虽然二人暂且还未行至最后一步,但是既已越界,便再也无法原谅。

      “老师,你没事吧?”

      尉迟玹循声看了岑清樾一眼,越发的想不明白,分明他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成功地折辱了自己让自己跪下为他做了那种事,为何还能装得如此无辜?

      而并不清楚尉迟玹所思所想的岑清樾,仍在小心翼翼地用衣摆为前者擦拭着脸上的浊物,“老师,你今日的状况有些奇怪......”

      “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

      角落里,雾凇下,目睹了二人全部经过的玄鬼正在默默加重握刀的力道,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同此刻半跪在地的尉迟玹相差无几。

      之所以面色会如此难看,是因为他注意到,那些控制着尉迟玹的蛛丝快要断了。

      能够在灵力被抑制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强行突破浊气的桎梏,足以见得昔年的玹族长修为有多高深。

      而眼下的自己,实力恐怕还不及当年的冰山一角。

      “你太不知轻重了!”

      不多时,尉迟玹果真用灵气强行震断了那些蛛丝。

      他从雪地中缓缓站起,冷着一张脸,将此前受到的种种羞辱以及伴生出的愤怒都加诸在了岑清樾的头上。

      岑清樾听到这声没由来的责备,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被无措与委屈取代。

      尉迟玹望着岑清樾的这副作态,心中怒意更甚,直将手里的帛书握紧。但是考虑到他是昭国族长之子,并且顾及死去的萤的面子,便不好直接动用族规严惩。

      半晌,只能深深地叹息一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帛书丢在到脚边,语气失望至极道,“这种‘玩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念及萤的面子,我不会取你性命......”

      “尉迟部落再没什么能够教你的,你走吧。”

      说完这句话,尉迟玹便抛下岑清樾转身离开了。在经过花海时,那些为挣脱蛛丝束缚而环绕身侧的灵气便不受控制地震碎了一千朵冰昙的封印。

      千朵冰昙一齐绽放,剔透的花瓣散发着浅浅的冰蓝光泽,风一吹过,细雪纷乱迷眼,精致而又小巧的花瓣便随风卷至半空,拂过尉迟玹和岑清樾的衣摆,留下一抹不易觉察的香息。

      岑清樾僵在原地,张嘴似想问询些什么,可当他看到尉迟玹在面对美景盛况都不再停顿的脚步时,便知道今次闹出的这桩事,大抵是再也没有办法收场了。

      他认清了现实,就地缓缓蹲下,拾起了积雪里的帛书。

      帛书开篇写着:与子同喜,与子同悲。

      八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能够看出书写之人落笔时的期盼与用心。

      而此刻的岑清樾却只觉得可笑至极,却又不舍毁去,只能无奈地合上双眼,逼迫自己不再去看。

      过了半晌,大抵还是无法从尉迟玹的逐客令里缓和过来,便干脆坐倒在积雪里,将头埋入臂弯,双手的指甲渐渐掐进皮肉。

      ......

      三日后,尉迟部落外围。

      玄鬼一脚踏入梦境,脚底便传来柔软的触感。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地上竟是铺着一层薄薄的落花。

      花瓣的颜色有红、有黄、有粉也有白,每一种颜色汇聚的附近必有一株相应颜色的花树在绽放。

      这附近生的都是年岁很久的梅花,花树很高,枝丫也生的很是粗壮。

      岑清樾便坐在一株白梅花枝上头,默默地眺望着尉迟部所在的方向。

      落花自他眼前悄然掠过,飘飘然覆在了一座用石头简单堆砌的坟冢之上。

      坟冢前搁着一小坛未开封的酒水。

      岑清樾的手里也拎着一坛子酒。

      他仰起头来,将坛子扣在唇畔,酒水倾倒而出,只有三成入了口中,另外七成则尽数倒在了脸上、头上和衣服上。

      一口气倒了半坛,岑清樾方才将酒水搁回脚边,开口问坟中那人,“萤,你说,事情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坟中人自然不会言语。

      岑清樾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曾经大爷我很看不起自己的父亲,认为他是一个无能之人,连两个女人的关系都斩不干净,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一个部族的首领,所以我从小便对自己起誓,‘一生只择一人,踏平山海也要将他护在身后’......”

      “可是现在大爷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这三日里,他不止一次地去找到尉迟玹,试图解释当日之事非他谋划。可是尉迟玹却始终都是一副清清冷冷、无关紧要的态度。

      就好像无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尉迟玹也不会再改观对他的看法了。

      也对,毕竟都犯下了越界之过,又怎能奢求被全部原谅呢......

      想通这些以后,岑清樾便放弃了思考,借着醉意,倚着树干合眼小憩......

      半个时辰后,尉迟玹提着一些祭品来到了花林。

      刚入花林没多久,他便瞧见坟冢所在的花木上头倚着一抹青绿色的身影。

      他大略看了一眼,继续行至坟冢跟前,将带来的肉干灵果酒水甚的一一放在陶盘之上,随后直起身子,默默地低头悼念。

      “啪——”

      系着酒坛的绳索从岑清樾指尖滑落,坛子径直摔在石头上,碎成了一摊。

      岑清樾被这阵响动从睡梦中惊醒,刚一坐直身子,便同树下的尉迟玹对上了视线。

      岑清樾稍稍清醒了一些,刻意将目光挪开,从树上一跃而下。袖摆边缘恰因这一动作刮蹭到了花枝,不经意间便带起了一场花雨。

      岑清樾却无心欣赏这场烂漫,快步从尉迟玹身边走过,忍住了去看后者的欲望。

      尉迟玹便平静地回过头去看了岑清樾一眼,未作多言。

      ......

      岑清樾回到部落时,信使正站在大门附近四处张望着什么,眼见岑清樾回来了,便赶忙攥着卷兽皮快步冲到了他跟前,十分焦急地说道,“清樾殿下,昭国来信了!”

      岑清樾早有预料,便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也该来了。”伸手接过信使递来的兽皮,勾起嘴角谢道,“劳烦你日日替大爷我盯着。”

      信使连忙摇头,“受了清樾殿下你那般多的照顾,又学了殿下你那般多的功夫,帮个忙盯着传信还是能做到的。殿下你快看信吧,你近来不是一直在等昭国的信吗?”

      岑清樾便不再多言,将手中的兽皮摊开,草草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紧接着,面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岑清樾攥着兽皮的指头下意识收紧,双眼也越睁越大,直将候在一旁的传信之人吓得退去数步,再不敢过问信上的内容。

      良久,岑清樾方才将兽皮放下,一面揉着眉心缓解情绪,一面问传信之人,“你可有看见灵蛛?可否帮大爷我将他唤来?大爷我回屋去收拾行李,你见到他后便同他说大爷我要回去昭国了,他若是想留在这儿也可,想同大爷我一并回去昭国的话今日便要启程了。”

      传信之人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般着急?天都快黑了,休息一夜明儿再走吧。”

      岑清樾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朝木屋走去,回屋后便一股脑地将行李往包袱皮里塞。

      等到那名传信之人领着灵蛛回到木屋时,岑清樾已将两个包袱都提在了手里,问灵蛛道,“你走还是留?”

      灵蛛闻言轻笑一声,似是觉得岑清樾问了句废话,“当然是同你一道。”

      岑清樾便将其中一个包袱丢给了灵蛛,转而同那名传信之人说道,“这屋子里的小物件你若是有甚看上的便带走吧,其它的拿去同大伙儿分分,山高路远的大爷我就不带回昭国了。”

      传信之人又一次确认道,“当真要走得这般着急?”

      灵蛛亦是有些疑惑,“对啊,也不急于一时。”

      岑清樾便将兽皮递给了灵蛛,让他自己去看。

      灵蛛看信期间,屋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尉迟族人,几乎都是平素同岑清樾交好的年轻面孔,当其中一人开口问岑清樾是不是要走以后,所有人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出言挽留。

      岑清樾将手搭在门框上,佯装潇洒地同众人说道,“既然如此舍不得大爷我,便同大爷我一块儿回去昭国啊!”

      人群中有姑娘家调侃着问道,“那去了以后可以当殿下你的妃子吗?”

      “哈哈哈哈,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岑清樾说着这句话时,一眼望见尉迟玹正朝这处走来,霎时间便觉得自己连站着都有些不大合适,干脆同灵蛛低声说道,“走吧。”

      灵蛛看完信后面上神情亦是平添了一抹肃然,不再提及明日启程之类的话语,将信交还给岑清樾后便随他一道走出了屋子。

      二人走出屋时,尉迟玹已经站在了门口,眼见岑清樾背着包袱走了出来,便淡淡问道,“去哪?”

      岑清樾寻思着既然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还是话别得郑重一些为好,于是也不再刻意去想那些无奈与委屈,用尽可能清朗的嗓音笑答道,“回昭国。”

      尉迟玹看到了岑清樾手里的书信,了然道,“传信很急?”

      岑清樾循着尉迟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书信,旋即又抬起头来,同尉迟玹十分客气地笑了一笑,“嗯,昭王病重不起,唤大爷我回去继位。”

      “这一去,大概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听到“病重”二字时,尉迟玹着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平静且不失客套地说道,“保重。”

      岑清樾点了点头,同灵蛛一道走出了十来步。

      可终归是心有不甘,一瞬间千般滋味涌上喉头,促使着他又停下脚步,逆着初升的月华转头问尉迟玹,“你便不再说些什么送送大爷我?”低头想了想,又自问自答似的说道,“也对,做了那些事后,你不恨大爷我便不错了......”

      “......”

      尉迟玹眸色微黯,似乎并不想记起那段经历。

      岑清樾见他如此抗拒,便十分识大体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说,我们都认识这般久了,关系怎么还是这般生疏呢......”

      见尉迟玹仍是什么都不肯说,便也再顾不得什么颜面,当着在场所有尉迟族人和灵蛛的面,同尉迟玹掏心窝子地说道,“尉迟玹,无论你信与不信,大爷我是真的想要同你走一辈子的,那天的事也不是大爷我谋划的。”

      “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真的、真的......”

      “不过......往后或许都没有机会了吧......”

      “这些都不是你眼下该去想的。”尉迟玹闭起双眼,淡淡说道,“你是族长之子,当负起昭部落的未来,以子民为重,哪怕献出一切,包括性命。”

      “这是为王之道,也是我作为老师最后能教给你的了......”

      一番风轻云淡的口吻,像极了他平素在学堂上授课时的语调,此般感受,便像是他当真是在以一位授业之师的立场劝说着岑清樾。

      而被这般说教的岑清樾却只是颇为无奈地笑了一笑,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罢了......”

      “再见,阿玹......”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背着包袱踏上了归途,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因他这般,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身后尉迟玹面上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以及睁开眼后,眼底暗涌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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