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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烛九阴 ...

  •   岑清樾当真就在雪地里生生躺了一夜。

      当晚它山还降了一场大雪,等到第三日清晨尉迟玹骑着白鹿前来接人时,目之所及,雪地中只剩下一小片青色的衣摆,余下的部位已被统统埋进了雪里。

      尉迟玹将人从雪中挖了出来,指尖方才触及岑清樾的皮肤,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尉迟玹似有所觉地站起身,盯着手指上的霜雪看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岑清樾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于是重新俯身,将掌心搁在了距离岑清樾印堂数寸之外的半空,掌心中凝出一道金光璀璨的封印图腾,试着想要将这些冰霜尽数封印。

      可是随着图腾的流转,岑清樾周身的冰霜却没有减少的迹象。

      如此坚持了十数息,尉迟玹渐渐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当即收起施术的那只手,难以置信地盯着岑清樾的脸,低声说道,“......天谴?”

      恰此时一阵夹带着寒意的谷风吹过,将大阵上的细雪拂去了些许,大阵之上交织掩映的树木枝丫随着风的韵律摩挲摇摆,一块积雪从枝头坠下,落地的动静吸引了尉迟玹的注意。

      他用余光往那处瞥了一眼,不经意扫过大阵,大阵上的封印已经较三日前有了不少变化。

      尉迟玹直直走了过去,再三确认大阵的进展,随后幅度很小地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看仍躺在雪地中昏迷不醒的岑清樾。

      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右手,将身前的封印阵法一一拆去。

      随着最后一道封印的消失,原本镂刻着阵法的平台轰然动摇,不多时,一股强劲的气息直直冲破石块,从平台下的地底深处蹿了出来。

      碎石似雨般纷纷落下,尘埃悉数散尽之后,一条身形巨大,通体赤红的蛇形灵兽屹立在了尉迟玹跟前。灵兽的头顶生着对同龙一般细长的犄角,双眼始终紧闭,眉眼间燃着一簇永世不息的火焰。

      它见着了尉迟玹,便如同遇见了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说话的口吻藏着一抹真切的怀念,“时隔千年,你终是想到了一件让我替你去完成的事?”

      尉迟玹侧过身去,好让灵兽能够看见雪地上的岑清樾,面色依旧淡然得近乎无情,根本看不出曾同面前这只灵兽有过什么交情,“救他。”

      灵兽愣了愣,旋即飞到岑清樾跟前。在看清后者的状态以后,顷刻便明白了尉迟玹要让自己做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将‘烛九阴之火’渡他一些?”眼见尉迟玹没甚反应,便又说道,“火精淬炼筋骨,虽能消弭他体内的寒意,可若是熬不过去的话,经脉便会被火精彻底损毁......当真确定要我来救?”

      尉迟玹平静地反问道,“除你之外还有他法?”

      “确实没有了。”烛九阴低低地笑了两声,将眉心的火焰渡去了岑清樾体内,随后有些感慨地望向穹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其实直至眼下,我仍不敢相信距离洪荒之战竟已过去那般久了......”

      “我在它山住了千年。如今它山收留我调养伤势的恩情已尽数还清,我也终于该回去那儿了......”

      “回去那个人的身边......”

      说罢,烛九阴缓缓睁开双眼,天色由清晨化作深夜,一双赤瞳直勾勾地落在岑清樾身上,“接下来究竟能否醒来,便全凭他的造化了。”

      “年轻人,可千万不要辜负玹族长对你的期望啊......”

      话音随风散去,烛九阴的身形消失在了夜幕之下,天色重新变回清晨,雪地上的每一颗冰晶都在闪烁着似星辰般的耀眼光辉。

      夜色彻底褪去的一刹,岑清樾身上的霜雪也尽数融化。

      “唔......”岑清樾难受地哼哼了两声,抬起眼皮,左右打量了一番眼前光景,这才捂着脑袋从雪地中缓缓坐起。

      坐起后又盯着右手掌心发了好一会儿呆,下意识打了个响指,身侧便凭空冒出一团青绿色的火焰。

      岑清樾盯着那团青焰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同尉迟玹说道,“大爷我做了一场梦,梦里在下雪,大爷我觉得很冷,因为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所以大爷我很清楚是寒症又犯了,而且这一回比先前的那几次都要严重。”

      “大爷我以为八成会交代在这儿,但是这时候有一条很像是蛇,又有些像龙的家伙出现了,它交给大爷我一团火,说这是什么‘火精’,是玹族长让他交给大爷我的,还说只要大爷我能熬过‘火精’的煅烧,便能脱胎换骨,得到属于自己的命魂之火......”

      说至此处,嘴角不禁勾起,冲着尉迟玹露出个嚣张的笑来,“大爷我一想到这是玹族长好不容易为大爷我讨来的人情,便硬生生扛了过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玹族长的这番心意不是?”

      尉迟玹听罢岑清樾的一席话,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平静望了一眼身后破了个窟窿的大阵,重新骑上白鹿,同岑清樾说道,“你已通过入门试炼,往后便入我门下,由我亲自教导。第一场课业正午开始,开课前一盏茶时辰抵达书房。”

      “咦?”岑清樾震惊地从地上爬起,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你愿意收下大爷我了?”

      尉迟玹凉飕飕地扫了岑清樾一眼,未有回答这句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转而吩咐道,“上来。”

      岑清樾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尉迟玹是在让自己上鹿,便赶忙拍了拍身上的碎雪,一步跨了上去。

      下一刻,熟悉的痛楚再度从下身传来。

      “啊......”岑清樾疼得从鹿背坠回雪地,捂着那处久久没法重新站起,却还要逞强地同尉迟玹讪笑,“要不族长你先回去?大爷我不习惯骑鹿,还是步行算了。”

      尉迟玹便用右手凌空结了个封印,径直封印了岑清樾那处的痛楚,淡淡吩咐道,“距离开课只剩一个时辰了,上来。”

      岑清樾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尉迟玹的模样侧坐在了白鹿背上,尉迟玹一声令下,白鹿便撒开蹄子,载着二人在雪地里飞奔起来。

      蹄印蔓向远方,又一场梦境缓缓消逝。

      下一场梦境紧随而来。

      “哎哎哎,原来剑是这么拿的吗?”在这一场梦中,玄鬼最先看到的光景便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尉迟族人聚集在修习封印术的屋舍内,手头各拿了一柄木剑,仿着人群最前边的岑清樾一板一眼地学着剑招。

      “对,就是这样,很好。”岑清樾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双手环抱胸前,满意地打量着眼前一众“弟子”的习武进展,“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你们便再将方才学习的剑招温习巩固,半个时辰后大爷我再来教你们新的招式。”

      又指着人群最前列的一名族人说道,“对,就是你,当初分明答应要同大爷我解释何为‘本尊之花’的,怎的后来一直瞧不见你人来?”

      那被岑清樾点名的尉迟族人尴尬地缩了缩脖子,赶紧凑到了岑清樾跟前,将之领到了屋舍的角落里,压低了嗓音解释道,“清樾殿下你小声些,这‘本尊之花’的事虽然在族内算不得秘密,但殿下你到底不是族人,要是让玹族长得知我将这事告知与你,多半是会受罚的。”

      岑清樾听后反倒更有兴致了,伸手挽住那名族人的肩膀,勾起嘴角劝道,“但你终归是答应了大爷我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你小声些说,这事儿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大爷我不说,还有谁能知道?”

      “唔......”那名族人受了岑清樾的一通劝告,似有些动摇了,几经挣扎,终是开口说道,“那清樾殿下你得答应抽空再教我一套旁的剑术,我便将这秘密告诉你。”

      岑清樾答应地很是爽快,“可以。你快说。”

      那名族人便将嗓音压得比先前更低了些,将唇贴着岑清樾的耳畔,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尉迟部落的三位族长,他们本不是人,而是父神点化的同神一般的存在。”

      “父神创造出他们那年,尉迟部落正处在灭族的严峻关头,父神仁慈,虽将羽化,却还是把自己的神力分出了一部分给尉迟部落,这些神力被融入手头能够找到的三样物事之中,分别是冰昙、流萤和玹石。”

      “这三样物事便是三位族长的‘本命之物’,其实指的就是他们变成人类以前的原形。”

      岑清樾听得新奇,忍不住感慨道,“早听闻各部落间存在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尉迟部落这个当真有趣。还有吗?你继续说,说得大爷我满意了,便再教你几套武艺。”

      “那我想想。”那名族人便又纠结了好一阵子,方才开口继续说道,“三位族长他们因为是被神力强行点化的生灵,所以他们的化形是伴随着诅咒的,就比如萤族长,本尊是一群流萤,所以寿数十分短暂。再过几个月他就会死去,等到开春又会从下葬的地方重新出生,年复一年,无穷无尽......”

      “昙族长很漂亮对吧?但其实她的记忆和冰昙一样脆弱,这个诅咒好像是在父神死后两三百年才出现的,她只能记住有关治理部族的一切和父神身死前遇见的人,往后每日遇见的人和事都会在第二日晨光降临之前悉数忘掉,但是好在有萤族长一直陪着她,不厌其烦地每日给她重复那些事,她才会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

      “哦对,昙族长的记忆当真很是古怪,连封印之术都没法封印,我们原本也试过替她将记忆封印在某处,但是等到第二日,记忆便会连同封印一起消失。这或许就是诅咒的力量吧。”

      “至于玹族长......嗯......”

      一听到接下来要说的是有关尉迟玹的秘密,岑清樾便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忙不迭催促道,“别‘嗯’了,你倒是快说啊,急死大爷我了。”

      那名族人整理了一番措词,娓娓说道,“玹族长,他本尊其实就是一块很像玉的石头,好像是被称作‘它山之石’,可以打碎昆仑玉的那种。玹族长哪哪都好,能力也是三位族长里最强的,但是......如你所见,玹族长他其实并没有生灵该有的感情。”

      “怎么说呢,遇上过于震惊的事他也会表现出一点形同吃惊的反应,但是一般的嬉笑怒骂在他的脸上是绝对见不到的,哎,其实想想还挺可怕的,不是么?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可能拖累部族的存在,这些年他也确实是这般做的,所以才将尉迟部延续到了今日......”

      “嗯......大抵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吧......”

      “我当真没法想象玹族长喜欢上一个人时会是何等模样......”

      岑清樾听后不知为何整个人便有些愣神,心口蕴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情绪,直到那名族人唤了他三声方才回过神来,“啊?”

      那名族人露出慌张的神情,不停地催促岑清樾,“你没听到吗?刚才把风的族人把封印敲碎了,玹族长马上就要过来这边了。”

      岑清樾听后顿时吓得不轻,连带着那股凭空出现的古怪情绪都抛在了脑后,慌忙吩咐屋内手忙脚乱藏木剑的尉迟族人,“别挤!别挤!快,一起集中到一个地方,用封印之术藏起来!”

      “好!干得漂亮!”

      在岑清樾的谋划之下,当尉迟玹风尘仆仆地推开屋舍大门,望见的便是一群后辈正在努力巩固基础术法的光景。

      从始至终站在屋内的玄鬼亲眼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不知为何,心中便涌起了一股想用蝉丸再将岑鬼捅上两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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