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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玹族长的封印 ...

  •   赤鬼揪着白无常沿河道寻人,还没走出几步路,周围的温度便已升高到了一个可怖的境界。

      目之所及,河床龟裂,视野扭曲,彻底枯死了的彼岸花在高温的灼烧下自行燃尽,纵然只是身处热量最边缘的地带,皮肤也不可避免的灼痛着。

      赤鬼在忘川的最下游找到了昏迷中的水鬼与玄鬼,二人躺在干涸的河道里,所处位置相距不远。

      赤鬼将二人背到一处,凝土聚沙,竖起壁障,消减来自上游的温度。

      白无常跪倒在旁,焦急地问赤鬼,“眼下人也找着了,该如何唤醒岑鬼殿下?若是我们带着玄鬼殿下走去岑鬼殿下面前,殿下他会否将我们一块儿烧了?”

      赤鬼也正担心这点,因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尝试朝玄鬼的伤口渡去鬼气,寄希望于后者能够早些醒来想想办法。

      不多时,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空中传来青龙的咆哮,期间混杂着物事或爆炸或碎裂的声响。

      “啊啊啊,死定了死定了!”白无常捂着耳朵蜷成一团,躲在石壁与河道的夹缝中瑟瑟发抖,“我才刚成为正式鬼差,我还不想死。”

      赤鬼焦虑地咬紧牙关,脑海中回荡着两股声音,其一是岑鬼所说,男子汉大丈夫该有所担当,面对危险需挺身而出保护弱小。其二则是自己心底最原始的怯懦,自己不可能赢得了岑鬼的,上去也只是送死。

      拳头越握越紧,周遭的响动也越来越大。

      赤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按捺住紧张的情绪,最后还是决定拔剑与岑鬼一战。

      就在他起身的功夫,玄鬼身上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华光。

      赤鬼以为是自己蹲的太久花了眼,擦了擦双眸低头细看,惊觉玄鬼身下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阵法,其繁复程度远超曾见过的所有法印。

      阵法在玄鬼身下流转,分明华光大盛,却转得磕磕绊绊,一顿一卡。

      似是为了呼应阵法的召唤,手边的蝉丸也共鸣着颤了几下,可是每当蝉丸挣扎着想要浮空时,那些缠绕在刀身和刀鞘上的符文便会一同亮起,将蝉丸再度镇压。

      不过饶是没有蝉丸的帮助,阵法还是能够勉强维持运转。

      “嘭——!”

      就在这时,一团青焰袭向土壁,将壁障炸得四分五裂,赤鬼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被气浪掀出很远。

      他从碎石堆中爬了出来,挥了挥弥散的尘土,脑袋仍有些晕乎。

      好不容易稍稍清醒了一些,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风。

      “风?”赤鬼抬眼细看,发现身前的尘土已被风吹散,原本筑起土壁的地方赫然成为一片废墟。

      废墟之上,一抹玄色的身影翩然浮空,脚下踩着金色阵法,身上散发着一股比晨雾还要浅薄朦胧的白光。

      赤鬼顿生欣喜,情不自禁地唤了声“太好了!”

      玄鬼听到赤鬼的声音,微侧脑袋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赤鬼也看清了玄鬼的模样,嗓音突然哽住,意识到后者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最大的不对劲就是......他头顶的面具是从哪儿来的!

      ......而且还是一块白鹿面具。

      虽说是面具,又不同于人世常见的式样,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完整的雄鹿头骨,却没有真正的头骨那般狰狞,无论是鹿角还是面具本身都镂印着形同法印的繁复花纹。

      并且玄鬼的衣裳也变了,不再是先前那身套着罩纱的轻薄玄衣,而是一身看起来有些年岁,式样考究,形同祭祀的衣裳,外头还披了件宽厚的大氅。

      赤鬼看着玄鬼这身少说三四层面料的衣物,只觉得越发的热了。不过在他彻底感同身受以前,半空中的玄鬼已经离开了原地。

      黑色气旋萦绕于其身侧,竭尽所能地保护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逼近青龙。

      许是因为体内有青焰火种庇护,玄鬼并未因高温退却,手握蝉丸一跃而起,直接刺中了青龙的身躯。

      赤鬼倒吸一口凉气,可是下一秒他便意识到蝉丸根本没有刺穿龙鳞。

      青龙尾巴一扫,将玄鬼直接扫落,摔回到了浮空的阵法上。

      玄鬼以刀撑地,重新站起,再度冲向青龙。只是这一回他未再选择硬碰硬,而是在快要接近青龙时突然伸出右手,分明没有结印,掌心中却浮现一圈耀眼的阵法。

      青龙意识到了危险,本能地竖起鬃毛,嘶吼声震彻双耳,疼得赤鬼下意识塞住耳朵。可是视野中的玄鬼并不为所动,坚持往封印中注入灵力。

      阵法的印记在不断完善,青龙衔一团青焰喷去,印记上立刻多出一道裂纹。

      赤鬼爬出废墟想要帮忙,可是双脚甚至还没落地,四溅的星火便又砸在身前,气浪将他再次冲回到了废墟里。

      同一时刻,青龙冲破还未成形的封印,龙角顶住玄鬼的腹部。

      二者接触的一瞬,半空中响起烙铁贴上皮肤时才会发出的“呲——”声。

      玄鬼被顶出一段距离,头上的白鹿面具从高空跌回地面,却并未碎裂,而是散作一团团雪白的光点,消弭于空气中。

      赤鬼从废墟里艰难地探出脑袋,便恰好撞见这样一幕:玄鬼徒手抓住龙角,右手已被烫得冒烟,眉头却动都未动,面上神情比昔年陈国初见时还要冷漠,眼中没有感情,也没有华光,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似醒非醒。

      似醒非醒而又异常冷漠的玄鬼再度结印,打定主意要将青龙强行镇压。

      青龙自不会乖乖就范,脑袋狠狠一甩,玄鬼再次脱手。

      眼看尾巴将要劈下,玄鬼立刻抬手结印,挡住一击。随后从心口取出一团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青焰,以此为媒,第三次结印!

      青龙朝玄鬼冲来,玄鬼借势跃上龙背,将青焰火种生生按入青龙体内。

      因为火种本就源于岑鬼,所以青龙并未对火种作出太多排斥。火种融入的一刹,一道巨大的封印阵法在青龙体内爆发,青龙仰天长啸,难受地在半空扭动打滚。

      在青龙的反抗之下,封印再度布上裂痕,不过相较于上一次来说,这次的裂纹根本不及整个阵法的冰山一角......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玄鬼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终于赶在封印碎裂以前成功结印。青龙的挣扎却仍在继续,一时半会不会停歇。

      玄鬼松开握紧龙角、被烫得近乎的透明的双手,任凭身躯从空中坠落。

      一瞬间似醒非醒,一刹那如梦似幻,他保有一刻清明,却残留长久的恍惚。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不再是玄鬼,而是那位传说中的玹族长。

      他站在一片雪地中央,穿林而来的风将发丝吹得撩起。

      风中,似乎有北地牧铃的叮铃声,以及风吹过叶片时特有的婆娑声响。

      心愈静,而愈空,心愈空,而愈无悲喜。

      一群灵动的白鹿从林间穿行,北地的雪无声地落下。

      他孤身一人望尽了所有风光,心中怅然若失,只觉得耳边少了几分聒噪。

      ......再后来他便醒了,发现自己正从一条青龙的背上坠下。

      他的记忆只能追溯到被始作俑者暗算,坠入忘川河里,再往后的一切便是梦境。

      做梦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难道说在他进入梦里代替玹族长看遍北地风光时,玹族长也代替他来到了阴司,对付失控的青龙?

      这样一来似乎便能解释得通了。

      不过......自己梦玹族长,玹族长梦自己,究竟哪边才是梦境,哪边又是真实?自己是玹族长,还是玹族长是自己?

      庄周与蝶,似乎从来都是一体。

      这般想着,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玄鬼释然地陷入昏迷。

      ......

      空中,随着封印的结成,青龙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

      他环顾了一圈周遭光景,身躯微微一震,低下头,目光落在了玄鬼与赤鬼身上。

      霎时间瞳孔骤缩,飞快退回人形。

      岑鬼手忙脚乱地赶到赤鬼身边,抢过赤鬼怀中的玄鬼,径直跪下,一面擦拭着玄鬼两手的伤痕,一面用视线检查着玄鬼身上的其它伤势。半晌,默默地收回手,握紧双拳,眼角倏地红了。

      赤鬼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开几步,还不敢与岑鬼太过接近。

      岑鬼注意到赤鬼的动作,微微抬眼,问道,“都是我做的?”

      赤鬼点了点头。

      岑鬼神色黯然,“你和阿玹......也是我打伤的?”

      赤鬼面露同情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岑鬼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难受地闭上双眼,却什么都没有做。半晌,开口吩咐赤鬼,“你将阿玹和阿水带去安全的地方治疗......不......不对......阿荒和阿月还没收拾,哪里都不安全......”

      “跟着我一起......”

      “不......我也不安全......”

      “大爷我......”

      心头悔恨交加,只能狠狠地锤击地面泄愤。

      “你在做什么?”淡淡的嗓音从怀中传来。

      岑鬼惊疑地低下脑袋,发现玄鬼竟然已经醒了。

      赤鬼也同样十分震惊,因为他注意到玄鬼身上的衣裳已经变回了那件轻薄式样,气质也较之先前温和了一些。

      “嘶......”玄鬼扶着地面想要起身,可是身上的伤口却在不停叫嚣。岑鬼连忙将他扶稳,心中愧疚更甚。

      玄鬼却并未追究这些,扭头朝四周看去,淡淡地提醒道,“始作俑者逃了。”

      岑鬼这才想起正事,连忙环顾周遭,果然身侧只剩下了赤鬼与白无常。

      白无常见状急急忙忙地插话道,“殿下!快去救救十城吧!再拖下去瑾钰大人他们都要撑不住了!”

      玄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岑鬼身上的伤口,淡淡说道,“你也伤得不轻。”

      岑鬼立刻撑起一副自信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道,“都是些小伤而已,不打紧!”说完,转了个方向,将后背朝着玄鬼,提议道,“阿玹你上来吧,我背你去茶棚坐着。”

      “茶棚?”玄鬼脚下的动作顿了顿,危险地盯着岑鬼,“不是去十城?”

      岑鬼头也不回地解释道,“你伤势太重......”

      还未说完,蝉丸便架在了脖子上。身后传来玄鬼淡淡的命令声,“去十城。”

      “那个,兄长你便带着玄鬼去吧。”赤鬼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毕竟眼下也不知道月鬼和始作俑者在哪,若是分开后他们袭击玄鬼便麻烦了。”

      岑鬼顷刻恍然,料想眼下阴司也不太平,只要自己不再化形,玄鬼留在自己身边反倒比藏匿别处更加安全。

      思及此,岑鬼便接受了玄鬼与赤鬼的提议。

      ......

      去往十城的路上,天阴森森的。

      彼岸花海距离十城隔着几座高山,正是因为有这些高山存在,岑鬼先前造成的灾难才没有直接扩散到十城。

      放眼望去,十城那边的天空中似乎笼罩着一团漆黑的浓雾。

      众人揣摩着浓雾中的风起云涌,心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也再没了闲话的心情。

      无言地走了一段路,玄鬼最先开口打破寂静,淡淡地问岑鬼,“化形即是本尊,本尊即为化形,你为何无法控制自我?”

      岑鬼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清楚。完全形态的化形一直没能成功过......”

      玄鬼合上双眼,根据自己的体会平静地说出了一个猜测,“人族鬼王的化形源于生平经历,你之所以会失去控制,或许是因为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

      因为缺失了重要的记忆,所以没法控制住化形吗?

      好像不无道理,岑鬼如厮作想。

      “那......”赤鬼见他二人打开了话匣,便趁此机会将自己憋了一路的疑问也问了出口,“玄鬼你先前同储卿兄长交手时仿佛变了个人,是我的错觉吗?”

      此话一出,岑鬼没能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记得化龙后的状况了。

      背上的玄鬼沉默了好一会儿,神情肃然,似是在回想当时状况。片刻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好似生怕赤鬼无法理解,又简短地补充了一句,“应当不是错觉,那时出现的人是玹族长。”

      说完这句话后,玄鬼不再开口,重新陷入沉思,眼眸深邃如浩瀚夜空,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因为他也不清楚玹族长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究竟是好的兆头,还是不祥之兆,他无从断言。

      岑鬼则从始至终未就此事逼问玄鬼,只是低头赶路。

      至于为何没问,并不是他不好奇,而是他察觉到了玄鬼的情绪。那种渴求过往、却永远追寻不到的无力感,曾遍访名山大川、翻过各大陵寝的自己最是深有体会。

      而眼下,玄鬼心底的迷茫并不比自己来的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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