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碧落黄泉处》临世写尘

154、四十八鬼王

　　包括岑鬼在内，世间共有四十八位鬼王。

　　鬼王各有领土，分散镇守在四海八荒的每一个角落，若要一一去找，就时间而言定然是来不及的。

　　纵使先回一趟阴司，确认兵符的归还数量，再根据名单去造访鬼王，路上也要耽搁不少时辰。

　　“不是有鬼玉吗？”山鬼指着岑鬼头上那根花里胡哨的发带，不理解岑鬼为何偏要执着于登门造访，“若你觉得鬼玉无法详谈，用召唤法阵将他等唤入阵中沟通也无不可，虽然鬼气消耗巨大，终归比一一登门要省时省力。”

　　岑鬼摇了摇头，将先前在山脚时用过鬼玉一事告知了山鬼，分析道，“眼下想来，怕是已有不少鬼王着了始作俑者的道。那位操纵蛛丝的始作俑者控制鬼王后连鬼气都能调度，既已会用鬼玉，想来就算用阵法召出鬼王，他亦可以伪装。”

　　话虽如此，岑鬼还是将发带扯了下来。

　　发带很长，放在掌心时两端几近垂地，上头镶嵌着的四十二颗玉石，色泽各不相同，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白鬼被这些玉石吸引住目光，情不自禁地感慨道，“这就是传说中只有真正的鬼王才能用鬼气凝成的鬼玉吗？好厉害......这些都是甲子之战的战利品？”

　　岑鬼点了点头，将食指与中指并起，轻轻地碰了碰眉心的青焰印记，随后双指按压在发带最中央的青色玉石上。

　　不多时，以青色玉石为中心，周遭的鬼玉渐次闪烁光华，不约而同地回应着岑鬼。

　　山鬼在旁帮衬着数道，“一......二......三......”

　　“二十......”

　　“......四十一。”

　　“嘶......”点完数后，山鬼下意识地蹙起眉头，“除我、赤鬼、玹族长之外，所有鬼王都回应了......”

　　岑鬼得到了和先前一样的答案，沉着脸将发带重新系回头上，知晓仅通过鬼玉是试不出什么了，唯有亲自登门，才能确认鬼王的安危状况。可这会否也是始作俑者的计策？为的便是守株待兔？或是消耗自己的力量？

　　倘若被始作俑者捉去的四只鬼王当真是月鬼、荒鬼、水鬼和影鬼，麻烦可就大了......

　　“这始作俑者肯定是故意的！”岑鬼越想越气，忍不住破口骂娘，“偏就挑了老四老五老六老七！”

　　众鬼王中，万鬼之王的实力是公认的第一，剑鬼第二，山鬼第三，如今这第三名可能还要再捎带上个玄鬼。往后的第四、第五、第六、第七，便是眼下极有可能已被始作俑者俘虏去的四人。

　　玄鬼闻言垂眸，淡淡地问询岑鬼，“水鬼，荒鬼，月鬼，影鬼......便是世人口中的水虎，荒骷髅，天狗，落头氏？”

　　岑鬼点了点头，因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开口给出多余的解释。

　　山鬼便代为解释道，“他们在世间确有这么个名号，四十六鬼王也以各自不同的传说形象活在世人口中......”余光瞥了拧眉的岑鬼一眼，继续解释，“因为出身、生平和死因不同，鬼王的能力也有很大的出入。”

　　“六界之中，死后会魂归阴司的并不只有人类，还有妖类。妖类之中也会爆发战争，他们也有将领和士兵，战死沙场以后，也会和你们人类一样因煞气过重无法.轮回。水鬼、荒鬼、月鬼、影鬼便是这样的存在。”

　　“对于妖类来说，变作人形其实是将自己的力量进行桎梏，杜绝最原始的杀意，所以在化为本体时更容易失去理智，加之始作俑者刻意捉住了他四人，我便怀疑他们会否已被当成作乱的兵器......”

　　“那个娃娃不是说始作俑者想要毁掉什么地方吗？这事若是闹得大了，引得天界插手，恐怕不好收场。”

　　“虽然不能断言那娃娃说的全部属实，但眼下看来，多半五成是真......”

　　听完山鬼的一通解释，玄鬼便能够理解岑鬼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纠结了。一方面自欺欺人，期盼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而另一方面却又很清楚，只有发生了，才是那两名始作俑者最想看到的。

　　“我等过于被动了......”玄鬼审度着眼下形式，无比平静地分析道，“始作俑者有两人，其一是冲我而来，多半与我丢失的尉迟部落记忆有关，否则我再无法想出其它理由来解释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我......”

　　“另一人是冲着我来的。”岑鬼缓缓站直身子，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阿玹你无需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然丢失记忆使得无法得知他二人的具体身份，可是这般多年过去了，他们不也没能将我二人弄死吗？”

　　玄鬼意味深长地看了岑鬼一眼，提醒道，“我死过一次......”话虽如此，不可否认岑鬼说的也有些道理，“他二人的目的或许并非想要取我等性命......”至少那位始作俑者，只想将自己带去安息之地。

　　所以安息之地究竟是何处？

　　若是安息城的话，自己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待山鬼将迷阵改好，我便即刻启程下山。”岑鬼左思右想，虽然已被各类亦真亦假的线索弄昏了头，但出于万鬼之王的责任，最先要去做的还是保证各位鬼王的安全。

　　不过在这之前山鬼的迷阵必须修改完成，否则自己无法安心离开。

　　山鬼早已摸透了岑鬼的脾性，也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却心存顾虑不敢苟同，“你莫不是想一人跑遍四海八荒？”

　　“不然呢？”岑鬼反问，“我一来没有鬼卒驱使，二来无法放心将确认一事交由旁人去办。再者，若是有人再次因我涉险，落了个和阿金阿月他们一样的下场，你让大爷我往后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他们？”

　　山鬼这些年来最看不惯的便是岑鬼揽下一切责任的作态，顿时心生不满，辩驳道，“这是他们自己揽下的活，理当承担后果。而且我要是那始作俑者，你现在这般作态，我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你连身边之人都已不敢信任，孤魂野鬼这边岂非不攻自破？”

　　“而且我不相信以那两名始作俑者的本事能够同时控制所有鬼王，他们要是这般厉害，岂不反了天了？还用得着躲在暗处同你较劲？要我说，同时控制月鬼、荒鬼、水鬼、影鬼，应当便是极限了。”

　　玄鬼亦很赞同山鬼的说法，便帮着一道劝说岑鬼，“你确该多信任我等一些。”

　　岑鬼有些心烦意乱，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干脆从衣襟里摸出根竹枝，点燃后衔在嘴里，盘算着去山中散心，一人静静地思考，“大爷我先出去走走，迷阵的话你们尽快弄吧。”

　　山鬼叹了一口气，心情并不比岑鬼好上多少，“我这便去弄，最迟明早以前改好。”

　　岑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院落。

　　山鬼目送岑鬼远去，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玄鬼一眼，同他道，“你也觉得始作俑者是有意要孤立阿岑？”

　　“多半如此。”玄鬼回想着从陈国到如今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引导自己对岑鬼起疑、化为怨灵，还是将岑鬼困于封印中两百多年、迫使卫国覆灭，其归根结底就是想让自己与岑鬼产生间隙。

　　自己与岑鬼产生间隙对始作俑者有什么好处吗？好像并没有......

　　“难道是......”山鬼听着、听着，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纯粹想要看阿岑痛苦？”

　　“没有最终目的，只以折磨阿岑为乐......所以至今没有下死手......”

　　山鬼越揣摩便越觉得不寒而栗，恍然想起岑鬼的下一场天雷劫就快到了，赶忙问玄鬼，“阿岑那个蠢货这些年去人间收集过精气吗？”

　　玄鬼稍稍阖眼，心里的不祥之感也随着与山鬼的交流逐渐放大，“似乎没有。但是他先前在黑沙时同我说，因为被困在始作俑者的封印里，所以躲掉了一场天雷劫。”

　　“咦？”山鬼之震惊，丝毫不亚于当年坐在家中忽闻神农羽化，“躲、躲过天雷劫？”

　　玄鬼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行，我得去找阿岑那家伙确认。”山鬼忙不迭中断了与玄鬼的讨论，感知着岑鬼的气息，扭头便往屋外跑，口中还喃喃着，“胡说八道吧？怎可能会有人躲得过天雷劫......”

　　玄鬼却觉得并非完全无法做到。

　　至于理由，他也没有。可就是打骨子里相信，若是封印术的话，似乎当真可以实现世人眼中的虚妄......

　　因着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一贯来性子活络、偏爱玩闹的白鬼从议论开始便选择了沉默，只乖乖窝在一隅，不时抬眼打量玄鬼，半晌，又低下头来兀自思索。

　　犹豫再三，这才抬手扯了扯身旁赤鬼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下山找那些鬼王吗？”

　　赤鬼大胆地猜测道，“我们并不清楚始作俑者的藏身之所，也不知道他们打算袭击何处，所以眼下能做的也就只有去确认剩下那些鬼王的安危了吧......”

　　“不过终归是看兄长的决断......”

　　“眼下这般状况，分身乏术，倒也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