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蚌珠 ...
-
70号改造异人的身体很差，看起来甚至不像一个改造人。他拒绝了红指组织的接送，以改造身体的排斥反应为理由要求姜温先来见他一面。
他叫徐冷。他坐起来后喘了口气，脖颈下露出的皮肤是冷白色的，隐约可以看到胸口处泛着钢铁材质的冷光。
“小温，你来了。”他说完后低下头，面色青白地闭着眼睛，慢慢平复气息，脸上笑意也被一时的虚弱冲散。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姜温觉得有些异样，只是看改造异人脆弱的样子，她就没有开口询问。
“是战争遗留伤，已经很久了，不会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徐冷解释道。他慢慢睁开眼睛，然后伸出手，温柔地牵引姜温慢慢靠近自己。
“我想先告诉你一些事情，再到机械城的外面去，好吗？”面前的改造异人征求自己的意见，措辞温和。
姜温不自觉就被这样的态度软化了。他像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懂得尊重别人的细微想法，有着让人舒适的温和与亲切。
她点点头，斟酌道：“如果你有想告诉我的话，请现在对我说，我会认真听。之后去机械城里，我也会尽力和你自然相处，完成情绪实验的。”
改造异人还没有开口，房屋外传来了红指改造人的询问声。
姜温贴着门提声告诉他们——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熟悉这个改造异人，请他们再等等。
红指改造人从上次姜温生气后，就对她有些言听计从了，这时也很快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个叫盛鳞河的改造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也没理红指改造人的阻拦，自顾自地大步朝着街外走了，说是要去玩闹逗耍那些混乱街区里的低等机器人。
外面的声响听的不真切，姜温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对面这个改造异人身上。
来时同行的改造人说，改造异人是低微的爬虫，是后天的疯子，但姜温却觉得这个改造异人对自己有着出奇的耐心和温柔。
这也许是对方的脾性，也许是对她这个古蓝星人的优待。
改造异人说的话也慢，像特意照顾着她，怕她听漏了字眼：“我叫徐冷，你记着我的名字，以后要常用的。”
“我是改造异人，胸口处在战争里受损，整个胸腔和心脏都经过了改造，但产生了相斥反应，身体经常会陷入虚弱的状态。”
徐冷拉下衣服，展露了嵌入胸口的一大块金属材质，一片冷白色里金属的银灰色更加明显，从面前到背部，竟然都是这样的银灰金属。
姜温的手被拉到他胸口处，徐冷的手覆盖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还有一点潮湿的汗气。
徐冷低头时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缓慢地说：“虽然是金属的，材质也不怎样高级，但是，还是可以摸到心跳的。”
他说到心跳时抬起头，对视着她的眼光笑，一派青涩的情窦初开的模样。姜温的心怦怦一跳。
但她有些为难地抽回手，直接别过了眼。
“小温，我知道你的，” 徐冷又闭着眼压了几回气，攥着休眠舱的边角，慢慢才缓过来，“有一个机器人找你，很久以前，后来它死了。”
“它是你的机器人，是不是？”
“它托我找你的，现在我找到了。”
姜温脑里混乱一片，语气愠怒地说：“你说谎！” 机器人？这怎么可能，这简直荒唐！
小洱就在红指组织总部，在那个走道的第四个房间，在她床右边的角落里，它只让她等待，怎么可能会曾经死过一次现在才回到她身边。
她猛的后退几步，才发觉改造异人的可怖，转身就想出门却走不了。
姜温手腕正被改造异人抓的极紧，他面上一片真切的担忧，看上去是个朗月清风的好人。
“你别伤心，别走……我带你去看机器人，它就在里面的仓储室里……里面什么都没有放，就只有你的机器人。”
徐冷站起来时很急，带着不适配的机械心脏也跳快了些，一时间变得面色惨白，一副好模样也失了几分颜色，显出半分不易显露的阴鸷来。
姜温虽然身体完好，力气始终抵不过一个男人，也抵不过一个改造人，哪怕是改造半失败了的改造异人。
只被迫走了几步，那仓储室的门就在姜温眼前了。姜温放弃了挣扎，冷眼看着改造异人略含焦急地打开门，发现里面机器人身躯仍在时，他轻轻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姜温。
姜温冷淡地看了一眼仓储室里一堆勉强拼凑起来的破铜烂铁。
她走近瞧了瞧，捡起一块小的铁片，上面有几处涂鸦笔的痕迹，依稀可以看出是“小耳朵”三个字。
这的确是小洱的身体，是最初的第一具身体。
把唯一一块有价值的铁片放进了口袋里，姜温就在改造异人希冀的目光里走出来，冷淡地说：“我知道了。这确实是我的机器人，谢谢你帮我找到他。”
“我们出去吧，要尽快开始情绪实验了，请你好好配合。”
徐冷靠着门，原本放松地含笑注视着，听到疏远客气的道谢后一愣。
他嘴唇抿地泛白，神色微微有些难堪，看了姜温几眼，才恍惚地站直了身躯。徐冷跟着姜温走出门外，跟着红指改造人走到机械城，路上也不再说一句话。
太糟糕了。
明明机器人说过，姜温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机器人闭着眼睛的样子可爱，才央求着父母买给她。
徐冷慢慢地跟在最后面，远远地看着姜温的背影，她没有回过一次头。
她并不觉得改造异人可爱，也并不想要改造异人。徐冷神情冷郁，微皱眉头，却找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穿过一半的混乱街区后，盛鳞河突然出现在姜温眼前。
他在前面不远处，笑嘻嘻地逗弄一个笨拙的低等机器人。机器人重复地扫着地面，每每扫干净了转过身，盛鳞河就丢下一个废弃的铁钉，低等机器人只能转回去继续扫除。
低等机器人来来回回地扫，一点也没有发觉是改造人故意的玩闹。
盛鳞河手里攥着一把铁钉，做着幼稚的恶作剧一样，乐此不疲。仿佛可以心满意足地玩上一天。他随意转眼，看到了姜温一行改造人，才陡然失了乐趣似的。
不等姜温开口，他就跟上了红指改造人，只是边走还边撒铁钉，故意引着低等机器人跟着改造人扫除铁钉。
“停下吧，它永远不会因为你的举动产生情绪，你在做无意义的事情。” 徐冷似乎厌倦了这样的场景，对着盛鳞河冷言道。
盛鳞河看他一眼，颇为无趣地转过头，正巧手里的铁钉也已经消耗完了，他也懒得与改造异人产生无意义的口角之争。
他绕到前头，排在姜温身边，兴致勃勃地问她：“你想去哪儿？那些改造人给了你那么多选择——人体改造室、基因结合室、城外自然区，你今天准备去哪儿？”
“去人体改造室。”她微微侧身，言简意赅地回答。
身后的红指改造人没有异议，关于这几处选择的地点他们都制作了纸质地图交给姜温。
很明显姜温昨晚也好好研究查看了一番，除了混乱街区之外，其他的地方她都记住了路线。毕竟混乱街区连管辖都困难，或者说是无意义的，只有盛鳞河这个常混迹其中的残缺改造人才熟悉。
徐冷的劣质心脏时好时坏，他面上不显露情绪，但却十分留心姜温说的话。他听到人体改造室，暗含忧虑地望了她一眼。
第一次看人体改造，受到的冲击不会小。听见野兽食人，和看见野兽撕咬的场景绝不会一样。
他想起自己接受改造实验时，几乎开膛破肚、流了半身血的样子。就像被野兽剖开一样，躺在实验台上奄奄一息。
不过他还是活下来了，作为一个改造异人。也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人。徐冷面如冷雪，眼神却跟着姜温的身影，泛起一种微妙的庆幸和喜悦。
人体改造室集中在离红指总部建筑不远的地方，一眼望去极高。
红指改造人给姜温引路，走到了人体改造室的深处。
一进去，就仿佛踏入了一个干净整洁的罗刹地狱。处处有规律地摆放着机械人体的部位，只是因为太过仿真而显得可怖。
人体改造室的房间顶部很高。
机械头部摆放在最高处的玻璃窗内，依次是口耳鼻喉五官的零件，内脏的外型精致，甚至颜色和真的也相差无几。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让姜温窒息了一瞬间，她勉强定下神来，攥着手凑近，睁着眼睛细细地看起来。
身后的红指改造人都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盛鳞河四处闲看，甚至有些百无聊赖。只有徐冷的脸色变地阴冷了一些，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忆，看着改造室里的机械出了神。
红指改造人走上前，仔细地解释起来：“这些是为成年改造人准备的机械备用件。”
“幼年改造人的机械身体会直接运送到基因结合室。一旦基因结合成功，并且对改造机械没有排斥反应，就会成为新生改造人了。”
姜温看着一只机械手掌，缓缓眨了眨眼睛：“我以为改造人都是通过手术实验进行改造的，拆掉原来的身体，再装上机械。”
红指改造人肯定了姜温的猜想，温和地告诉她那是曾经存在过的。
“那是以前了。现在机械城里几乎没有完整的血肉之躯了，当初人们对改造的排斥反应程度不一，所以——”
红指改造人还没有说完，徐冷突然走过插了话，他说：“产生排斥反应改造的人，全部痛死在了实验台。拒绝改造的人，全部老死在灵柩里。”
“这个世界，只剩下机械城的改造人、残缺改造人和混乱街区的异人。”
“还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蚌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