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星际]》加芯灯笼

14、蚌珠

　　容清博是心甘情愿答应的，离开后也没有后悔。

　　很快红指改造人就同意了他的建议，蓝色将军也同样支持。他在总部知道机器人骗局暴露时心里一紧，随即又消解了一直悬在心里的忧虑。

　　没有一个骗局是完美无缺的。姜温始终会发现某个割伤她的缺口，而这伤口越早处理，就越容易痊愈。

　　容清博一字不漏地转述了姜温的诉求，向蓝色将军表达了自己希望姜温可以得到公平的对待。

　　这种公平的对待是不再隐瞒，不再欺骗。

　　会的。蓝色将军声音沉稳地回答他。

　　红指改造人同意了姜温的诉求，也改变了会面形式，不只局限于红指内部的房间了。他们允许姜温去看机械城的每一处，甚至混乱街区，也默许她随意接触任何一个改造人。

　　但先前被抽中的四个改造人依旧会陪着她，轮流或一起和她相处。包括现在正在禁闭室处罚的盛鳞河，和一直被限制会面的最后一个改造人。

　　做出这几个决定的会议有很多红指上层改造人参与。

　　他们斟酌再三，没有取消屡屡犯规的残缺改造人，也终于允许最后一个改造人——70号，那个古怪危险的异人参与实验了。

　　这几个决定当天就被传达给了姜温，红指改造人告诉她时甚至有些忐忑，解释时也带着一种不知道如何讨好的微微焦躁。

　　姜温朝传达消息的改造人点点头，礼貌性地笑，说：“我很满意，谢谢你们的决定。”

　　守在门口的桂和尘在红指改造人离开后看向姜温，她面色不变。桂回想起几天前姜温明朗地样子，那天会面结束后她很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了古蓝星俗语的意思。

　　那种明朗比白晃晃的太阳光更柔和一些，让人心生愉悦，现在却消失地一干二净。

　　眼看门要关起来了，桂突然朝已经转身的姜温说：“祝桂——我叫祝桂。”

　　她往里走的脚步停住，听到后面传来改造人尘的声音，他很平静地补充说：“戴尘。”门先关上了，姜温再转身已经是一扇银灰色的铁门了。

　　囚牢已经关上门了。姜温也记住了两个一直默默守在门外改造人的名字。

　　第二天走出房间前，姜温走到房间角落，那个机器人还静静地被安置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再也不会有生命了。

　　就算摆弄他的手指，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姜温逸出一声叹息——小洱。

　　一只手掌攀上她的手腕，慢慢收紧，是机器人的手掌。姜温眼睁睁地看着机器人又醒来，眼睛在红光闪烁几次后稳定，他站起来抓住姜温的手。

　　“是，我是，”机器人的声音僵硬，断断续续，像电力不足的样子，“我是小洱。”

　　但机器人还是把最想吐露的说出来了。如果姜温不那么想他，没有多念几次他的名字，机器人绝不会有勇气承认自己是童年的小耳朵。

　　但姜温从来没有忘记小洱。

　　机器人也从来舍不得小温难过。

　　他冒着被驱逐的危险，再次屏蔽了红指改造人的监控信号，发出了艰涩的声音，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头看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怎样的温柔。

　　姜温又惊又喜，一阵情绪涌动后又警惕地看着机器人。

　　“不，你不一定是。”她冷静下来，把手腕抽出来，后退了几步，以保持和机器人的距离。

　　“我是。”机器人的精神体陷入疼痛，屏蔽信号和操纵新身体让他精神力产生了负荷，但机器人还是在努力证明自己。

　　“在礼盒里。”

　　“在垃圾场。”

　　“家门口前。”

　　机器人迈着僵硬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她。

　　“狗在叫...狗死了。”

　　“你抱我...就走了。”

　　机器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捡出来，把记忆交给了姜温，他所有的快乐，所有的灰色记忆，都和她息息相关，一分一秒也无法单独分割出来。

　　他说的话很少，但姜温每一个字都懂。每一句话，姜温就靠近机器人一点，直到可以伸手直接拥抱他。

　　姜温伸出手放在他的头上，合成头发的发质有些偏硬扎手，但她沉默而温柔地抚摸了机器人几下，又顺着轮廓下来轻轻捧着他的脸。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童年的玩伴了。也不是一只类似小狗的东西。

　　像一个真正可以陪伴的人一样，机器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姜温没有细问为什么机器人会产生意识，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找到她的，她只认真地看他，轻轻地问机器人：“你一直都在这里，以后也是吗？”

　　机器人的目光没有偏移，显得认真而执拗，他直视着她说：“我会带你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小温，你会一直开心。”

　　“等我。”

　　红指改造人的监控信号恢复了，机器人轰然倒塌在地，声音只在房间里回荡。姜温满眼泪水，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来将机器人移回了原处。

　　之后红指改造人再次打开大门，又是一场无休止的情绪实验。

　　房间里还有窗户透过明亮的阳光，有温度地落在人身上；走进了红指改造人领路的走道里，头顶都是冷而压抑的白炽灯光，投在姜温身上，无处可逃。

　　迎面走来一个目光很冷的改造人，身上部位有些不同寻常改造人，他带着姜温往外走，身后跟着一群闭口不语的红指改造人。

　　“盛鳞河，26号，残缺改造人。”改造人举起左手随意指向自己，向姜温解释自己的身份。

　　四个号码，他看起来像第三次会面时并不温驯的机器人。姜温注意到他的左臂和右臂是不同的，左臂总显得更加灵活柔软，颈部上却有着机械材质的光泽。

　　他忽然哂然一笑，边走边说起话来：“告诉你名字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残缺改造人，信息资料都在上层改造人手里。”

　　“名字泄不泄露都没关系啊，就随口告诉你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红指建筑外，从一路单调的冷色建筑里走到了机械城里。盛鳞河的话似乎话里有话，表面无可奈何地随口一说，却隐含着许多嘲讽的味道。

　　姜温顾不上回答，走到机械城中后就忘了细想他的话。曾经俯瞰的机械城就已经很壮丽美观了，现在姜温就在这幅科幻的图景里。

　　到处是意想不到的电子设置，眼前总有更高的仿佛要钻入浓云的建筑，亮处不是如豆灯火，是平稳而持续的供电体。

　　经过了主街区，街上并没有看见任何其他改造人，像被提前疏散过一样，只能嗅到几丝生冷的没有人烟的味道。

　　姜温看到一些供卖改造人用品的商铺也紧紧关着门，橱窗内还可以看到货架上摆着一些圆而小的精致物件。

　　“那是电源适配器。”残缺改造人随口抛出一个陌生的词，也不做解释就继续迈步向前走。

　　“我们去哪？”姜温在脑海里记下尽量多的看见的东西，随后问道。

　　身后的红指改造人说：“去找70号，最后一个号码的改造人。他住在混乱街区。”

　　“他们都会保护你，用不着害怕，珍贵的古蓝星人。”盛鳞河在前面回过头，呲开一个微笑，话语里听不出什么真挚的安慰。

　　保护，害怕。姜温意识到混乱街区可能不会像红指总部所在的主街区，可能不会那么安静而有秩序。

　　当眼前突然映入一座小型的人奇特雕塑时，红指改造人告诉她混乱街区到了。姜温走过雕塑时看了一眼，那雕塑很奇怪，低低地立在地上，是个少年模样的头。

　　脖颈部切断陷在地面，从头顶蔓延出红色的颜料一直画到地面接缝处。看起来有些血腥且不详。

　　混乱街区和主城区不同，到处充满了喧嚣嘈杂的响声。一些改造异人在街上追、跑，他们身上改造的部分都十分明显，看起来做工粗糙材质低劣。

　　街道两旁还有一些笨拙的低等机器人，它们在费力清扫街道，时常被乱窜的改造异人撞倒在地，又慢吞吞地爬起来。

　　忽然一个机械零件飞到姜温脚下，沾着脏污，很快被追来的改造人捡走。

　　那改造异人就像没看见这些红指改造人和姜温一样，小心地攥着零件飞快地离开了。街上的其他改造异人也浑然不在意进入的姜温一行人。

　　“不用在意这些异人爬虫，我们去找那个70号。”盛鳞河嗤笑一声一声说。

　　他对待这些混乱街区的改造人似乎更为轻蔑，毕竟这些改造异人似乎连残缺改造人都算不上。

　　这些改造异人是异于人类的人，更是公认的疯子。

　　这里的建筑又低又矮，地上还渗着陈旧的雨水，散发出一阵难闻的腥味。

　　姜温跟着盛鳞河一路穿过街道，走到一个巷口，通过了狭窄的巷道，才看见一座紧闭的房屋。

　　“你自己进去吧。这个家伙古怪的很，不愿意见别的改造人，开始限制他参与，现在邀请他也不来，”盛鳞河说道，“不过，他是个残废异人，伤害不了你。”

　　身后的红指改造人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姜温干脆地点点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很干净，一推门就可以看到一个躺在陈旧休眠舱的改造异人。推门的声音很重，门很快就合上挡住了外面的一切。

　　姜温走近了躺在休眠舱里的改造异人。他的面容干净，睫毛长地有些脆弱，眼下微有些青色，嘴唇薄薄地抿着，颜色也淡。

　　这个改造异人生得格外好看。

　　他像在做一个噩梦，终于被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休眠舱发出退出的声响，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床前凝视他的姜温。

　　他缓缓坐起来，眼神温和而缠绵地看着姜温，像在看一片远处飘来的青叶，从梦里落到了眼前。

　　异人徐冷淡淡地笑开了，他仰面看着她说：“小温，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一个男主完整上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