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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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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上,白雪皑皑。
人烟绝迹,四周阒然无声,目极之处尽都苍茫。
却有一木屋掩于针叶竹林深处,微透出些光亮来。
屋内却并非如外界那般天寒地冻。房中架着个青铜火炉,里面在咕噜噜地冒着泡。
“嘶——”
“疼”
床榻上人刚有了些意识,却首先被撞入神海里的剧痛之感扯得恨不得重新昏睡。
更别说床头一人拿着根细长的银针在扎他指尖。
“你是谁,在干什么。”
轻笑声从头顶传来,像是有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醒了么,先起来将药喝了。”
“嗯?”这声音熟悉的很。只是现在脑中混乱,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
病人重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方才拿着针的白衣男子,剑眉之下却有着温和双眸,鼻尖高挺,只是双唇颜色较淡,像是失了血气。
衣袖中伸出来的双手苍白修长,竟不亚于白衣。中指戴着一枚古朴的木戒,上边雕着歪曲蜿蜒极为复杂的文字,看得人头昏。
“啧”床上人皱了皱眉,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索性闭了眼道:“你还没回答我。”
“你问我是谁么?”白衣男子挤出了他指尖不少血,装入铜龛中拿去倒在火苗上,火苗竟忽地蹿高,将青铜炉整个儿舔舐进去。
“这就忘了么?我是你师父。”
他不怕烫那般,用手提了青铜炉过来,将其中碧绿汤水倒入瓷碗之中,端至病人面前。
“这药应会苦些,但对你腹部的伤大有脾益,趁热喝了吧。”
病人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腹部有一被穿透的伤痕,由腹入,从腰出。应是利器造成,刚醒来的剧痛也应是这伤痕引起。且看着还挺新鲜。
他接过碗但不喝,微眯起眼看着白衣男子:“是你伤的我?”
白衣男子闻言捏指弹了弹病人的额头
“胡说,我如何会伤你?明明是你与我赌气,跑去找人斗武,结果被揍得不省人事,差点就没了小命,是为师花费好大气力才将你捡回来。
这下怎么,不记得了就可以忘恩负义了么?”
手指碰触到肌肤的那刻,床榻上之人感觉有股熟悉感逐渐由头顶漫延至四肢,酥酥麻麻。
“哼。”他冷嗤一声,看着手中的药水,整个儿绿油油的,随着他的血液流动而轻微晃荡,草药气息渗入鼻腔。
他闭气仰头,将药水尽数灌入自己喉咙,隔了好久也没再重新呼吸,就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男子,脸微微有点涨红。
白衣人伸手将他嘴角的一滴汁水拭去,笑道:“好了好了,此药苦劲三个呼吸后就会消散,可以换气了傻徒弟。”
病人听罢才重新吸气。“啧,可真难喝。”他像模像样的点评一声。
白衣人满脸好笑的看着他,天赋于斯,此人与生俱来的龟息大法世间无人能敌,方才那药他怕是半点味道都没有真正尝到,说什么难喝?
素来行事胆大得很,却唯独怕苦,尤其对药物避如蛇蝎,今日能在劝过一句之后就乖乖喝下倒也稀奇。
“你说你是我师父?”病人问道“那我叫什么。”
白衣男子收起了碗,对病人说道:“你名为祁轩,是我为你取的。”
两人正是一月之前双双从天庭消失的西帝白虎与巨龙。
祁轩将靠枕竖起垫于背后,看着眼前之人在自己脑海之中搜索他所说的,却始终混沌不明。
那就姑且信了吧。长这么好看的人应不是坏人。他上下打量了番白衣人,觉得此人身高腿长,肤白貌美,除了看着病弱了些,倒也算是赏心悦目。
于是继续开口道:“那你又叫什么?”
白衣男子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后退半步清咳一声道:“我本名为陆邬翎,但你为徒,应叫我师父。”
“嗯,师父。”
听此声出,陆邬翎欣然应了声“哎”。
他又将青铜炉中的绿汤水到入碗中递给祁轩,有些歉意道:“蜜糖前些日子已经用完了,始终未得空去补,你就……先将就着吧,难喝是难喝了些,但毕竟良药苦口……。”
说罢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看祁轩,生怕他像以前那样不高兴的撒泼打滚。翻了这药倒是不要紧,只是他此次伤口为玄武铁枪所刺,一月有余都未见进展,直到前些日子才总算堪堪止住了血。
陆邬翎怕伤口再次裂开。如今两人身体之中血液互换,定是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修复身躯。只是也不知这磨合期到底还要多久。
不过祁轩今日的乖巧倒也大出所料,不仅将这碗绿得看不见碗底的药水喝干净,甚至将碗递给他时还加了句:“谢谢师父。”
这下是真的惊到陆邬翎。他还记得祁轩当时发现事实时那股蓬勃恨意,就连他至此都还是心惊胆战。且就算是之前在昆仑之时,这幼龙叫他师父也没像今日这般爽快。
龙族自带傲气,不甘居于人下。虽说陆邬翎自信给他喂了不少天理纲常与世间正道,带他潜心修行,助他一阶阶蜕变,做了所有尊长能做的,算是竭尽全力且问心无愧。
可祁轩偏偏叫起师父来就总是扭扭捏捏不太顺畅,能不喊就不喊。
陆邬翎倒也并非什么自大之徒,他因杀人父母之事向来对祁轩有歉意,所以也都不太在乎收了个不肯开口的徒弟。
怎么?病了一场连性子都变了?还是被人夺了舍?
他疑惑地看着祁轩,再次捏手指弹了弹面前人额头。祁轩只是眨了眨眼,没有其他反应。
“这就奇怪了。”他喃喃自语。
而在他伸手之时,祁轩也看到了陆邬翎衣袍下的伤痕,五条骇然血印深刻入骨,这会儿隔着衣服开始渗些血来。
他应是怕衣物穿多了伤口被捂着难以好全,所以白衣之下未再加里衣,才会在衣袍移动之间被祁轩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陆邬翎也看到了自己衣上的血迹,轻轻的啧了啧嘴。
按理说方才递给祁轩的第二碗药物应是他喝的,药量就是每人一天一碗。但今日见祁轩从昏迷中醒觉,实在太过高兴,就将自己那碗给了他。
主要还是蜜糖已经吃完了,小喜鹊还未将新的送来,他光闻着味儿就觉得喝不下。
“徒弟先躺着,为师去换件衣裳就来。”他不自然的起身走入里间。
虽说是里间,其实也只是由屏风隔开的一小块地儿而已,屋外的白雪将屋内照的清亮。
祁轩看着屏风上绰绰约约的人影,衣袍褪下,宽肩瘦腰映照于屏风之上,比窗外光秃秃的景色好看不少,他不免咽了咽口水。
脑海中像是闪过“非礼勿视”的言语,但本能又使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完全移不开眼,享受至极。
世间之人皆有爱美之心,更不用说以情见长的龙族,关乎此事,他们即使始祖又是信徒,对人间欢喜来者不拒。
不过陆邬翎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换了条衣裳出来。
不过还是件与方才相差无几的白衣,就是上面多绣了条不知是什么的生物,活泼的很。
不过绣工像是不太好的样子,看着有点滑稽,成了个四不像。
祁轩盯着这玩意儿看了会儿,倒不打算多评价,只是开口问道:“师父,我们属于哪一门派?又是做什么的?”
“嗯……”陆邬翎沉吟一会儿道:“桃木派,就……捉妖怪的,专做为民除害之事,身负护世间安宁之责。”
不过他这沉吟和犹豫使得祁轩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此人现场胡诌的。
见徒弟如此疑心的眼神,陆邬翎稍稍挽起袖子,走至他面前露出手腕上红色的肌肤说道:“你看这印记。”
他再撩起祁轩的袖子。只见两人手上都有这块红色印记。一圆之中有弯曲一线将其隔开两个区域,两块地方上皆有一点。
是为太极八卦。
祁轩也不知自己拿来的想法,只是忽然脑中就迸出这几字。只是这太极图为红色,透出了些怪异来。
“那等我伤好之后我们就重新下山么?”他不自觉抓起陆邬翎的手细细摩挲,眼睛直直地看着进他眼中至深处,像是想将他从里到外地看透。
陆邬翎有些僵硬的抽回手,上面还留着祁轩指尖的炙热滚烫感,移了眼神轻斥道:“徒弟不得无礼。”
祁轩轻笑一声:“徒儿错了,请师傅责罚。”
大概是拿他无法,陆邬翎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方才所说:“可惜师门凋敝,传至我手却只剩你我二人。
而只要是入了桃木派,手上就会有此印记,作为门派专印。如今世间只有你我才有。是我能力受限有辱师门,没有能力将门派发扬光大。”
说罢他叹了口气,跟真的似的。
祁轩瞅着他,伸手拍了拍陆邬翎的背:“那待我伤好之后,我们就可再次下山重拾旧业,继续行善事,说不准哪日就有人因敬仰我门派之大名,自愿来了呢?”
陆邬翎这才转面上悲为喜:“若是如此那自然最好,所以徒儿更要多喝药,使伤口早些痊愈才是。”
祁轩点头应道:“我都听师父的。”
这下轮到陆邬翎开始疑惑的打量着祁轩,因为差异实在太大,他不免想到是否是自己换了魔血,灵力受损到连有小妖附身于徒儿身上都看不出来了。
可魔血顶多窒碍了他修复之力,应也不止于此。
但徒弟怎么醒来之后就与之前变化如此大?
他看了许久,心生一计,开口问道:“你以后可愿随我走南闯北,不辞辛劳?”
“徒儿愿意。”
“那以后不许才叫我本名,只能称师父,可是愿意?”
“徒弟唤师父本名为大不敬,怎可如此?”
“那以后……每日清晨问安能否做到?”
“冬温夏清,晨昏定省,为人子之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怎可弃绝?”
对答如流。
陆邬翎皱了皱眉,开口:“我可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能让西帝问出如此厚脸皮的话来,可见已经黔驴技穷。但他相信,总是自诩天下第一美的祁轩定是不会附和。
祁轩却抿了抿嘴,笑意一闪而过回道:“师父有天人之资,绝世独立,实属难得。徒儿初见就已神魂颠倒。”
听到此话,陆邬翎就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出手验视。但又怕是自己多心,到时候又伤了徒弟。两者互相望着对方,都不开口。
半晌,只听祁轩说道:“师父,这下可以将我头顶悬着的黑剑移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