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王城如海

3、恰逢因果（三）

　　听香水榭 寒亭
　　宗主江逐流正和夫人在书房说话，只听江宗主开怀大笑道，“如此喜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江夫人盈盈一笑，眼中尽是喜悦，“这两日你光忙着令人查剑阁执剑使受袭一事，我也不好打扰你。左右冰儿也想等一两日看看情况，等完全康复了再说也不迟呀。”
　　江宗主长舒了一口气，“好啊好啊，当初冰儿突然失声，如今却又无端恢复了。真是天意难测啊。好在冰儿恢复及时，还能赶上这届的穹苍洗华礼。”
　　“想这么多做什么，如今冰儿能重新开口说话最为重要。这洗华礼也不甚安全，我倒还不放心冰儿去呢。”江夫人终是放心不下女儿。
　　江宗主倒是不以为意，“夫人此言差矣，洗华礼乃是仙门弟子盛会，冰儿乃我江逐流的独女，天资聪颖，如今身体痊愈如何还能不下场参加？”江逐流见夫人还是眉头紧锁，又安慰道，“夫人且宽心，且不说咱们女儿剑术造诣颇高，如今身体痊愈天赋恢复，更上一层楼，再者还有奇鸢、清辞她们在呢。且我听闻你那闺中好友夏夫人的小儿子这次也去，咱们书信一封，也可互相照顾一二。”
　　江夫人颇为吃惊，盈盈笑道，“姐姐竟也舍得让她最宝贝的小儿子去了。”江夫人终是点了点头，她也明白历代洗华礼都是由嫡系亲传弟子带领参与，她与江逐流只有一女，此前因着年龄尚小又不能言语一直没有参与各大仙门盛会，如今已经康复更是推托不得了。江夫人转头就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传信灵鸟鸿雁送往大梦山夏氏了，想来能在他们出发前送到夏夫人手里。

　　听香水榭 静亭
　　一位少女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湖水，这少女十六七岁，一张白皙的脸蛋，明眸皓齿，脸如白玉颜若朝华。身穿一件湖蓝色绣裙，顺滑的青丝简单地绾个朝云髻。虽静却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周身透着一股秋水伊人的气息。
　　这女子看着窗外平静的湖面，凝心静神，调动灵力，略微有些紧张，轻声道：“漩。”许是多年不曾开口，发音还略微生涩，但其声音却真宛如春风过耳，令人舒心。但见窗外的湖水竟慢慢生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片刻后又消失不见。少女见状，嘴角颤抖地上扬，眼中笑意极深。
　　……
　　大梦山 归山府
　　“娘说的你都记住了没？”夏夫人语气凌厉，将一包包东西塞给一少年。
　　“记住了娘，天天就念叨个没完。”少年颇为不耐，又将包裹都塞给旁边的弟子。
　　“说了不让你去你偏要去，你给老娘记住了，这次你冰儿妹妹也会去，沿着水路怕是还会经过我们大梦山下，要是遇着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听到没有。”夏夫人锦衣紫缎，贵不可言，奈何一与儿子说话却总带着一腔匪气。
　　夏崇毫无反应，只顾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夏夫人见儿子这个懒散态度，径直走到他身边，就扭起夏崇的耳朵，“啊疼…疼疼！娘你干什么啊！”夏崇疼的直喊。
　　“疼就给我好好听着！”夏夫人松开手，语气突然平缓，转过身背对着夏崇，帮他收着东西，“要带的药我都给你备好了，虽然规定不能自带灵药，但老娘看你这些投机取巧的事最会了。你千万记着，万不可逞强。娘听你父亲说，这次三生阁也会应邀前往，你要是受伤了，就赶紧去找他们疗伤。别给我死猪硬熬，最后和你大哥一样。”
　　夏崇全身一震，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也瞬间消失，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张笑脸，转身拉着他母亲的手，说道，“哎呀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别的本事没有，逃跑可没人赢得了我。”
　　“知道你个头，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赶紧给老娘滚！”夏夫人听着儿子这无赖话，顾不得伤心了，反手就把夏崇轻轻推了出去。
　　夏崇也不恼，借力就拿起东西往外跑，“娘，和爹还有大哥说一声，我走啦！！等我回来！”
　　“这死小子。” 夏夫人看着夏崇一闪便没影了，嘴里还念着他，眼中的担忧也更加浓重。
　　……
　　穹苍剑阁
　　顾渊一路领着白玄衍来到执剑堂，刚巧碰到了顾老阁主。顾渊拱手行礼，“祖父。”
　　老阁主点头致意，目光越过顾渊，静静地看着站在顾渊身后的白玄衍，白玄衍不慌不忙地给顾老阁主见礼，“白翛携三生阁众人见过阁主。”
　　“白翛，翛者，无拘自在也。好孩子，别拘礼了。这次还得辛苦你了。”顾老阁主笑道。
　　“阁主客气了，都是玄衍应尽之事。”
　　老阁主许是多年未与白晟鸣联系，带着白玄衍一进堂中便在询问白老阁主的近况。而顾渊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始终都在白玄衍身上。白玄衍被盯地没法子了，开口道，“玄衍此前收到师兄的来信，信中提及贵阁中有弟子急需诊治，不知是阁主的哪一位高徒？病情怕是耽误不得，可否请阁主召他前来让玄衍诊治一二。”
　　“哈哈哈，白少阁主果真是医道仁心，令师兄秦先生今日外出采购药材了，不然听闻你到了定要过来相迎。”顾老阁主道。
　　“阁主客气了，阁主与祖父下相交多年，若是阁主不介意，称呼晚辈玄衍即可。”白玄衍道。
　　老阁主点点头，看向顾渊，“倒也不是旁人，正是老朽的孙子，顾渊。”
　　白玄衍心头一震，秦野在信中并未直言伤者身份，怕是防止消息外泄，但那病情的描述，分明是紫府被封印之症，而顾渊年少成名，十三岁即入知微境，根基深厚，修为怕是同龄中再无出其右者，即使是如今风光无二的寒山寺王孟川和上清观莫上心在他此年也不及他。如今紫府被封印，却恍若无事一般，倒还真是好心性。
　　老阁主见白玄衍未说话，怕他有所顾虑，开口道，“玄衍若是方便，不若现在先为未尘一观，待得秦先生回来也可再一同商议。”
　　白玄衍回神，连忙答道，“是。”抬头望向顾未尘，正好撞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
　　……
　　顾老阁主早已命人准备好执剑堂后方的扶风堂给白玄衍一行人居住，白玄衍也让一直候在门外的秦蘅芜带着南星他们先过去安置。
　　顾渊躺在卧榻之上，白玄衍单手结印，运转灵力探测顾渊的紫府，另一只手为顾渊把脉，当白玄衍碰到顾渊的手腕之时，还能感觉到顾渊轻微的颤抖。白玄衍闭目凝神，仔细感知顾渊紫府和脉相，不久收回灵力，一睁眼，却看见顾未尘又盯着自己，眉目中还似有凶意，怕是自己如此探查其紫府早就犯了修仙者忌讳，连忙转头对顾老阁主道，“执剑使脉象沉浮相间，虚虚实实，甚有弦脉。加之紫府中有一团霸道灵气盘踞，阻隔了紫府与经脉的连接，才导致灵气无法由紫府引入全身。阁中曾有记载，此种情况称之为灵虚锁脉，倒是不会损坏自身，只消得将那霸道灵气打散即可。”
　　“玄衍果然医术高超，但老朽和秦先生也曾想过直接打散灵气之法，又怕会对顾渊紫府有所损伤，不知玄衍……？”顾老阁主道。
　　白玄衍笑道，“阁中自有秘法，绝不会伤及紫府，还请老阁主放心。只是其中配药之事，玄衍还需与师兄商量一二。”
　　顾未尘侧看着白玄衍，那数年间入梦抚平心绪的声音如今也有所改变，更加清冷了些，但这人却不再只出现在梦里，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
　　入夜，星河天悬，秦蘅芜正在帮着白玄衍着手准备药材。秦先生不在，剑阁药堂事务众多，白玄衍便让南星和其它弟子去药堂帮忙了。南星一走，这扶风堂倒也落了个清净。白玄衍一边分拣着药材，一边回忆着白日里顾渊的伤势。其实灵虚锁脉的状况并不常见，首先施术者必须要有高于对方的修为，且此法对于施术者的灵力掌控程度要求极高，可秦野在信中所言，顾渊被一只灵兽所伤，那么这灵兽……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打断了白玄衍的思路，秦蘅芜看了白玄衍一眼，见白玄衍也点了点头，便出去开了门。秦野在采购药材途中接到阁主消息，听闻白玄衍已到剑阁，急忙赶了回来。
　　“师弟，”秦野有些激动道，“多年未见，师弟已经这么高了。”
　　“秦师兄，一别多年。”白玄衍回礼，他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师兄，许是当年太过年幼，对秦野的印象十分淡薄。但如今在剑阁，有秦野在，到底是自己人，白玄衍也能略略心安了些。
　　两人进屋，秦野问了问三生阁的近况，白玄衍也一一答道，倒是旁边的秦蘅芜有些不自在，也就径自继续整理药材了。
　　秦野得知白晟鸣一切无恙，十分开心，本想给白玄衍介绍一二剑阁洗华礼的安排，但白玄衍想到顾渊的情况，开口道，“多谢师兄，洗华礼之事还可放一放。师弟今日为顾渊执剑使把脉，发现了些许情况，还需与师兄商议。”
　　秦野也知道此事紧急，正色道，“师弟请说。”
　　“今日观其脉象及紫府状况，怕是灵虚锁脉之症。”白玄衍道，“而灵虚锁脉的关窍就在一个锁字，我资历甚浅，虽知其法，却未曾实践，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秦野笑道，“师弟说笑了，灵虚锁脉出现次数极少，阁中的秘典都少有记录，怕是只有师父他才略懂一二，我曾记得大约几年前师父还曾接诊过一个灵虚锁脉的修士？”
　　“不错，”白玄衍所知的解法也是当年白晟鸣推衍出的法门，但那一次……
　　秦野见白玄衍有些出神，怕是遇到难题了，“师弟不必如此忧心，灵虚锁脉之症师父浸淫数十年方有头绪，师弟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白玄衍闻言，感激地一笑，“多谢师兄，玄衍刚刚想到一个法子，但还有些药材需要师兄帮忙。”
　　秦野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师弟如此厉害，他在信中没有言明诸多情况，一来因着怕顾未尘的伤势泄露，二来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是灵虚锁脉，但如今白玄衍竟然一来就有了解决之法，顾未尘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喜不自胜，忙着去准备药材了。
　　秦野走后白玄衍就一人坐在榻上静静地出神，前两年他在祖父书房中曾偶然看到一本手札，那手札怕是有年头了，放的极深。里面有一部分专门记载着白晟鸣当年诊治灵虚锁脉的全部记录，对于当年的伤者是谁倒无从考证，但伤者的病情、治疗的药材及过程都记录地极为详尽。白玄衍记得手札中写道祖父当时还请动了十二紫霄玄泽针，这针是由上古灵兽白泽兽身归天地后的灵骨所化，乃是三生阁的传承至宝之一，极为宝贵，一般的病根本不需要用到它，而那手札中记着，白晟鸣当时不得已使用这针是为了化解伤者紫府内的，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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