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王城如海

17、夏虫语冰（四）

　　离缨毕生修为凝结的定水界足以支撑半月有余而不溃散，这段时间也足以顾未尘等人解决龙族祸患了。
　　夏崇和江语冰都回到了祠堂里，听闻了离缨的故事，都没有说话。顾未尘暂且离开了剑阵，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若是当真依靠剑阁的弟子持续为剑阵输入灵力，一晚上已经是极限了，顾未尘也只能暂且离开一刻钟的时间，与其余众人寻找让阵法能够自行持续的办法。
　　众人都沉默不言，心情沉重，谁料却是夏崇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了，这剑阵只靠我们持续不了多久，我们得找个法子，好歹在我们走后，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顾未尘道，“只能靠符篆了。”说完，顾未尘看向白玄衍。他虽然熟悉剑阵之法，但此类阵法一般都是依靠修士持续性的灵力输出才能够保持，一旦修士离开，剑法自然消散。
　　白玄衍道，“不错，若是没有多余用来做阵眼的灵器，高阶一些的符篆是最好的选择。”
　　江语冰道，“我身上还有一些碧水符和御水符，都是由宗里的归真境的长老所做。”
　　夏崇也道，“我这也还有灵符，只是我不太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夏崇有些尴尬地笑道。白玄衍虽然也是刚刚接触阵法，但估计也是这些人中最为了解的人了。
　　顾未尘也拿出几道符篆，“剑阁的剑符。”
　　白玄衍接过几位的符篆，粗粗一算，制作一个大型阵法，也是足够了。
　　白玄衍说道，“应该是够了，待会我会将各个阵点告知大家，大家拿着相应的符篆，在阵点附近找一固定物体，树木、木桩子都可以，催动符篆将灵符打入其内即可。”白玄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阵法关键是要通过聚灵的方式，通过大梦山的结灵符吸收今晚剑阵的力量，再借用江小姐的御水符吸纳天地间的水属性灵气后。待妖兽进入之时，便可通过吸纳的水属性灵气催动剑符和结灵符中的力量，但没有阵眼，只靠符篆，怕是也只能支撑不过五日时间了。”
　　众人点了点头，顾未尘道，“已经很好了，动手吧。”
　　白玄衍将几张符篆分给了众人，以八门遁甲为阵点，自己居于中心，借助祠堂残留的灵气布下聚灵阵，几人同时催动符篆，白玄衍引动阵法，聚灵阵沿地脉向各阵点输送灵力，催动之下，一层淡淡光芒的结界悄无声息的布好了。这阵法自是远没有剑阁的众星守月剑阵来的强力，但好在无声无息，不易吸引强大的妖兽。再者有了离缨的定水界和青鸾的气息，今日这般险象想来也不会再有了。
　　几人又将灵力注入聚灵阵中，加大阵法威力，阵法初见成效，如此一来，几位剑阁弟子也可回到堂中休息了。
　　……
　　一切尘埃落定后，白玄衍将所剩不多的几枚归元丹分给众人，怕是大家今夜都消耗过大，服下丹药后都沉沉睡去。
　　白玄衍自己一人坐在前堂的台阶上，看着外面的小雨还在下着，一些小妖还在冲击着结界，可他就是感觉好安静，手里慢慢摩挲着离缨的金鳞，看向远方。
　　白玄衍轻轻叹道，“真的值得吗？”
　　“若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吗？”顾未尘站在白玄衍后面，轻轻问道。
　　白玄衍回头，愣了一会，低头道，“我不知道。”
　　若是只有白玄衍一人，他万死不辞，但他是白玄衍，他放不下白晟鸣，放不下三生阁众人，放不下他还未抓住的害死父母的凶手，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要去做。白玄衍淡淡地说道，“若是离缨只是这村中的普通女子，若是离当归当年没有踏上修仙之路，两人都只是普通而平凡的人家……”
　　顾未尘将手放在白玄衍头上，轻轻揉了揉，白玄衍本还怅然若失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从小只有白晟鸣这么做过，如今白玄衍都这么大了，更是再没有人摸他的头了。
　　白玄衍转头就站了起来，有点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干什么啊！”
　　烛火昏暗，顾未尘并未看清白玄衍微红的脸，收回了手，只是淡淡道，“想不清就不想了。”
　　白玄衍急着道，“我想不想，与你何干！”倒也不伤心了，径自走回后堂。
　　顾未尘看着逃开的背影，眼中笑意荡漾。顾未尘突然想起离缨浅浅的笑，转头看向临水居士的雕像，他是明白离缨的，世间春秋与天地，眼中唯有一个你。
　　……
　　第二日天一亮，白玄衍还靠在墙边睡着时，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原是村长过来了。南星给他开了门，但还是恹恹地不怎么说话了，怕是昨夜的惊吓与悲恸还没有过去。
　　秦蘅芜和归山府的弟子将昨日收拾好的碗碟拿了出来，给了村长，村长笑道，“几位贵客昨天还休息的好吗？昨夜下了些雨，好在雷声不大。”
　　众人闻言都没有说话，昨夜那漫天红光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白玄衍看着村长质朴的笑，黝黑的脸庞，怕是离缨所求，也就是村中的人如此的笑容了吧。
　　白玄衍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挺好的。”
　　夏崇和江语冰闻言都看着他，夏崇傻笑一声，跟着道，“是挺好的，都挺好的。”
　　顾未尘直接道，“村长，我们这就要赶路了。”
　　村长闻言有些吃惊，但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便不留几位贵客了。”
　　顾未尘的话让众人重新打起了精神，村长还有几个村民都出来送顾未尘等人走到村口，剑阁弟子御剑而出，几个村民从来没有见过御剑飞行，都捂着嘴惊呼起来，还有昨天那个小胖墩，更是兴奋地眼冒精光。
　　顾未尘的惊鸿剑已然飞出，夏崇却突然转头对村长大声道，“村长，你们放心，水患很快就会解决的，临水居士，会一直庇佑你们的。”
　　“是啊，她给的保护，一直都这么得安静！”白玄衍站在顾未尘身后，看着平静的村庄，轻声道。
　　村长他们连连称是，白玄衍对顾未尘道，“走吧。”
　　几道剑光在村中人的呼喊中向天边而去，白玄衍看着河边若隐若现的定水界，仿佛还能看到离缨的笑容。
　　……
　　以御剑的速度，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够进入大梦山归山府了，众人本刚刚从临水村之事的悲悯中出来，可这沿途中的残酷景象却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大水不仅冲垮了云泽湖附近的村庄，连附近的森林也被淹了一大半，沿途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水势极大，再这样下去附近的镇子都要被波及，届时更是死伤无数。
　　几人绕开了云泽湖，在夏崇的指引下从大梦山后方绕进山中。刚收剑落地，夏崇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一路狂奔向归山府，沿途戒守的大梦山弟子，见是夏崇，自是喜不自胜，赶紧进去通报了。
　　归山府内倒是还是一片祥和寂静，白玄衍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南星看了这一路的景象，也不再和夏崇拌嘴了。
　　进入堂内，夏夫人接到消息早就在堂中等着了，夏崇一个踉跄跑进堂中，眼中已有泪花，“母亲！”
　　“你个要死的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夏夫人这次没有再打夏崇，嘴上虽然骂着，但却死死地抱着他，眼里竟泛出了泪花，夏崇哪见过母亲这样，心里不安，赶紧问道，“母亲，哥和父亲，可还好？”
　　白玄衍等人就在一旁站着，也没有说话。
　　夏夫人说道，“你哥在里面守着你父亲，哪像你个死东西，这么久才回来。”夏夫人又说道，“昨夜穹苍剑阁的几位长老带着药来了，你父亲好些了。”
　　夏夫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几人，与几人见了礼，便温柔地拉着江语冰说道，“这是语冰吧，多年不见这都这么漂亮了，简直和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你别担心啊，你父亲伤势不重，在房间里休息呢，伯母这就让人带你过去。”夏夫人这语气简直一反常态，挥了挥手，让两个婢女带着江小姐去江宗主休息的房间。
　　江语冰小时候便见过夏夫人几次，急忙谢道，“多谢夫人，待语冰看过父亲后，再来谢过夫人。”便带着奇鸢和清辞，跟着几个婢女下去了。
　　夏夫人转头又对顾未尘说道，“这位就是执剑使了吧，令阁几位长老昨夜与那孽畜一战，还在休息，刚刚吩咐若是执剑使到了，还请到后堂厢房一叙。”顾未尘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动身，反而看向白玄衍。
　　夏夫人顺着目光，看到了顾未尘身旁一袭白衣的白玄衍，心里已有猜测，眼神有些闪躲，夏崇连忙走过来对夏夫人说道，“母亲，父亲的病要紧，玄衍他既然来了，父亲就一定会没事的。”
　　夏夫人一生刚烈，自知有愧，实在开不了口，夏崇走到白玄衍身边，有些恳求地说道，“玄衍，可否先去看看我父亲。”
　　白玄衍面色如常，道，“既然来了，当然要去，走吧。”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夏崇开心道，白玄衍转头对顾未尘说，“龙族之事要紧，你快去吧。”
　　顾未尘点了点头，便也和剑阁弟子先去往后堂厢房了。
　　白玄衍跟在夏崇母子身后，走到了夏宗主的房外，夏崇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为难地看着白玄衍，夏夫人先推门进去了，白玄衍知道他担心什么，便也对南星和秦蘅芜说道，“还请兄长和南星在外面等我一会。”南星刚要说话，白玄衍又重复了一遍，“在外面等我吧。”南星这才气呼呼地站在一旁了。
　　“走吧。”白玄衍对夏崇说。
　　夏崇感激地看向白玄衍，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了。
　　白玄衍走进夏宗主的房中，房间古朴雅致，有一阵竹子的淡淡清香，但如今却还混着一点血腥味。白玄衍看到夏夫人坐在床边，而夏宗主正躺在床上休息，床边的竹椅上还坐着一个华服青年。
　　只听夏崇有些拘谨地对这青年说道，“哥，我回来了。”
　　夏钦回过头来，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白玄衍，眼中震惊无限，只是点了点头。
　　“哥，这位是三生阁少阁主，白玄衍。”夏崇道。
　　“我知道，”夏钦低下头顿了一下，又看向白玄衍，眼神真挚而温和，“多谢。”
　　白玄衍摇了摇头，夏钦给他的感觉就像夏日的风，和煦而清爽，他生不出半点怨艾。
　　夏夫人站了起来，给白玄衍让位置，白玄衍也没说什么，坐在床边，为夏宗主把脉，仔细感知着夏宗主体内此时的状况。
　　夏宗主功力深厚，境界高深，白玄衍探查起伤势来颇费了一些功夫，夏夫人有些着急却又不好意思如以往一般，问道，“如…如何？”
　　白玄衍眉头一皱，将诊脉的手收回，说道，“夏宗主被那灵兽一击击中心脉，五脏震荡出血，好在夏宗主道法高深，龙气没有进入紫府，还能依靠自身灵力慢慢修复五脏，昨日度厄丹已经护住了夏宗主的心脉，接下来为夏宗主修复五脏，导出经脉内的龙气即可，于性命已经无虞了。”
　　“当真？！”夏崇激动地说道，夏钦和夏夫人闻言眼中也都是喜意。
　　白玄衍看着这一家人豁然的神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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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多多提提建议呜呜呜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