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心动》简亦居士

27、第27章

　　早读课尚未开始，教室里已然喧嚣一片。待会早读课下课，全班就要去大礼堂的阶梯教室上公开课，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向全市的公开课，心情自然是既紧张又兴奋。
　　无心学习的学生们围聚一桌闲聊，只有池浅浅安静地看着窗外发呆。迎宾大道上空高悬着欢迎标语，来的早的嘉宾已陆陆续续签到进场，待会穿着各校校服的学生团入场时，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早上好，浅浅。”
　　听到余笙的声音，池浅浅登时回过神来。余笙坐到座位上，犹犹豫豫地把书包打开。
　　然后，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单据，又拿出一封信，递给池浅浅。
　　“你知道这是谁寄的吗？”余笙小声问她。
　　池浅浅若无其事地拿起那张单据，果然是邮政的取款单。汇款金额上印着“人民币2,000.00元”的字样，下栏是余笙的收款人姓名和收款地址，再下面就是汇款人名址了，上面汇款人名字竟然填的是“余生如遇”，地址是江庭市红十字协会。
　　余生如遇。今后若有机会能遇到这个人，那真是天赐的缘分。
　　“不是红十字协会吗？”池浅浅面带疑惑地把取款单还给她。
　　“我们家从来没申请过贫困补助，红十字协会怎么会找到我们？”余笙越来越不解，掏出那封信，“而且还附了一封信，你看。”
　　池浅浅打开信，半页流畅如云的钢笔字缓缓映入眼帘。
　　「余笙同学：
　　你好！
　　我们通过校际调查和走访，了解到你家情况，符合我们的资助条件。经协会审议，决定对你的学业及生活进行资助，资助金额为人民币10,000.00元，分五个月寄清，希望能缓解你们家的燃眉之急。
　　生活很不易，但请不要放弃信心。人生之路还很漫长，无须在意别人的眼光，每一束花，终有绽放的时刻。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说：“生活似乎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圆，但生活又不会以圆的形式结束。生活会一直向前走去！”生活很难圆满，但你可以选择坚持和乐观。
　　坚持你的梦想，发现生活中的美好，愿你能在不远的将来，成就自己的美丽人生。
　　江庭市红十字协会
　　2007年11月」
　　“挺好的啊。我自己读着读着都感动了。”池浅浅自然地说道。
　　“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这封信为什么不是打印的呢？”
　　池浅浅心里“咯噔”一声，不过很快恢复平静，笑着摸摸余笙的头，“傻阿笙，手写的信，更能传递温暖呢。快找个时间把钱取了吧。”
　　余笙呆呆地愣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过了半分钟，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把池浅浅的书抢来，打开那封信，和书上的字作着对比，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的眼帘黯然垂了下去，手指轻轻划着取款单上汇款人的名字。
　　余生如遇。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你呢？
　　趁着余笙发呆，池浅浅悄悄拿出手机，以很快的速度群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成功！”，编辑栏上方的收信人，显示的是“笨川”和“哥”。
　　“一定会遇见的。”池浅浅把手覆在余笙的手上，轻轻对她说。

　　一班门口，秦立难得起一次早，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半天。他悄悄躲在走廊柱子后面，却好像一点也不隐蔽。上回那两个女生又看见这个人在她们班教室门口晃荡，专门上前安慰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然后笑着手拉手走进教室。
　　刚上完厕所出来的钟一鸣看到这一幕，竟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
　　没几分钟，晏若背着书包，一个人从楼梯口缓缓走过来。不施粉黛的她，在清晨淡淡的阳光下，恰有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韵味。
　　“晏若晏若！”
　　秦立连忙向她招手，示意她快过来。晏若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人又要搞什么名堂。
　　等她朝秦立走去时，身后有两个男生恨恨瞪了秦立一眼，然后幽幽走进教室。
　　“以后别在隔三差五来我们班乱晃了，影响不好。”
　　新的一周，晏若第一句对他就很不客气，许是对一个普通人耗完了最后一分尊重。
　　“你校服换啦？”秦立打量着她，其实她穿什么他都觉得很美，“我是想着，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不表示一下心里过意不去。”
　　他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用白银做的戒指。戒指好像并不精美圆滑，中间不平处还有焊接遗留的痕迹，不过周身刻着的“Y.R”倒是一笔一划刻得清清楚楚。
　　钟一鸣眯着眼，看清秦立手上那个东西，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这是什么？”晏若可能有点误会，一抹浅红泛上脸颊。
　　“你别误会啊，这就是一个礼物。”秦立把戒指拿起来，凑到她面前，“这个戒指是我自己做的，我和我朋友设计了几个化学反应，好不容易才做出来，怎么样，好看吧？”
　　晏若漫不经心地接过那枚戒指，皱着眉头审视一番，然后重新放回他手里，“谢谢你，挺好看的。你自己收藏吧，我去上课了，拜拜。”
　　秦立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看着晏若冷漠的背影，秦立端着戒指，独立在霭霭斜阳里，苍凉而悲壮。
　　一只手突然搭上秦立的肩，手中的戒指也被拿去。
　　钟一鸣饶有兴致地端详一阵，笑着对他说：“NB啊老秦！这戒指，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秦立不耐烦地想推开她，却被她揽得更紧，“你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大丈夫做事，拿得起放得下。这戒指，她不要，给哥们就行。”
　　钟一鸣正准备把戒指放进口袋，却被秦立一把夺去，“这上面有她的名字，给你干什么？”
　　秦立声音很大，几乎整层楼都能听得见。周围几个正准备进教室的学生纷纷驻足，都把目光投到这里。
　　“你敢吼老娘？”钟一鸣怒火中烧，揪着秦立耳朵不放，逼着他把戒指给她，“你胆越来越肥了啊？”
　　走廊上一排的人看着秦立哭爹喊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纷纷感慨这两人大清早的，精神真棒。

　　早读课刚下课，一班和三班的学生，由班主任带队，依次排队前往阶梯教室。两个班一百多人，排成长长的一列，像手机自带游戏里的贪吃蛇，吸引许多其他班的同学驻足羡慕。
　　进入内场，两个班的学生按入场券上的座位依次就座。整个阶梯教室已经座无虚席，每个学校的代表团占据后排的不同区域，最前面一排坐着教育局和各个学校的领导。教室正中央的走廊间放着一副高高的三脚架，几个校报记者在后面紧张调试着摄影设备。
　　主席台上，横放着一排实验用具，斜上方悬着一台投影仪，大厅两边各垂下一块硕大的银幕，已经与投影仪连接，正显示着实验桌上的若干试剂。邵老师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白板前，用白板笔写下几个化学化学式，池浅浅好像只看清楚AgNO3是硝酸银。
　　今天这节实验课，是济才中学近年来，在中学化学教学领域所取得成果对外展示的一个重要窗口，王校长亲自到场致辞。
　　池浅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们的校长，四十来岁，挺年轻的，带着个眼镜，斯斯文文不像是搞行政管理工作的，倒像是民国时期某个大学里的教书先生。
　　甫一上任的王校长讲话温文尔雅，面对诸多友校来宾，语气相当谦逊，尤其在致辞中提到前任校长钱清风对本校发展所作的努力，以及社会各界的襄助，济才才有了今天一流的教学成就。
　　马主任在随后的发言中，既称赞了两任校长的高瞻远瞩，又介绍了今天授课的邵平教练，对其教研、授课和竞赛辅导的成就进行了全方位的陈述。
　　冗长的致辞之后，才是正式的公开课。
　　台下有人开始紧张起来。

　　邵老师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银镜反应”的实验公开课，实验过程、现象和原理，两个班的学生早已记得滚瓜烂熟：诸如硝酸银溶液滴入氨水后，产生的是白色沉淀；配置银氨溶液加入的是稀氨水而不是浓氨水；滴入乙醛后要用水浴加热保证受热均匀等等等等。
　　说是上课，池浅浅倒觉得有些演戏的感觉，连演员的指派和顺序都早已确定好了。她自己不是要发言的人，每次提问只管举手就行。
　　邵老师讲完几句注意事项后，拿出一个棕色试剂瓶，开始配制银氨溶液。
　　他首先往试管里倒入一毫升2%的硝酸银溶液，却发现试管里的液体颜色竟然偏黄。硝酸银溶液本身是无色透明的，或许有什么杂质进入了试剂瓶。
　　他拿起试剂瓶，略微转了转，见标签上名字没写错，只好把它放回桌上。
　　“我们再往试管里滴入2%的稀氨水，会产生什么呢？”
　　邵老师边说边打开装着稀氨水的试剂瓶，台下的工作人员马上把投影仪镜头聚焦在了他手里的试管上。
　　“白色沉淀……”
　　几乎是异口同声，台下一百多人拖着长音开始念台词。
　　邵老师在镜头面前，挤了挤胶头滴管，两滴稀氨水下去，试管里竟奇迹般生成了一种红褐色的沉淀！两块大屏幕见证了这次意外发生的全过程，试管里的红褐色沉淀全场看得清清楚楚。
　　台下一片哗然。
　　邵老师有些慌张地震荡一下试管，沉淀的颜色依然没有改变。前排两个班的学生无不惊慌失色，在既定的准备里，谁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
　　许久，邵老师咳嗽两声，虽予以解释，但中气明显不足。
　　“按实验原理，确实应该产生氢氧化银白色沉淀，这次用来配制的硝酸银溶液可能不纯，我们马上联系实验室，另取一瓶硝酸银溶液过来重新配制。”
　　各个学校的代表纷纷交头接耳，面露讽色。整个阶梯教室嘈杂一片，质疑声不绝于耳。
　　两个主人公坐在座位上，忽觉一种心虚愧疚之感，原本以为这件事很好糊弄过去，可没想到学校的投影镜头竟如此高清。
　　两个年轻人如坐针毡，这时才感觉当初干了件多么荒唐的事。
　　秦立捏着拳头，手心渐渐渗出了汗。蓦地，他看见前排的晏若，忽然转过头，扫了一阵后，将一种似怨非怨的目光卡在他身上。秦立本来就紧张得不行，见女神主动投来视线，脸刷地通红。
　　晏若会不会知道这是他干的呢？知道了会不会就刷新对他的印象了呢？
　　心想着说不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立心情反倒变得轻松起来。
　　可他忘了，刷新印象，也可能朝坏的方向刷新。
　　池浅浅虽然也担心谭川他们，但上周听到他们的保证后，也没太在意。想着弄一个戒指出来，无非就是一两瓶硝酸银溶液的事，可她万万没想到，上周经过那两个白痴的洗劫，几乎整个药品储藏柜里的硝酸银溶液，无一幸免。
　　要是她知道，说什么也不会放谭川进那个实验室。
　　实验室很快派人送来了新的硝酸银溶液，邵老师终于舒了口气，重新开始配制。可看到滴入量筒里的溶液依然泛黄，邵老师眼前一黑，不敢继续往下再做。
　　台下的校领导皱着眉头，着急地用眼神示意邵老师赶紧圆场，邵老师手里拿着个装着错误溶液的量筒，颇有些手足无措。
　　许久，他才恢复平静，重新开始上课。
　　“同学们，今天的实验刚刚出现了一点小插曲，我们不妨来探究一下，配制银氨溶液时，本来应该出现白色沉淀，为什么实验时出现了红褐色沉淀呢？”
　　邵老师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不紧张了。他小声嘱咐旁边的助教，让他通知实验室再送一瓶硫氰酸钾溶液过来。
　　看着邵老师渐显从容的笑容，谭川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