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解厄》醺夜未苏

4、2.梁

　　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梁艮都替自投罗网的林闻尴尬，刚准备挥手给他一拳，就见他一个趔趄扑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操作!”梁艮对漂亮小姑娘投怀送抱都嫌弃得不行，更别说一个大男人了，而且还是他的仇人，当即一掌拍飞了他。

　　林闻被拍到柱子上，毫无反抗地沿柱子滑落，一点生息也没有，要不是刚刚与他对视过一眼，梁艮都要觉得他早就死了，特意来碰瓷。

　　但眼下这情况跟死了也差不多，他的嘴角流了血出来，人还是没什么动静。

　　梁艮抢步上去，一手抄起他的膝弯，先把人捞进了屋子里，倒不是他以德报怨，而且觉得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自个儿干的，毁尸灭迹什么的在屋子里比较方便。

　　一探他的鼻息，竟然还有气，敢情真是来碰瓷了？!

　　梁艮见过无数尸体，也见过衙门仵作验尸，对检查身体这个步骤十分在行，于是毫不含糊地把大活人林闻剥了个干净，还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自己的钱袋。检查后发现他全身上下只有膝盖受伤，手心破皮，其他地方的皮肤细腻莹白，泛着健康的光芒。

　　“这人是跪着赎罪，然后再上门请罪，最后因为膝盖的伤晕了过去吗？”拼凑出这个石破天惊的答案后，梁艮觉得好像平地起了一阵风，把自己刮得零乱起来。

　　梁艮把答案反复念了三遍，最后在心里原谅了林闻，还以德报怨地拿起没还的药油，把他受伤颇重的膝盖揉化淤血。

　　勤劳地做完这些后，梁艮无所事事地打量起躺着的男子。

　　“果然很瘦，就这身板，轻轻压都能给压断气了。”梁艮把视线从林闻那揪不出多余肉来的身躯上移到他的脸上，微微起身凑近他，端详着他的眉眼。

　　这一看下来，把梁艮从来没有的羞耻感看了出来，林闻虚弱地躺在哪儿，脸色苍白，唇色却不见暗淡，反倒红得像抹过血，连他嘴角的那抹血都不如他的唇色，唇边明晰，与白皙的皮肤相对比，更加好看起来。

　　梁艮给他穿衣服就没脱衣服那么痛快了，哆哆嗦嗦地刚把人家的裤子穿好，刚拿起衣服准备给他套上，就见他睫毛轻颤，悠悠转醒了……

　　林闻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搂在一个怀里，而且自己的衣服还在那人手上……

　　“别误会!我只是给…给你穿衣服!”梁艮一把推开他，后退了三步，大声补救，手里还拿着人家的衣服。

　　林闻思绪杂乱，那一刻的心情格外复杂，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很在意的问题:“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洗手了吗？”

　　梁艮一把把衣服扔给他，慌忙转身，结结巴巴地说道:“忘了，我自己脱衣服也不洗手啊！”

　　林闻默默咽了下口水，生无可恋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梁艮本以为他会直接问自己为什么脱他衣服，已经找好了一箩筐的理由，这下自己招了，连审都不用审了。

　　林闻把衣服穿上，站起身来，差点又一下子摔下去，慢慢扶着膝盖站起，挪到背对着他的梁艮身边，开口说道:“对不起，今天不是有意打你的，实在是你不像好人，后来我想了想，还是我太冲动了。”说着伸手去掏兜里的钱袋，掏了个空，“呃，钱袋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你打我泄愤也好，脱我衣服也好，我都不会反抗的，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梁艮听到脱衣服泄愤，觉得还是应该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说道:“脱你衣服是为了检查你受的伤，我真没有脱别人衣服的爱好。”

　　林闻眼神感激地看着他，凑到他面前，巴巴地开口说道:“梁道长，你真是个好人，我要向你学习!”

　　梁艮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后退一步，说道:“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晕倒，没有想为你治伤。”梁艮摸着自己的良心，觉得好人这个词非常不适合自己，虽然自己不会伤人，但也不是良善之辈。

　　林闻湿漉漉的眼睛还在眨巴着，看得人想摸摸他的头，但梁艮不会这样做，实在是下不去手，这人跟个傻子似的，摸了他难道不会被传染吗？

　　林闻觉得膝盖还是很疼，于是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毫不拘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青花瓷茶杯喝着，道出了自己晕倒的原因:“我对梁道长心怀愧疚，又害怕道长报复我，两种心情在见到道长那一刻都攀到了高峰，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现在还觉得胸口有点疼来着，可能是血堵的吧。”

　　梁艮默默握紧了手，他胸口疼是自己拍的，但这傻子还觉得是心塞堵的，十足的缺心眼。

　　“那你的膝盖是怎么回事？”梁艮特好奇他是怎么受的伤，隐隐觉得他的膝盖跟自己有关。

　　林闻揉了揉膝盖，没那么痛了，应该是梁艮给自己揉开淤血了，于是感激地对他说道:“谢谢你帮我上药，你果然不是坏人，是个大好人!”

　　林闻瞅着他冷漠的眼神，热情丝毫不减，自顾自地补充道:“这个是打晕你后，逃跑的时候被你的棍子绊倒摔的。”

　　梁艮背过身，实在没忍住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得气息紊乱，直停不下来。

　　林闻低头喝着茶，突然想起来什么，遂抬头问道:“你之前找我做什么？我不记得见过你啊？”

　　林闻对人脸很敏感，几乎是过眼不忘，这洛城里的人没有他不认识的，但对梁艮却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他就是外地来的，打听自己做什么？林闻现在觉得梁艮是个大好人，觉得他找自己一定是好事，于是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

　　梁艮经他一提，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但那个理由不便告诉他，而且也不确认他就是那个至纯至善之人，一切都是变数，而梁艮在变数前，一定守口如瓶。

　　“哦哈哈哈，我是在外乡听说了林少爷你的大名，分外敬佩，故特来结拜!”梁艮拿出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伪装出一副诚心诚意的面貌。

　　这份作伪的诚意对林闻来说，特别的真诚，于是起身握住他的手，久逢知己般地直拍他的手，露出他那缺心眼的八齿微笑，由内而外地透着“我很真诚”，但他确实是真心的。

　　因为梁艮是第一个愿意与他结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