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多事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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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烦躁的夏天总算是过了，十月总是给这座旷古的紫禁城带来了凉意，黄瓦红墙的宫头已是黄叶飘飘，风吹响，草木疏疏，给人一种莫名的荒凉，多事之秋，多事之秋，今年秋天像隐忍了不安的困兽一般，总叫人看得有点人心惶惶。
梦里总是重复着同样的一个情节，我一个人站在苍茫的大地上，天空是阴沉沉的铅色，仿佛是出离三界的混沌世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没有方向，压迫着人带着毁灭性的压抑，回头看见舒伦站在一边哭泣，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直发凉，我过去，抬起头的却是一张扭曲而狰狞的脸，阴狞的向我扑来，我转身就跑，这时候舒伦一下子变成了胤礽，又是掐住了我的脖子，一遍遍的嘶吼着要我承认，我挣脱他，一路往前跑，是年小蝶在一瓣一瓣地撕花瓣，一时之间笑得倾国倾城，看着我的眼神却像淬了毒药一样的犀利狠辣，甚至要比舒伦还要可怖，这时前面是胤禩的身影，我心中窃喜好似看到希望一般，朝他跑去，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他，我喊道：“胤禩，你等等我啊！”他回过身，永远是笑度春风：“我在等你的啊，你快点过啦！”可是他分明是没有停下脚步，我急得大喊：“胤禩，你不要走等等我！”他走的极快，却一直笑得说：“明澈，我在等你啊，你怎么不过来？”直到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再也看不到让我心安的月白。天空突然漆黑一片，黑暗如暗潮滚动将我淹没，恐惧和无助让人遁无可遁，直到最后要被溺毙的一刻，耳边传来一声：“明澈，莫哭！”那么温柔，那么窝心，带着一种揉进骨子里的心疼，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只是黑暗里一遍一遍的唤着：“明澈，莫哭！明澈，莫哭...”直到天空露出了一丝光线，直到渐渐的驱赶了阴霾，那个声音一直没有消失，一声又一声：“莫哭，莫哭......”
我坐在镜子前，用梳子轻轻地击打着梳妆台，这个梦总让我心中惶惶不安，起风了晚霞掩了掩窗子，望着窗外杳杳的秋色，古老沉寂，仿佛此生此世都永无宁日一般，按了按心口，可能是受了天气的影响，“咔嚓”手中的木梳断了三根木齿，上好的玉莉木竟这么折了。
门被“哃”地推开，舒伦一脸的怒气冲冲，眼睛红肿地跟个核桃似的，全然不顾已经三个月的身孕，一副街头撒泼的气势，指着我就骂：“你这个祸害，穆察死了，穆察死了，这回你满意了吧？”
石穆察死了？蓦然想起胤禟的一句“丫头，这笔账九哥帮你记！”，是胤禟...他这样的皇天贵胄哪里容得了石穆察！
舒伦见我不语，更加盛气凌人：“要不是你，穆察根本不会出事，我石家也不会这般遭世人笑话！曹明澈，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尊贵的主，曹演又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才，你也就是一奴才，奴才！别说穆察掳了你，就算强要了你也是你的福分！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得宠，我告诉你我石家所遭受的一切，定叫你付出十倍的代价！”
我冷眼看着她：“你说我算是什么呢？我倒要听听皇上亲封的格格你说算是什么呢？”舒伦，你倒是说啊，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毓庆宫里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你！”舒伦显然气得不轻，整个人气得颤颤抖抖，恶狠狠的撂下一句“我们走着瞧！”便摔门而出！
我喘着气慢慢坐下来，晚霞忙战战兢兢的替我顺气：“格格，切莫气坏了身子！”
“我不气。走到这一步也是意料之中的，倒是你们几个，如今我们算是和太子太子妃彻底闹翻了，以后的日子大家都小心一点，千万别被人挑了不是！待会儿青青和晚月从储秀宫回来了，切记嘱咐她们！”舒伦自然不敢明着找我麻烦，但是保不准找青青、晚月、晚霞的麻烦，跟了我这么个主还真是倒霉！
“是，奴婢知道。”晚霞一脸忧愁的退了出去。
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里，心中不禁烦郁起来，我知道胤禟这么做是替我出口气，其实更多的亦是出于政治目的，这康熙的众儿子当中，胤礽永远是他们心心念念要扳倒的人。如今才康熙四十三年已经斗得这般形势，那么将来是不是都是以命搏命，我也不喜欢皇太子，但是我更不喜欢政治斗争，像我这种人要不是康熙罩着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格格，明澈格格？”门外是个小太监的声音。
我推门，见是一张生脸，正要询问，那小太监道：“奴才小乐子，奉了九爷的令给格格传个口信，爷知道格格现在定是有很多疑惑，爷说了格格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奴才，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瞟了他一眼，你说你是九哥的人就是九哥的人？总得有个信物吧，万一是舒伦派来的呢，这端口我不往枪口上撞嘛！那小乐子也是极机灵的人，见我不理，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来：“奴才刚进宫不久面子上不熟，爷说格格要是不相信奴才，便把这块玉给格格看！”
我一看正是胤禟的那块玉珏，不禁暗赞，九哥做事当真滴水不漏，找个新人办差确实安全保险，我开门见山道：“石穆察是怎么死的？”
“回格格，囚犯发配到宁古塔后，与当地犯人发生冲突斗殴致死！万岁爷怜瓜尔佳氏一门忠烈已经下旨将其尸身运回京城，葬入石家祖坟。”斗殴致死，哪里来这么多斗殴啊，其他犯事的囚犯肯定已经就地正法了，就算康熙要查也查不到，就是查到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囚犯发难，九哥的手段真是天衣无缝，石家这么根独苗被拔元气大伤，太子党的势力更是一损俱损。哎，石穆察啊石穆察怪就怪你站错了行！我抬眼看了看这一寸寸黄瓦红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殒命，摇了摇头，鬼地方，果真不是人呆的！
“格格？”小乐子见我沉思，轻声唤道，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九爷送格格的！”
“哦”我接过锦盒，随手从里面摸出一根簪子给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倒是小乐子有些吃惊的多看了我两眼，估计他是没有见我这么不待见宝贝的主。九哥送来的从来都是好东西，不用看便知，只是可惜了给我这种不识货的人，随手将锦盒搁在桌案上，待会晚霞会收拾的。
出了毓庆宫一路沿着垅长的宫墙漫无目的走，那么长，那么长，仿佛要走不到尽头似的，衬着翛翛的古城，泛着森森然的凉意，抬起头望向紫禁城的天空，是厚重的铅灰色，低低的，多么像我梦境里的苍穹，精致的花盆底鞋，踩在尊贵庄严的皇家宫殿下，可惜路太长了，我走不动了，倚在宫墙底下，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今我是不是也背负了一条人命。虽然石穆察该死，但是......人命，对我而言毕竟太过沉重，太过沉重了些。哎——努力扯了扯嘴角，也就这么着吧，我也不是什么能感怀伤时的人，我能怎么样，得过且过呗。
“丫头，别再叹了！”斜次里伸过一只手来，平金明绣的绛紫袍角，袖口上的祥云瑞纹一针一线一金一银，张扬恣意却又尊贵无比。胤禟笑得几分邪美，轻轻地替我拂去额前的一缕发丝，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整个人在萧瑟秋枫中带着不同寻常的冷静，眸子里却是心疼：“我们享受世人遥不可及的尊贵，所以我们注定要付出世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这便是宫廷，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人命以后只会更多，因为我们活下来了！
秋风卷起，残叶打起圈儿，“呼啦呼啦”地又散落开去，他极低极低的一声轻叹，权力，隐藏在你我高贵血统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隐疾。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多事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