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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暮晚之雨(二) ...

  •   “这天灰蒙蒙的,怕是要下雨了。”石楠抬头看着天,挥着马鞭道。
      “到了沱坪再歇吧。”马车里的人不经意道了句。
      “是。”
      离沱坪还有几十里,快马加鞭傍晚就能到,石楠又挥了几鞭,加快了速度。
      “东西都交给他了么?”
      “都交给他了,世子就放心吧。”

      沱坪郊外是一片枫树林,在南元地界,这样的林子并不多,入了秋,油绿被染了一层火彤,散发着整个四季的精华,本该是金灿灿的一片暖红,却因天空灰云密布,浇灭了它一点狂烈的势头,耀眼却疏离,独立又微寒。
      杭朝雨一路策马疾驰,半分也没有耽误,是以只用了两个时辰便从沽阳赶到了沱坪。
      一路上都未看到石楠驾的那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他抬头看了看天,还未过酉时,阴郁天光将红枫尽然罩了一层冷意。
      杭朝雨轻拉了缰绳,放满了步伐,在林中缓缓穿行,四下静谧无声,也无打斗爆伤的痕迹,想来云暮之他们还未到此处,齐琰口中埋伏在这里的人不知悄悄隐在哪里。正常马车的速度应该还需一两个时辰才能到,石楠驾的那辆小马车,大抵是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的。
      想到这里,杭朝雨无声的松了口气,在林中走了两圈,又回到来时入枫林的路口,静静的等着。
      沱坪比垠城还要潮湿,在阴天更冷,杭朝雨行衣单薄,感觉后背灌风,不禁打了个哆嗦。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服用焱翎丹初时,还全身热血沸腾,深冬只穿一件薄氅也不觉冷,才一年多,就又回到了他在千回山时的畏寒体质,也许是当初仇恨燃烧的热烈,也许是现下已经透支了太多精力元气。
      只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身后便传来了马车驰来的声音,杭朝雨醒了醒神,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一辆与这万千枫叶颇合时宜的金色马车,甚是奢华。
      金顶垂玉帘,高马披华鞍,说这是皇帝出宫时用的马车也不为过。
      云暮之不会无聊到换一辆如此高调的马车回去,但杭朝雨还是调转了马头,一步一步拦在了路中央。
      那马车的车夫一脸无谓,听见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话,一挥马鞭停了下来。
      不一会,车内的人便推开车门下来了,竟然是阿卯。
      看来这驸马不仅没有被扣上叛党之名,还被好生的奖赏了一番。
      “又见面了,少公子,我们真有缘分,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呢?”阿卯穿着一身绛色锦袍,领口还弥着风毛,一脸春风的笑道。
      杭朝雨道:“驸马为何来此?”
      阿卯道:“来此处拿一件东西,少公子呢?不会也是来拿东西的吧?”
      杭朝雨不答反问:“驸马身份尊贵,要拿东西何须亲自来?”
      阿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起来,这样东西与少公子还有着十分重要的渊源呢。”
      “与我有渊源?是为何物?”
      “千回刀。”
      “……”
      当年遗失千回刀的时候,杭朝雨本不在意的,可后来阿那说这一切都是云暮之设局盗窃,杭朝雨才有些气愤,但如今千回派都落寞了,亲人也都不在了,那一把刀,对于杭朝雨来说更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不过既然廉安王府得到了千回刀,朝廷不会不知道,这一年多,杭朝雨从未听说朝廷动过千回湖下的那一方矿脉,也实在奇怪。莫不是这天下真的无人能拔出那把千回刀了,所以才别无他法了?
      这么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过来,由远及近,停在了那辆金色马车旁边。
      来人先是惊奇的看了一眼杭朝雨,而后下了马,给阿卯行了一礼:“参见驸马!”
      阿卯看了看他,道:“齐琰,你迟到了,你不是说去接少公子的么,怎么他倒比你先到了?”
      齐琰也是满脸的疑惑,转头看着杭朝雨,道:“你不是走了,怎会来此处?”
      杭朝雨没想到他们都会来此聚首,此时遇上他们并不是好事,所以未接话,只是收了眼光,轻轻拉起缰绳,准备往回走。
      齐琰心念一转,急跑到他面前,冷哼了一声,道:“怎么,难不成,你来这不是看老熟人么?”
      杭朝雨道:“与你无关。”
      齐琰太了解杭朝雨了,看他的脸色就知晓了七八分,怒不可遏转化成了难以置信,缓缓道:“从沽阳到沱坪快马加鞭也要三个时辰,你两个时辰就疾驰至此,为的就是拦下他,你想救他?……你要救他?”
      不等杭朝雨回答,齐琰又干笑了两声,笑是气到极致的笑,边笑边道:“我以为你比任何人都想报仇,比任何人都会残忍果决,弄了半天,都只是我以为,这也罢了,你不出手,走就是了,你竟然还要回来救他?!”齐琰猛吸了两口气,接着喝道:“杭朝雨,你是中了他的蛊吗?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傻了!”
      杭朝雨垂眸,脑中也骂了自己几遍,终是自嘲的笑了笑。
      “少公子,”阿卯插了一句,“廉安王世子可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你不是没见识过,怕不是又被他给骗了吧。”
      杭朝雨看了看来时的那条路,还是没有任何马车的影子,拉紧了缰绳,以一句话回答:“不必多言,与你们无关。”
      说罢便轻呵一声,驾马往回走,可马刚行了几步,身后就追来了几人。
      杭朝雨感知身后的刀锋划过风声,搭在洛如刀柄之上的手已经拔刀出鞘。
      叮的一声,挡下身后的一刀,杭朝雨手腕巧转,洛如刀又刃转至前,他不想杀人,却也无人近的了他的身。
      阿卯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神透出些许狠戾来,“少公子,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我本不想杀你的。”
      杭朝雨笑道:“此言差矣,明明是你跟我过不去。”
      阿卯冷道:“少公子,我跟你实话说了吧,今日之事我势在必行,想必齐琰都和你说了吧,有一队人身上各自带着十颗硝焰珠,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你若想回去报信或者是拦着我们,那我只能让你也尝尝硝焰珠的滋味了。”
      “那你现在就放出他们来让我见识一下。”杭朝雨漫不经心道。
      齐琰咬牙切齿,“杭朝雨你给我闭嘴,我看你还不如早点病死算了!”
      说完这话,齐琰又转身俯首低声道:“驸马息怒,他说话做事一向如此,你别放在心上,我会说服他的。”
      阿卯头抬的很高,微微点了点头,“就一次机会。”
      齐琰刚转身过来,杭朝雨就道:“不必说服我,你知道你说不服我的。”
      纵使满心愤懑,齐琰也全部藏在了他蒙面的背后,顿了顿,他道:“算我求你了。”
      “……”
      齐琰又道了一次:“算我求你,杭朝雨,别管这事了行吗?”
      齐琰如此自负,竟也破天荒的开口求他,杭朝雨叹了口气,“齐琰,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么,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你就是想找死?杭朝雨你能不能听我一次?!”齐琰还是忍不住怒喝出来。
      杭朝雨嗤笑道:“我不是找死,我从来都不想找死,只是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齐琰长长吁出口气,说了句“好”便再不理他了。
      周围的那几名带刀侍从虽然近不了杭朝雨的身,却也不退后半步,僵持在那里,若是杭朝雨不下死手,怕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阿卯见他如此,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大声道:“我一直在想,少公子你对自己的大伯和三哥都能下那样狠的手,对这位廉安王世子却总是迟迟不下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要说情意,明显是亲情更胜一筹,怎的就对一个清水之交的医师如此上心。”
      杭朝雨并不应他,只是看着来时那条路,从沽阳回垠城的路只有这一条,云暮之肯定会经过这里,该用什么方法引出那些埋伏的人并及时阻止。
      阿卯接着道:“我回想了一下,在千回派弥藏阁时,你们也是朝夕相处,且云暮之也算是暂且压制住了你的寒症,莫不是,你对他动了那种心思?哈哈……没想到,少公子竟有这种癖好,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杭朝雨听了这话,闷声笑了笑,没想到他前日才这样说过云暮之,如今便有人这样说他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齐琰虽蒙着脸,但听到阿卯这样说,还是能感觉到他脸色很难看。可接下来杭朝雨的一句话,让齐琰脸色更难看了十倍不止。
      “是又如何。”杭朝雨道。
      说这句话时,他很平静,音调也甚是平淡,苍白俊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犹豫。
      ……
      齐琰彻底无语了,似是没想到千回派的少公子竟堕落至此,所幸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杭朝雨想着,要不要挟持阿卯离开此处去找人报信,可还未动,就见不远处缓缓驰来一辆小马车。
      天光渐暗,低空密布的阴云终于落下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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