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难梦夜音

4、——第二章

　　即使到了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要复活一个人也远比想象中的困难。

　　目前仅有Sanctuary-GBTS总部掌握了这项核心技术，而核心便是血清。

　　血清属于极度稀缺资源，但即使这样，复活过来的人也不是完美的，他的身体永远要比常人来得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撒加有见过之前复活的失败品：刚一走出再生舱身体就拦腰截断的；两只眼球分别朝左朝右的；退化成一团会说话的肉块的；整张脸上只有嘴巴的；以及十条胳膊的……

　　生命科学研究部的穆说，从理论上来讲，复活后的人与常人是无异的，他们需要氧气，由心脏泵血供给全身，肌肉纤维活动正常，但形状就是各种各样，而且死得突如其来。

　　没有为什么，生命的变量太多太复杂，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更何况，生与死本就是宇宙伦常，要逆天而行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将艾欧里亚分析出的Cocktail注射进舱体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撒加趁这间隙去了院长办公室一趟，待拿到了想要的数据和资料，他很快回到了实验楼。

　　实验楼三层独属于原子核与信息技术部门，都归撒加管理，走廊上常可见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边走边拿着实验记录验算着什么。

　　不少研究员见到了撒加，都恭敬地朝他点头问好。

　　撒加扫了一眼尚算平静的楼层，打算再去和加隆联络，这时却从后面跑来一个研究员，气喘吁吁地在他旁边停下来。

　　“教授，撒加教授！”

　　撒加收回钥匙，目光柔和：“慢点说，怎么了？”

　　“八号实验室出现细微的计算偏差，如果不及时修复，错误会以几何级倍数叠加，再晚一些可能会引起小爆炸。”

　　原子核物理实验室是高危场所，因此整个三层都用特殊的防护材料所包裹，但也不是绝对安全。一旦实验室发生事故，会引发连环爆炸，到那时毁灭的恐怕不止是三楼一层。

　　撒加微微皱眉，“现在无法解决吗？”

　　“暂停处理的话，对错误修复于事无补，还有可能拖累实验进度，我已经试了很多次……”

　　“那就停掉。”撒加说。

　　话语干脆地让研究员顿时睁大双眼。

　　“停……停掉？可，这样的话，我们这一周的实验就完全白做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少一周数据是有些遗憾，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比起实验，还是安全更加重要。”

　　“教授……”明显是被撒加说服了，研究员有些动摇。

　　“去通知所有人休息半天，好好整休一下。晚些我会叫八部的人过来看看情况，其余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回去吧。”

　　撒加体贴地放了所有人半天假，并强调自己会着手处理这件事，不用急着向八部报告，之后便进入了办公室。

　　第八部门是微电子机械智能部，该部门在做研究的同时，也负责整栋实验楼的所有的机器维修，一般哪间实验室出了状况，会第一时间报告给八部，让后者派人来修。

　　那名研究员慢慢往回走，虽说得到假期很开心，但教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让他有些纳闷。

　　“……坐以待毙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现在去叫人来修，教授说不定会给我多发些奖金……”

　　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终究违背了撒加的命令，转身跑向了电梯。

　　撒加的办公室分为外间和里间。

　　外间是正常的办公地点，属下报告研究进展，或是开会时都在外间进行。而里间则是只有撒加和加隆知道的场所，要进去必须要开启设备锁。

　　设备锁由加隆亲自设计，是道终端密码，复杂程度非同一般。

　　进入里间后，撒加伸手唤醒立体投影，确认加隆和艾欧里亚安然无恙后，决定先去看看AI传输给他的有关艾欧里亚的大脑活动数据报告。

　　资料不算多，一张张地看下来，撒加的双眉却越皱越紧，直觉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信息传输量还是太少，目前撒加能从电脑中得到的信息，勉强只有一点，比如艾欧里亚的哥哥艾俄洛斯死前为十四岁，之后的十三年则完全是靠营养液维持着生命，至于艾俄洛斯当初为何而死，则完全没有线索。

　　疑问非但没有减少，谜团反而在不断增多。

　　“也许我该换一种方法……？”

　　正在皱眉低语，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撒加，我是米罗，开门。”

　　撒加眼神顿时一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刚刚那名研究员转身离去的身影，瞳底瞬间掠过了抹冷冽的杀意。

　　“撒加请开门，我是米罗。”门外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

　　“稍等。”

　　关闭里间门后，把手里艾欧里亚的资料不动声色地夹进办公桌上的文件袋里，撒加换上了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伸手打开门。

　　外面的米罗平静地看着他，说：“撒加教授，我收到你们部门的研究员求助，来调试这一层的实验机器。”

　　撒加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解密协调器，并没有放他进来的打算，只是云淡风轻地道：“麻烦你了，但是出事的机器并不在我的办公室。”

　　“无妨。”

　　仿佛就猜到他会如此回答，米罗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九号实验室的机器我刚刚已经看过了，要修复的话问题不大，但我需要你的授权。”便扬起手里的东西：“我只是来要个你的权限，不会耽误你太久。”

　　撒加顿了顿，只好放开门把，让给他一条路：“进来吧。”

　　办公室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米罗大概扫了一眼房屋的陈列，跟着撒加到了量子计算机旁。撒加触摸唤醒屏幕，无数排蓝光数字顿时浮现在半空，米罗举起解密协调器，对准密码栏扫了一下，随即有女性提示音响起：“授权成功。”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这让站在一旁的撒加紧紧皱起了双眉。

　　“好了。”

　　“辛苦了，”看到米罗转过身，撒加平静地笑了：“如果不是你，我这周的数据就全都白做了。”

　　“不用着急谢我，丢了数据可是大事，谁也不想的。”米罗说：“对了，我刚听你手下说，你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是，八号实验室预计会出现错误，我怕出什么事故，就先让所有人都回去了。”

　　米罗顿了一下，才说：“你看起来很累，偶尔也放个假休息一下吧。”

　　“我会的，但是现在实验进入……”

　　话未说完，实验室另一角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撒加说了句抱歉后匆忙跑过去接起了电话。

　　米罗懒懒地靠在实验设备上，对于自己发现撒加还在用这种老式话筒感到非常稀奇，忍不住多朝那边看了几眼。

　　“……需要加密是么，好的，把你的终端地址发给我，我晚点会派人去重置……”

　　来电话的人似乎是撒加实验室的某个研究员，两个人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宜，米罗不便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咔哒一声，是门关住的声音。

　　撒加转头望去，发觉米罗已经离开，见撒加久久无言，话筒对面的男性研究员则有些疑惑地催促：“教授？撒加教授？……抱歉，我刚刚自作主张，去叫了八部的米罗教授上来，您应该不会怪罪于我吧？但我也是为了实验室着想啊……”

　　实验室重新恢复了寂静，撒加一改刚刚和颜悦色的神情，眼瞳隐隐泛着血色：“……现在到我的办公室来，我有任务要派给你。”

　　一项非常重要的、一生仅一次的任务。

　　从畸形的手下暂时逃出来之后，加隆和艾欧里亚决定暂时分开搜索游轮上的生还者。

　　沿途可见数不清的斑斑血迹以及人类身体的残肢断臂，足以想见这艘游轮到底见证了多少的死亡。

　　慢慢地沿着走廊搜索，加隆突然听见某间房子里传来低声的啜泣，似乎是女人的声音。

　　判断出就在隔壁的那扇门后，加隆轻轻打开门，端着枪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黑暗，能依靠舷窗外洒进来的月光隐约看清里面的设施，但仍然有大团大团的阴影。

　　啜泣声在他推门进来时就已经彻底消失了，这更让人觉得可疑。

　　根据满屋的桌椅板凳来判断，这间房应该是储藏室，加隆在心里大概过了一遍地图，没记得自己在这里投放过怪物，于是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枪，指着靠墙的那团黑影。

　　忽然发现那里动了一下，加隆立刻发声质问：“谁？”

　　黑影喘息着向后缩去，一边躲一边还在祈求：“别杀我……求求你……咳咳……”

　　从声音判断是个人类女性，而且看身形还没有畸形化。加隆立刻打开手电筒，果不其然那里蜷缩着一个女人，一边咳嗽，一边用手臂遮住了这束光线，还在低声哭泣着求饶。

　　“别杀我，求求你了，唔咳咳……！”

　　“你冷静点，我不会杀你。”

　　“……你……你是……？”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那女人才把遮挡住脸的手臂拿开，加隆得以看见她的全貌。

　　标志性的白大褂说明她是GBTS总部里的实验人员，她颧骨很高，应该是个外国人，但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浅褐色的头发打着结垂落在肩膀上，看起来十分脆弱，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这女人十分眼生，加隆确定自己从没在撒加的实验室里见过她，应该是其他部门的。

　　加隆放下枪，叼住手电筒，单膝跪地，伸手想去拉她起来，这才发现她的腿已经断了。

　　女人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鲜血淌了一大片，隐约能透过血肉看见白色的骨头，膝盖骨断裂的切口很狰狞，加隆猜测她应该是被畸形咬掉了小腿所致。

　　此刻，那处不规则的伤口截面已经开始流脓，从里面不断地向外滴落着脓黄色的液体，散发着腥臭的气息。这颜色和畸形的血液很像，说明她已经被感染了。

　　“……”

　　发现加隆仔细地审视着她的伤口，那女人忍不住把及膝的白大褂又往下扯了扯，似乎是想要掩盖什么，但只是徒劳。

　　她害怕地盯着加隆的脸，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尽管她已经背靠着墙壁了。

　　“是、是我不小心摔断的……”她嗫嚅着解释。

　　加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满是泪水。

　　看了她一会，加隆站起身，抬起手腕对准那块手表。

　　“艾欧里亚，这里发现生还者。”

　　几分钟后，艾欧里亚从隔壁匆匆赶来。

　　一见到坐在这里的女人，艾欧里亚立刻将手里的枪交给加隆，然后去找身上携带的绷带。

　　“痛吗？”他问。

　　“痛……”女研究员轻轻点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忍着点。”

　　艾欧里亚蹲下身，将撕开的绷带一圈圈缠绕在她的伤口断裂处，研究员已经哭得满脸泪水了。

　　尽管艾欧里亚的动作已经倍加温柔，但是伤得实在太深，附近又没有止疼药。他担忧地看了女研究员一眼，手底下加快了处理的动作。

　　等到全部包扎好，女研究员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似乎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加隆负责摁住她到处乱踢的右腿，见已经结束也就收回了手。

　　伤口处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加隆确定艾欧里亚一定闻见了，他知道，但他什么也没说。

　　处理完伤口后，艾欧里亚向她询问：“能站起来吗？我背你。”

　　“咳咳……咳，你们要带我……去哪？”女研究员既害怕又感激地看着两个人。

　　“甲板旁边有间房很隐蔽，畸形不会去那里巡逻，我们想先把你安置在那里，等找到出口再接你离开。”

　　“谢谢你们……谢谢……”

　　艾欧里亚没再开口说话，他弯下腰，将她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试探性地伸出去，似乎是想要搂住她的腰，但却犹豫了好久都没能下手，最后还是攀住了她的背部。

　　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前面，加隆却突然在身后开口：“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语气里似乎夹杂着不耐烦的情绪。

　　前面的两人都愣住了，艾欧里亚回过头来看他，微皱起的眉明显带着愠怒，“你……”

　　“太慢了，我抱她。”

　　“啊……？”

　　加隆把枪塞进枪套，一手搂住女研究员的腰部，一只手从她膝下穿过，向上一抬便稳稳抱了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的艾欧里亚只觉得怀里一空，人就已经在加隆怀里了。

　　刚刚还没说出口的话没再继续，艾欧里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枪拿好，你来掩护我们。”加隆说。

　　“恩。”

　　艾欧里亚动作利落地捡起手枪，加隆低下头，对怀里的女研究员开口嘱咐：“搂紧我的脖子，别掉下去。”

　　“嗯……恩，谢谢你，咳……咳咳。”她抬起手臂绕过了加隆的脖颈。

　　艾欧里亚走在前面开路，加隆抱着研究员走在后面。

　　尽管怀里有个起码90斤重的人，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加隆的步伐速度，一路上躲避和奔跑，对他来说似乎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此刻加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女研究员的身体十分滚烫，尽管她闭着眼睛，但眼皮却在不断地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睁开。

　　她的脸色也白的吓人，脖子上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这一切都预示着某种异变即将在她身体里发生。

　　加隆皱眉，开口问道：“醒醒，告诉我，你被咬多久了？“

　　意识到加隆是对着她说话，女研究员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喘着粗气回答说大约三个小时左右，加隆看着她早已充血的眼球和嘴边流出的脓黄色液体，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没时间了。再这样拖下去她会死的。

　　这样想着，他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赶上了前面艾欧里亚，三个人正一路小跑，下楼梯时，忽然从黑暗角落猛地扑过来一只畸形幼体，加隆下意识闪过，被艾欧里亚一枪击落。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呕’地一声，鼻尖顿时被腥臭的味道笼罩。加隆立刻低头，怀里的女人眼看着不行了，眉头禁皱，不断地呕吐，吐脏了加隆风衣的外套。

　　加隆微微皱眉，但嗓音却很温柔：“再坚持一会儿。”他说。

　　女研究员的理智稍微回笼，她充血的眼球流下泪水，一边还在猛烈地咳嗽，一边对加隆不停地摇头，仿佛在说放我下来，把我放下来吧。

　　站在前面的艾欧里亚则是紧张地看了眼她，然后对加隆要求：“给我吧，把她给我。”

　　没想到加隆却更用力地抱紧了她：“走。“他低喊，”别停。”

　　艾欧里亚只好咬牙继续向前狂奔，女研究员不住地摇头，她伸出手去掏加隆腰间的枪套，嘴里还在低喃着：“枪，给我枪，拜托……”她痛苦地低吟，嘴里不断地呕出血泡。

　　艾欧里亚手足无措地回头看着，眼底隐约有些水汽，却被加隆皱眉催促，“快走！”几乎是低吼。

　　加隆抱着她一路狂奔。终于，两个人到达了安全屋，艾欧里亚立刻推门而进。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床，就在加隆刚把她放在上面时，女人却立马脸色一变，怒吼着朝他扑了过来，动作之快超乎想象。

　　艾欧里亚立刻单臂压住她的身体，但即使如此，也只是勉强减缓了女人的行动，畸形化后的她力气奇大无比，眼看就要把艾欧里亚推开，后者只好向加隆催促。

　　“加隆快点！”

　　“我在找！”

　　加隆在药箱里找到那管蓝色的Sample，对准女研究员的脖颈动脉扎了进去，她的动作立刻僵住，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最后闭上了眼睛，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看她重新安静下去，艾欧里亚松了一口气，站在一边的加隆则对着血肉模糊的风衣皱起了眉头。

　　风衣不能再穿了，尽管觉得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加隆走到角落里，三两下脱了外套，总算觉得畅快了些。

　　他还穿着日常的西裤，上半身一件深灰色马甲，双手戴着露指皮手套，没有白大褂的阻碍，行动比起刚才要利落的多。

　　艾欧里亚也觉得穿着白大褂有些碍事，索性一同脱掉，白衬衫和背带裤的组合让他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就在两个人整理着身上戴的武器时，躺在床上的女研究员忽然翻了个身，床单摩挲发出沙沙声，艾欧里亚立刻回头去看，发现从她的白大褂里掉出来一张照片，正静静躺在地上。

　　艾欧里亚捡起来看了一眼：“原来，她还有个妹妹。“

　　加隆给枪膛重新上好子弹，也走了过来，扫了眼照片。

　　图片是两个女性坐在实验室里的自拍，姐姐搂住妹妹的肩膀，两个人笑得很甜美。因为刚刚姐姐受到惊吓，脸庞多少有些扭曲，现在看来，加隆觉得她不像是外国人，更像是混血，三十出头的样子，似乎是再生舱的维护人员。

　　想必是看到了再生舱里的艾俄洛斯被调出来，觉得可疑，于是一路追查到了第三部门，却没想到被卷入了这场战斗里。

　　加隆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无言地看向床榻上的姐姐。

　　“她妹妹也许还在船上，我想我们也应该把她找到。”

　　艾欧里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加隆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走到房门处，一只手搭在墙上，淡淡地看着深沉的蓝黑色夜幕。

　　“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就这么把她扔下不管？”艾欧里亚皱眉反问，嗓音隐隐不悦。

　　加隆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又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扼住自己的喉咙，不断地颤抖着，仿佛正在遭受一种强烈的痛苦。

　　“她醒了……？”

　　就这么不断地挣扎了数分钟，面目狰狞的女人嘴中逐渐涌出血液，似乎已经快要不行了。还等不及艾欧里亚赶到她身边，她终于从喉咙深部发出一声呜咽，然后彻底地瘫在床板上，动也不动了。

　　加隆迅速跑过去，单膝跪地，躬身去察看她的情况。

　　“她救不活了。”

　　在探完鼻息后，加隆静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我的Cocktail……”

　　“你的激活剂没问题，但是她中毒太深，早就救不活了。”

　　“……”

　　艾欧里亚无言地别过头去，双眉始终紧紧锁在一起，垂下的睫毛在脸睑投下一层悲伤的暗影。

　　突然，船舱某处再次传来了一声尖叫，与上次稍有不同的是，这次遇难者明显是个男性。

　　两人立刻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拿着枪冲了出去。

　　“这边！”

　　循着声音，加隆穿过高层区的甲板，从7F跑到4F，下了楼梯，朝左拐两次进入U字形长廊后，尖叫声再次响起，就是来自于眼前的房间。但因为房门没有窗户，所以无法观察里面的情况。

　　艾欧里亚和加隆各站在门的一边，警惕地握紧了手枪。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冲进去。”加隆沉声开口，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扭开了门把。

　　“好。”艾欧里亚点头。

　　“一、二……三！”

　　咣当一声闷响，两只脚同时踢开大门，两人举枪瞄准。

　　这间房子并不是很大，墙壁两边各有张简易架子床，房子中间放着张大办公桌，桌子是由两个小桌子拼起来的，看起来十分破败，上面已经有了不少显眼的裂痕。

　　就在会议桌的后面，站了两个人，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人类和一只怪物。男人的脖子被畸形吐出的舌头狠狠缠住，吊在了半空，他双脚离地，还在拼命地挣扎着：“救我……救我啊……”

　　听到有人来了，畸形立刻转头朝这边看来，狰狞的面孔让艾欧里亚下意识感到不适。

　　这只畸形的背后长出了一条拖曳到地上的肉尾，充血的眼球涨了将近一倍大，从喉咙里生长出来的舌头犹如手臂那么粗，上面还滴滴答答地掉着脓黄色的液体。

　　比起那个人，畸形显然对新来的两人兴趣更大一些，二话不说就将嘴里的男人甩了出去，对方直直地撞上墙壁，然后又重重地掉落下来，艾欧里亚隐约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加隆对准畸形的脑袋开了两枪，但似乎作用不大，畸形只是向后退了两步，甩甩头便清醒了过来。它似乎被激怒了，朝着加隆的方向狂吼一声，拖着及地的尾巴冲了过来。

　　艾欧里亚看准时机，朝它腿部开了一枪，顿时鲜血四溅，畸形单膝跪地，趁此机会，艾欧里亚冲上去，摁住它的脑袋，猛地砸上自己抬起的膝盖。

　　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畸形的头被这一击撞的瘪了一半。

　　它顿时发出吃痛得吼声，眼看着就要挥出身后尾巴做以抵抗，艾欧里亚没给它反应的机会，挥拳捶上它的面门，畸形被直接掼倒在地。

　　利落地将它制服，加隆从后面赶上来，掏出匕首插进了它的脑袋。

　　刹那间，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艾欧里亚别过脸去，侧颊上沾到了一些鲜血，随后被加隆平静地用手指擦掉。

　　眼见畸形已经被杀死，艾欧里亚匆忙过去查看男人的情况。

　　那位被甩落的人此刻因为骨节错位，头已经歪到了一边，软软地瘫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他的胸口还挂着铭牌，上面写的是【Sanctuary第三部门实验室教授助理】

　　“……”

　　艾欧里亚伸出手轻轻盖住对方写满恐惧的双眼。

　　经过刚刚那样的攻击，畸形仍旧没有立即毙命，在艾欧里亚正背对着它查探研究员的尸体时，它看准时机，猛地起身，朝艾欧里亚扑了过去。

　　“吼——”

　　“小心！”

　　只觉得一股腥风从而后划过，艾欧里亚当即反应过来，利落地转过身躲开了这一击，然后对准它的脑袋再次扣动扳机。

　　两颗□□下去，本就受伤的畸形踉跄着跪倒在地，但它并没有死心，怒吼着还想从地上爬起。

　　噗通一声闷响，加隆从身后对它狠狠踹了上去，它身形一晃，面朝地板，登时扑倒在地。

　　加隆将它的脑袋摁压上地面，用左轮手枪紧紧抵住它的后脑，砰地开了一枪。

　　顿时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