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高二病》尹人欢

8、第一次

　　为了照顾学生们军训压迫下贫瘠的理解能力和疲惫的精神状态，老师贴心地没有讲一些高深的内容，只是将质点、参考系、坐标系三个最基本的概念梳理清晰。

　　李老师执教多年，属于经验老道型的教师，言辞简明扼要，讲课幽默风趣，能够巧妙应用生活例子让学生在最短时间内理解知识点，偶尔还会口出金句活跃气氛。

　　就算全程没有使用PPT，他仍然能将知识点毫无遗漏地讲述下来，依照本人的话来说就是“所有知识点都在脑子里，教你们这些崽子绰绰有余。”

　　课程接近尾声，李老师最后环顾了眼教室，说 ：“你们以后要是物理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我的办公桌就在三楼尽头的大办公室里。”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越难越好，能难到我最好。”

　　不过这话刚说完他就乐呵呵地笑了，眼角扯出些许皱纹，但眼里却神采奕奕的。
　　“不过以你们现在的水平，应该是不可能的。”
　　······

　　下午，高一全体寝室荣幸地迎来了首次“教官屈尊莅临寝室进行卫生检查指导工作”。
　　所有寝室成员不仅要排成一排夹道欢迎教官们的到来，还要对他们充分发挥敬业精神，做出堪比“鸡蛋里挑骨头”的评价照单全收。

　　卫生一直以来都是男寝的致命问题。
　　或许是因为在物竞天择的自然选拔中留下了“不拘小节”“活得粗糙”的基因，大部分男同学都觉得学生时代不被宿管阿姨扣上个几十分，再叫过去喝茶亲切问候几回感觉都不太完整。

　　可405寝室是个活生生的异类。
　　叶教官在他们寝室里来来回回，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最后只在他们面前叠了一个军式方块被，再强调了一下物品的摆放，就走了。
　　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尹逸洁癖十级；程陌挑剔程度五颗星；徐琛是个会在家里主动帮家长做家务的乖宝宝；魏博文是个会在家长逼迫下主动做家务的“乖宝宝”。
　　他们四个哪怕单拎一个出来都能拯救其他男寝的卫生问题，凑在一起的效果更是以几何倍数增长。

　　教官巡查完后事情还没完，寝室长还要被叫到一楼去宿管阿姨那儿接受新一轮“爱的教育”。

　　十分钟后，魏博文拿着张纸，生无可恋地推开寝室的门，长叹一声。

　　“来来来，兄弟们，都听一下啊。”

　　魏博文扬扬手上的纸：“每天上午九点，阿姨都会检查每个寝室进行评分，我手上是评分标准，待会儿我贴墙上。”

　　“需要强调的是···”
　　魏博文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开启播音腔。

　　“寝室里不能挂遮光帘，因为学校提倡早睡早起，不让开夜车，发现扣2分。

　　“墙壁上贴墙纸、海报等，扣0.5分。”

　　“地面、阳台、卫生间，地上不能有一点头发，发现1根扣1分。”

　　“检查的时候，被子没叠好，或是有人枕头摆放的方向不一致，扣0.5分。”

　　“垃圾桶里有垃圾，或是没有套垃圾袋，扣0.5分。”

　　“早上没锁门，扣1分。”

　　“晚上没签到的寝室，扣1分。”

　　“这里插播一句，从今天开始，每层楼从一号寝室开始，每天晚上派出两个人巡查打分，大约十分钟，检查其他寝室有无说话声和水声。”

　　魏博文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唉，说不动了，你们自己看吧。”

　　程陌、尹逸、徐琛：······

　　果然每个学校的寝室评分标准都非常反人类。

　　——垃圾桶里不能放垃圾这简直是在侮辱垃圾桶的尊严。

　　——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叠被子，难道是为了方便晚上把它弄乱吗？

　　——至于地面上不能有头发···嗯，为对面女寝静静默哀三秒钟。
　　······

　　五点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的声响，紧接着响起一道温柔悦耳的女声。
　　“我是乔伊，我能进来吗？”
　　······

　　空气寂静了大概三秒。
　　尹逸率先摘下耳机，面色沉静。

　　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血腥凶杀画面，再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十秒前还嚷嚷着“我有狙”、“八倍镜！”现在都跟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的三人，陷入沉思。

　　——在寝室里玩游戏，被班主任抓包了怎么破···

　　程陌最先回神，轻蹙着眉点了几下屏幕，徐琛和魏博文手忙脚乱的，险些把手机摔地上。

　　门外，年轻的班主任正面带微笑地等候着，同时释放着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无差别威压；
　　门内，四个惯犯在求生欲作用下正在光速消灭犯罪痕迹。

　　尹逸最先处理完，也不管身后三个人进度如何，面色从容地走到门前，心安理得卖队友。

　　他淡定地开门，微笑，问候：“乔老师好。”
　　程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闪身到了尹逸身后，同样微笑，问候：“老师好。”

　　“我就是来看看的，你们教官跟我说，男寝里面，405的卫生情况最好。”
　　乔伊环视了寝室一圈，惊喜道：“确实很干净啊，比其他男寝真是好太多了···”

　　听着这么直白的夸赞，四人并成一排，笑而不语，看上去宠辱不惊的。
　　要是平时魏博文还能插科打诨几句，但现在不行，他心虚。

　　乔伊：“我们学校对寝室卫生这一块抓得很严，阿姨打的分数，不仅会影响优秀寝室的评定，还会影响你们个人的期末评定。”

　　“不过我个人觉得···”乔伊动作随意地敲了敲手上卷成筒的小册子，语气意味深长：“学校的惩罚措施还是太轻了。”

　　“等你们正式开学后，我会好好斟酌一下班级内部的具体奖惩措施的。”
　　“学习方面的、卫生方面的···哦，还有手机的问题。”

　　“可不能让你们因为手机耽误学习啊···”
　　这声音又轻又缓，温柔至极，像是在呢喃似的，但眼里的杀气却看得尹逸眉心重重一跳，觉得有些不妙。

　　“提前打一下预防针，”乔老师看着他们，笑地格外温柔：“到时候可别怪老师下手太狠了~”

　　“别担心~只要你们继续保持现在这个水平，老师是不会罚你们的。”

　　刚刚还在怕玩游戏被抓包光速毁尸灭迹的四人：“······”

　　乔伊一走，徐琛和魏博文立马从床铺下翻出手机。
　　“死了，死了！我都藏这么隐蔽了！！”
　　“切，我还是因为缩圈死的呢！”

　　只有程陌淡定地还在打。

　　魏博文：“你怎么还活着！！”

　　程陌：“因为我开了外挂。”

　　魏博文：······
　　惹不起惹不起。

　　晚自习的时候，比较和平。
　　——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大家都在默默干着自己的事。
　　就连后面偷偷摸摸开黑打游戏的，也是默契地全程一言不发。

　　徐琛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
　　——如果后面没传来那较劲似的“沙沙”声和翻页声就更好了。

　　尹逸觉得这人就是来克他的。
　　想他之前写不写作业都是看心情，完成老师的任务后，更是慢悠悠的，泡杯茶，烤个甜点，还能吃个下午茶的那种放松。

　　就这样，他还是初中唯一一个晚自习看小说都不会被老师批评的人。

　　就这样杠了快一小时，尹逸才幡然醒悟。
　　——我为什么要跟这个人拼作业来着。

　　正在这时，乔伊进来解救了他。
　　“同学们，你们的教材到了啊，所有男生跟我一起去行政楼一楼领教材~”

　　三十分钟后，尹逸看了看抽屉里满满当当塞好的一列；抬起头，估摸了一下书桌上放着还没整理的一摞；目光远移，计算着讲台上还没解封的一堆，沉默了良久。
　　“作业，慢慢写吧。”

　　——为什么会有人高中想不开去谈恋爱呢，是嫌作业太少，没事干吗？

　　程陌看着眼前的盛况，非常有答应的冲动。
　　但是他一向都是雁过拔毛的主，这次面对的还是尹逸这样油盐不进，冷静得近乎残酷的人。
　　不逗一下都对不起他自己等的这么些年。

　　他凑到尹逸耳边，笑得像只狐狸，轻声说：“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答应。”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要笑不笑的，温热的气息打在尹逸脖子上，嗓音磁性，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愉悦之情。

　　这个距离已经突破了正常社交距离。
　　尹逸看着他，眼里平静地没有一点起伏。

　　此时的他竟然还有闲心检索脑内的动漫人物性格大全。
　　十个眯眯眼九个黑，还有一个特别黑。

　　面对不要脸的最好做法就是比他更不要脸。
　　只要自己不觉得亏了就是没有亏。

　　出卖色相这种事情，他自觉还是有自信的。

　　尹逸深吸一口气，眼睛眨了眨，像是变脸一样，嘴角轻扯，顿时笑靥如花。
　　“老大，我认输。”

　　一向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此时有了些许温度。
　　表情又是与冷淡声音截然不同的恣意的笑。

　　——他之前从来没有叫过程陌“老大”，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他在别人面前一向不吝啬微笑，但是在私下里面对程陌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

　　这是第一次。
　　······

　　不用赶命似的写作业，尹逸顿时轻松了很多，连看历史教科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悠悠闲闲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进来。

　　高中的学习生涯，数学能占半壁江山。

　　不管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数学都是你一生逃也逃不掉的劫难。

　　“我姓林，我叫林培，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自我介绍就这么一句，除此之外，林老师也不再废话什么，直接进入正题。

　　“这本教材你们都有了吧。”林老师扬了扬手上的蓝本教材。
　　“1.1写了没？”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我不管你们写了没，我开始讲了啊。”

　　众人：那您问什么勒···

　　二十分钟过去，班上所有人僵坐在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林老师大手一挥。
　　“这列的同学按顺序去黑板上解第一题的四小问。”

　　被抽中的同学浑身一个激灵，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抖。
　　“老师，我···我还没写。”

　　“没关系，知识点我都讲过了，你直接去上面写。”

　　“我···我。”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些题目还是很简单的，后面的题目比较难。”
　　或许是因为这是个女同学的原因，林老师这个时候还是格外宽容的。

　　“这种题目放高考里，就是秒杀的那种，不会有人错的。”
　　林老师抱胸站在台前，一副满级王者的表情，眼神睥睨。

　　那位女同学都快哭出来了。
　　——老师你这样说更可怕了好不好。

　　“我的天啊，这数学老师太恐怖了吧。”
　　晚自习后，魏博文在路上就直接开始吐槽。

　　徐琛附议，这简直就是数学渣渣的克星。
　　他垂泪为自己默哀：“我已经预见到我们未来的艰苦生活了。”

　　有一种会叫做老师以为你们会了。
　　但是林老师不一样。
　　不管你们会不会，在林老师眼里依旧是小傻子。
　　“我最怕你们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解对了，实际上解题过程一塌糊涂，还不如直接错呢！”

　　林老师习惯喊人到黑板上面直接解题。
　　就算之前已经有一大批人“死”在了攻坚克难的路上，他还是会面不改色地继续喊人上来。

　　徐琛回忆起一位男生站在黑板前，手足无措地对着黑板干瞪眼，过了一分钟仍然没有下笔，直到林老师大发慈悲说“你下去吧”那男生才如释重负地走下去。

　　“他同桌是谁，上来解一下这题。”

　　男生的同桌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当场去世。
　　就···挺秃然的。

　　······

　　“幸亏这次我的题目比较简单，如果碰上难题，我直接跟老师说我不会写也不想在上面傻站着。”魏博文摊了摊手。
　　他刚刚也被抽中上去了一次，所幸那道题他会解。

　　尹逸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俩吐槽：“我觉得林老师的方法很好，数学只要心态不崩基本就能发挥正常水平。”

　　程陌微笑附和：“那个老师很有经验。”

　　“让你们上来解题，很大原因是要锻炼一下你们的心理素质。”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上台没解出题会有点不服，觉得自己在台下的时候能解出题目，只是到台上脑子发蒙才一下子不会解了。”

　　“你们也不用不服，实际上你们考试时的状态就跟你们在台上差不多，我这是为了让你们提早适应一下这种感觉。”
　　林老师在下课前这般说道。
　　······

　　徐琛听到尹逸和程陌的话后，忍不住爆发了。
　　“魏哥，这两个简直不是人！！”

　　接下来五分钟，他都在控诉这两人拿数学教材拼作业的行为对数学学渣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魏博文听完后，精神上表达了对这种行为的强烈谴责，口头上十分诚实。
　　“大佬，作业借我抄一下。”
　　“我发誓，我只看最后那几道难的题目。”

　　徐琛扯着魏博文的衣领死命晃，一脸愤懑。
　　不要堕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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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林老师抽人。
“这一列···”
“这一排···”
“同桌在吗？”
······
“这题有点难啊，唉，算了，我自己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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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老师抽人。
“这一列···”
“这一排···”
“同桌···”
同学们摸清了套路，自觉上台，一人一题，不争不抢。
······
“这次试卷题有点难啊···”
底下大半同学顿时松了口气，自动开启大佬带飞，咸鱼躺平模式。
果不其然林老师下句就是——
“吴庸、程陌、尹逸、邵子轩，你们四个上来，分一下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