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高二病》尹人欢

7、抢饭

　　等尹逸醒过来后，整个讲座已经接近尾声了。
　　老师正在台上抑扬顿挫地说着：“最后，衷心地祝愿大家能够度过一段充实美好的高中生活。”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程陌居然没有夸大其词，真的把刚刚老师说的全部内容精简凝练地概括给他，还特地分了轻重缓急。
　　明明这人连笔记都没有做，甚至一只耳朵上还挂着耳机打游戏，复述的时候却十分笃定和流畅，就好像照着稿子念一样。

　　“开学时有校规考试和校规竞赛，每班都有选出几人参赛···”
　　“新生辩论赛···”
　　“新生演讲赛···”
　　“夏天尽量不要坐在草丛里，因为学校草坪内有一种带毒的昆虫···”
　　“春天不要靠近后山，有蛇出没，如果发现蛇的话，尽早跟后山园艺林的老师说···”

　　讲座结束后，又是一场不情不愿，人流缓慢的车祸现场。
　　学生们摊着一张苦瓜脸，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从这空调房里出去，还想在这里继续苟到下午。

　　十一点半，午饭休息时间。
　　尹逸看着窗外躁动的太阳，又看了看眼前数量可怖的人流量，实在不想去食堂人挤人。

　　初中的时候，每到饭点，他总会在教室里多留一会儿，估摸着食堂人大概走一半了，才一个人慢悠悠晃荡到食堂。

　　不想排队是一点，最主要的还是找不到位子。
　　食堂的座位从来都是供不应求，而尹逸独来独往惯了，跟谁都不熟，两个人面对面相顾无言的吃饭也是挺尴尬的一件事。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自己从来抢不到什么好菜，只能吃别人挑剩下的伙食的日子了。

　　“去吃饭吗？”

　　尹逸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突然听到这个声音，怔了怔，双眼微微睁大。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了程陌一眼，眼睛眯起。

　　“老程，老四，一起去吃饭吧。”
　　不远处，魏博文和徐琛站在一起齐齐看向他们，裂开一口大白牙，向他们招了招手。

　　由于魏博文一直拒绝喊程陌“老大”，就改成了“老程”这个称呼，据他本人所说是为了听起来更亲切一点。

　　尹逸恍惚了一会儿，沉默几秒后，轻轻笑了起来。

　　程陌看着他，挑了挑眉。
　　他刚刚从他眼里读出了几分自嘲。

　　尹逸略过程陌，看向魏博文和徐琛，眼睛弯了弯，语气里总算带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好啊，走吧。”

　　食堂人不算很多，放眼望去，空的座位一大片，只不过每个窗口前都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外边艳阳高照，食堂里还没有空调，饭菜散发着热气，人散发着热气，一起致力于拔高这片空间的平均温度。
　　不过食堂内部意外地没有太过闷热，所有风扇都开了，空气里还散发着水汽的清冽香味。

　　Y中的食堂算得上远近闻名，虽然可能还是逃不了重油，重盐，重味精的定律，但是菜的味道完全跟得上平均水平。
　　菜品种类繁多，量大管饱，还能免费续饭，充分满足正值发育高速期的高中生的生理需要。

　　尹逸观摩了一圈，最后选了家常菜窗口，盛了葱油鲳鱼、蒲瓜炒肉和番茄蛋汤这三样菜，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经典菜品，永不踩雷。

　　对于他这种做法，魏博文是非常嫌弃的：“这些家常菜你什么时候不能吃，都来到这儿，为什么不吃些其他的。”
　　“我初中过来参观的时候，就很眼馋这里的伙食了，不吃些没吃过的，那不是亏大发了。”

　　尹逸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没有一丝不耐地听他介绍了足足五分钟的y中食堂各大美食。
　　——最后还是选了家常菜窗口。

　　徐琛是第二个回来的，端了一碗雪菜肉丝粉干。
　　他坐下来，表情有些激动：“2号窗口，粉干，米面，黄面，扁面随便挑，配料随便选，有大排，肉丝··”

　　魏博文第三个回来的，拿着一个大碗，往桌上豪气一搁：“四号窗口，盖浇饭的天下，我这是咖喱土豆盖浇饭，那边还有鱼香肉丝，香菇滑鸡的···”

　　程陌第四个回来的，餐盘上端了满满当当一堆东西，汤品，肉类，蔬菜应有尽有，被问及时，他才说：“菜是普通窗口，鸽子汤是最右边那个窗口。”

　　最终魏博文按捺不住，问了句：“你花了多少钱。”
　　程陌皱皱眉：“记不清了，快三十吧。”

　　——能在平均一顿十块钱的学校食堂里一顿吃三十的也真的是很了不起。

　　魏博文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土豪！比不过比不过。”

　　寝室四个人聚餐，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太煞风景。

　　程陌的吃相很优雅，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三十块的菜过了一会儿就见了底。
　　徐琛人瘦瘦小小的，吃饭也是小口小口的，虽然是在嗦粉，但也不会发出过响的的吮吸声。

　　吃相最豪放的估计是魏博文，“呼噜呼噜”地拿着筷子往嘴里塞食物，但或许是被他母上大人调|教过，不会给人太过粗鲁的感觉。

　　尹逸没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固定偏见。
　　不过他一直觉得，人生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筛选，你目前的境遇都源于自身的拼搏与选择。
　　这条路走到最后，身边都只会剩下跟你相性合的人。

　　用餐进入尾声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

　　魏博文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音乐？”
　　程陌仔细听了听：“《victory》？”

　　魏博文：“霍比特人那首？”
　　徐琛：“是的吧。”

　　“是下课铃吧，听说y中高三暑假都是不放的···”
　　尹逸满不在乎地说了句，抬起头，在看到窗外那副情景后，突然一噎。

　　——突然觉得这首《victory》好应景。

　　魏博文看到尹逸这副表情，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也说不出话了。

　　Y中里面有一条天然河流，隔着生活区和教学区。
　　从教学楼到食堂，必须经过那条桥。

　　而现在，一大波高三学生正从那座窄桥往食堂这个地方狂奔，各个面容狰狞，脚下生风，甚至还有几个人从一旁的灌木丛翻阅而来，这副场景恍若丧尸围城。

　　这些老学长一瞬间抵达食堂，大部分人手里还拿着参考书和单词本。
　　各个非常有经验，拿出各种东西就往还空着的座位放，课本、笔、本子···然后一个转身立马狂奔去排队。

　　Y中不成文的规定：先到先得。
　　只要桌上放了东西，就说明这桌子有主了。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原本还稍显空荡的食堂立刻人满为患。

　　魏博文微张着嘴，无言了半晌：“···占个位这么凶残的吗？”
　　程陌观赏了一会儿：“嗯···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

　　一大波僵尸向你涌来。

　　尹逸摸了摸下巴，仔细地评估了一下现在的状态，觉得非常不妙：“高二的··是不是还没回校？”

　　徐琛也反应过来了：“我们之后是不是一起下课的？”

　　这时他们旁边那桌刚好回来一个高三的学姐，手里还端着三碗白米饭，路过他们的时候，出于对后辈的关怀，非常贴心地说了句。
　　“不是，学校对高三学生有特别照顾，我们十一点四十五下课，你们十一点五十下课。”

　　说完学姐叹了口气，边走边嘟囔：“学校真的小气，提早五分钟有什么用啊，最后大家还不是都挤在一起···”

　　空气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徐琛咽下最后一口粉，叹了口气，魏博文看着自己的咖喱土豆盖浇饭，满脸痛惜。
　　尹逸淡定地喝了口汤：“珍惜吧，都是限时待遇。”
　　······

　　下午的军训从三点开始，十二点半到一点半是午休时间。

　　上午刚刚经历过了一番从身到心的大洗礼，此时班上还清醒的就没几个，大部分都趴下会周公了。

　　程陌继续刷数学题，尹逸则趴在桌上，借着课桌抽屉的遮挡看看漫画疗养身心。

　　原本看着程陌在刷题，他还有点负罪感，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玩物丧志。
　　他在看漫画和学习中仅仅犹豫了一会儿，就给自己想好了借口——

　　今天精神上□□上都太过操劳，理应犒劳一下自己。
　　而且直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一天零十八个小时没有确认追更漫画的更新状态了，真是十分不应该。

　　于是尹逸象征性意义地挣扎了几秒后，非常心安理得地看起了漫画。

　　“你不睡吗？”程陌问道。

　　尹逸原本的确是有午睡的习惯，不过优先级排在确认漫画更新状态后，他瞥了程陌一眼，懒洋洋道：“等会就睡。”

　　程陌看着他这睡眼惺忪的模样，轻笑了声：“刚吃完饭别趴着，对胃不好。”

　　尹逸听到这话眼神暗了暗，漫画都不看了，偏过头看了程陌一眼。
　　——这人竟然知道他胃不好？

　　尹逸沉默了一会儿，慢腾腾直起了身子，将手机掩藏在课本下，为了演戏演全套，还特地还拿了一支笔。

　　尹逸慢悠悠划着手机：“你现在不打游戏了？”
　　程陌轻笑一声：“打游戏也要分场合，教室这种学习的地方怎么能拿来打游戏呢~”

　　尹逸冷静地看了眼自己面前手机上的漫画，再偏过头看了眼身旁一脸泰然自若仿佛刚刚说鬼话的人不是他一样的某人。
　　呵，我信了你的邪。

　　尹逸继续低头刷漫画，语气漫不经心：“你昨晚错过了一个晚自习，现在的确是要抓紧学习补上。”
　　言下之意——我昨晚学习过了，现在要休息，昨天睡了一个晚自习的人闭嘴。

　　“哦，对了。”程陌转了转手中的笔：“刚好想问你，昨天老师讲到哪里了。”

　　尹逸头都不抬：“第一章，前四页。”

　　程陌往前翻了翻：“可我都写到三十多页了。”

　　尹逸：······

　　这人还得寸进尺，十分没眼力见地凑过来问：“你呢，写到第几页了。”

　　尹逸：“···差不多。”

　　程陌了然：“那就是二十多页了。”
　　······

　　前排的于楠看了看自己还卡在第十页的教材，默默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这俩货不是人，别跟他们比。

　　还停在第五页的徐琛瞬间回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学霸不要来招仇恨。”
　　······

　　尹逸瞬间关了手机，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弯弯，就连声音也一改之前凉凉的语调，变得亲切可亲切。
　　“你现在是要和我比作业吗？”
　　······

　　十五分钟后，这场莫名其妙的开始的比拼最终以程陌的胜利告终。
　　原因是尹逸无法抗拒周公的魅力，连作业都没来得及合上，直接趴在习题册上睡了。

　　程陌一手托腮，侧过头端详了几分钟尹逸的睡颜，然后轻轻抽出他手中的笔和脸下的习题，往下塞了一个枕头。

　　当尹逸再一次被上课铃吵醒，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时，讲台上正站着一位约摸四十来岁的男老师。

　　明明已至中年，身体却全然没有发福，精瘦匀称，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利落，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面部线条柔和，正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们。

　　“你们课本拿到了没有啊。”他走了下来，笑呵呵的，毫无架子，像是话家常一样随意朝底下一名学生问道。
　　那名学生愣了愣，乖乖回答：“没有。”

　　“哦，”那位老师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学校这次课本发得这么慢啊···”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老师呵呵笑着，背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两个大字，笔力遒劲，大气磅礴。

　　“我叫李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未来一年里都是我来负责你们的物理，以后请多多指教。”

　　“因为你们教材还没有，所以上课的时候你们要好好听我讲，跟上我的节奏。”

　　“我先说一句···”李老师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在讲台上，发出“咚”的一声，瞬间把还在神游天外的学生注意吸引过来。
　　“我的课，做不做笔记无所谓，你们只要好好听，基本学的就不会太差，还有就是上完课后要及时做作业巩固知识。”

　　——只要好好听，学的就不会差。
　　这世上有多少老师能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

　　但这位老师就是这么说了。

　　底下刚刚睡醒还在发懵的同学顿时清醒过来，莫名觉得这位老师气场很强，瞬间翻开笔记做洗耳恭听装状，切换至认真上课好好学习模式。

　　“哦，对了。”李老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重新挂起了最初那副慈祥和蔼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们的教材什么时候发，如果发了的话，我讲到哪里你们作业要补到那里，知道了吗。”

　　“啊啊啊~~~”
　　底下顿时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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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午休——
尹逸撑着脑袋埋头狂写。
程陌不紧不慢紧随其后。
徐琛仰头望天，心中悲愤。
——这两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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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庆幸，至今为止遇到的都是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