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高二病》尹人欢

6、军训

　　八月份，早上八点。
　　虽然不比正午的太阳来得热烈，但也不是个惬意适宜的舒服温度。

　　此时y中的大操场上，新兵们一排排整齐站着，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总教官站在主席台最高处一览众山小，其他教官则游走在排成方阵的学生队列中，双眼瞪大跟扫描仪似的，恨不得每人都揪出点错处。

　　但实际上，教官不用这么细致入微，放学生们菜鸡互啄，他们自己都可以把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

　　——站军姿三十分钟做开胃前菜。
　　脚下的塑胶跑道明明还没有被太阳直射成可以煎鸡蛋的程度，脚掌却能感受到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麻和烫痒。

　　站军姿受罪的可不只是脚这么简单。
　　全身肌肉长期处于紧绷状态，大脑供血不足，眼前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比如看见漫天飞舞的小黑点，或是偶尔一闪而过的白光，只要不是误把教官当成圣母玛利亚，那就还有得救。

　　军姿动作要领：手靠紧裤缝线，背挺直，眼睛直射前方。

　　如果背没挺直，那还好，大多教官会非常贴心地帮你手动挺直。
　　只是那手劲落在身上实在是常人无法承受之痛。

　　最麻烦的是，教官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总喜欢悄悄溜到某个幸运儿身后拨手。

　　如果手被拨动了，那就说明你没有达到“手紧靠裤缝线”的要求，教官表示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惩罚必须要有理有据，名正言顺。

　　心慈手软的教官或许只是五个深蹲，严厉点的就是五个俯卧撑。

　　如果你还是个男生，那就恭喜了，还能获得一个附带嘲讽。
　　“现在的男生怎么一点硬气都没有，软趴趴得跟个女生一样，没吃饭吗？”

　　女教官更是痞气十足。
　　男教官尚且还会怜香惜玉，对女生手下留情，女教官只会对女生更狠心。

　　“靠紧，靠紧！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这叫靠紧？！”
　　“不要跟我说什么月经期，体质弱没力气···女生的体质哪儿有这么弱！”
　　“我自己就是女的，难道我不知道吗！！”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们表现好一点，我们就可以提早休息，我们也不想成天在太阳底下晒着，大家互相放过，不好吗？”

　　学生们以微不可察的角度抬起头，勉强四十度角仰天哀嚎——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

　　才过了十分钟，“俯卧撑五个”“深蹲五个”的命令声不绝于耳。
　　这还不算完，教官还会提要求，让你边做边喊，完了还要声如洪钟地喊一声报告，才能让你起来。

　　如果喊得不让教官满意，那对不起，继续趴着吧。

　　尹逸就眼睁睁地看着站在他前面的男生，趴了足足一分钟，与教官车轱辘话了一轮又一轮。
　　“报告。”
　　“大声点！”
　　“报告。”
　　“大声点！”
　　“报告！”
　　“大声点！没吃饭吗？！”
　　“报告！！”
　　······

　　如果想要达标，不仅音量要大，中气还得足。
　　尹逸暗地里估摸着这个度，即要能过关，还得注意别喊哑。

　　就在尹逸心里还盘算着过关标准，剩余的心思还放在为前面的兄弟默哀的时候，突然左手臂上传来一阵力道。
　　肌肉瞬间紧绷，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集中。

　　待手上的力道撤去后，尹逸心中暗暗叹口气。
　　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手劲真大···

　　“还有五分钟。”
　　总教官坐在高台上，姿态轻松懒散，声调还微微拖长，原本刚毅的面容此时在众人眼里只剩下“阴险”。

　　他闲闲地甩着手里的大喇叭，开始玩倒计时。
　　这句话反倒成了一个鸡血，一时间教官洪亮的嗓音和学生撕心裂肺的报告声反而大幅减少。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总教官开始了他首次的大段说教。

　　“我，把人分成三类，第一类是我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第二类是我说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做。第三类，也是我最讨厌的一类，我说了，他不仅不做，还不懂装懂，屡教不改！”

　　“你们能考上y中，说明你们脑子都不笨，我不要求你们做第一类，但至少也要做好第二类。”
　　“如果你们硬要当第三类，那就别怪我下手狠。”

　　“这还只是第一天，回去好好吃个饭，洗个澡，睡好觉，然后——”
　　“祈祷你们这小身板子能够熬过这次军训吧！”
　　······

　　今天军训刚开始的时候，迟到的男生被教官从队伍里强行拎出来趴下列成一排，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做完当场就晕了一个，立刻被送到后方的紧急医疗点。
　　不过这位兄弟若是知道接下来要遭的罪，或许还会庆幸自己这么早就晕过去了。

　　剩余的人，瘫的瘫，废的废，有些也想效仿前面那位仁兄，装晕装得大概倾尽了这辈子的演技。

　　可惜紧急医疗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放你休息一会，校医就会端着憨态可掬的笑容，向你娓娓道来军训的益处。

　　若你还不知趣，他就会启动召唤技能，呼唤大约一百米外的教导主任或总教官。
　　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教官们凭这招杀鸡儆猴，立了好大一个威风。
　　一时间原本动了一堆歪心思的高中生立马老实了。

　　所以不管现在总教官虐他们虐得有多恨，话说得有多难听，他们也不敢反驳一个字。
　　——虽然心里早就问候过人家祖宗十八代了。

　　“时间到，休息十分钟。想喝水的去喝水。”
　　总教官欺负学生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磨蹭了多后，才终于宣布结束。

　　绷了三十分钟的神经和肌肉骤然放松，酸麻之感瞬间沿着脚掌传到小腿。

　　暑假废了两个多月，体育中考练出来的超强体质早就一去不复返，这一番折腾下来，现在腿还听使唤的就没几个。
　　一时间，操场上乌压压瘫坐了一堆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准高中生们。

　　将近一分钟后，才陆续有人挣扎地爬起来，寻找仅仅五米外的生命之源——水。

　　此时已经过了起点，灼眼的太阳悬至高空，释放的光亮已经能达到闪瞎眼的地步了，气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尹逸喝完水，末了还砸吧了一下嘴，淡淡的咸味刺激着已经发干至麻木的味蕾，三魂七魄总算是归了位。

　　紧接着，他找了一块还算阴凉的地方放空自己，阖上眼睛，秒睡。

　　程陌相当自觉地在他身边盘坐下来。
　　或许是他之前受过军事训练的缘故，在别人只想颓成葛优瘫的时候，他看上去格外轻松。

　　程陌就这么看着尹逸脖子一点点往下垂，连带着整个身子也逐渐弓了，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
　　他伸出手，掰过这人的肩，抚好腰，帮他调好姿势。可每次扶好后，这人还是会慢慢弯下身子。

　　弓着睡对脊椎不好，靠肩睡对脖子不好。
　　程陌思索了一会儿，最后选择背靠背的形式，将自己充当靠椅坐在尹逸身后。

　　整个过程中，尹逸毫无知觉，像个布娃娃一样被程陌随意摆弄着。

　　他俩的动静并不大，但架不住两人颜值太高，就算大家都被军训折磨得不成人样，精神萎靡，也不断有女生眼神往他俩那边瞟。

　　原本只是想看看帅哥养养眼，放松放松。
　　没想到还能看到两人互动的神奇场面！

　　两个颜值相当的小哥哥，背靠着背，一个安然地充当睡美人，另一个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哇塞，他两是不是以前认识，互动好有爱啊啊啊！”
　　“果然帅哥都只会跟帅哥玩儿。”

　　“好宠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我也想有个帅哥给我当靠垫。”

　　“原地爆炸！”
　　“加一！”
　　“加二！”
　　······

　　程陌调整好姿势，对着不远处正在说悄悄话的女生们笑了笑，充耳不闻新一轮的尖叫和议论，开始闭目养神。

　　“三十秒后集合！马上去放水杯，迟的人，俯卧撑准备！现在开始倒计时，30,29,···”
　　“我靠！”“又俯卧撑！”

　　可能是俯卧撑的阴影太过强烈，本来磨磨蹭蹭起身的人，突然变得健步如飞。两三下放好水杯，立刻回到原地站好。

　　原本大家都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如同默片。
　　一道命令下来，整个画面都突然开始动了起来，若要配个BGM，估计只有进行曲才能配上大家如此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程陌轻轻朝后方拍了拍，轻轻说了声：“集合了。”
　　然后自顾自地起身，把他两的水杯放在指定位置，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全程不与尹逸眼神接触。

　　尹逸缓了会儿，默默地看着程陌一系列的动作，慢腾腾地起身，归位。

　　他刚刚是醒着的。

　　虽然他睡着的时候，对外界的反应能力会降低，但或许是他以往经历的原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降低警惕心。
　　就算睡着了，一旦有人触碰自己，也能立刻清醒过来。

　　虽然全程闭着眼睛，尹逸也知道是碰自己的是程陌，无关其他，只是明确现在敢碰自己，会碰自己的，只有他而已。
　　装睡，也不过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特别排斥这个人，以至于待对方没有动作了之后，他又很快的睡着了。

　　集体军训结束后，开始分班各自训练。
　　各班的教官井然有序地带着自己所管理的班级错落有致地分散在操场周边。

　　“我姓叶，你们可以叫我叶教官，先说一句，总教官在进行集体训练的时候，你们要听总教官的，分散训练的时候，你们要听我的！听明白了吗？”

　　彼时大家并没有被教官调教过，不知道是不是该回答，一时间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没听清话吗？连回答都不会了吗？女生深蹲五个，男生俯卧撑五个，马上！”

　　我去？？！！
　　12班众人内心万马奔腾。

　　虽然不知道教官真名，但这并不妨碍众人内心开始招呼教官祖宗十八代。

　　“听明白了吗？”惩罚结束后，教官又喊了一次，把声音提了几个档次，透着几分嘶哑。

　　“明白！”这次大家都学乖了，回答地干脆，响亮，中气十足。
　　尽管这时候大概大部分人都忘记一开始该明白什么了。

　　第一天军训，其他啥都没干，只让全班所有人重新深刻了解了哪里是左，哪里是右这一玄奥的宇宙级深刻命题。
　　——停止间转法。

　　向左向右向后···胡乱转了一通，定睛一看，突然对上了左边同学的眼睛。
　　咦，兄弟，你咋跟我面对面了呢？

　　“你们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呢！哪边是左，哪边是右都分不清了吗？哪个转错，哪个受罚！趴下，俯卧撑十个。”

　　看起来是比较轻松，唯一需要费力气的可能是靠脚这一关。
　　叶教官强调最多的就是——最后的那一下靠脚，靠的一定要铿锵、有力，要发出声音。

　　然而事实证明，光靠靠脚绝对达不成这一境界。
　　叶教官训道：“不要跺脚，靠脚，你们不懂什么叫靠脚吗？”

　　众人：“懂！”
　　内心：不懂。

　　反正尹逸是不觉得靠脚能靠成这么响的，教官您能靠这么响，您的军皮鞋肯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而言之，该跺还是得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温逐渐攀升中。
　　汗水连带着衣服紧紧黏在身上，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太阳照射下，每个人都像是一团火炉，站在一排，连成一片火焰山。
　　烦躁之余，颓靡更重。

　　整个军训期间倒是有几次的休息，可惜杯水车薪，完全抚慰不了一群形容憔悴的学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观众席高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声，本来还在走动的叶教官立马立定，朝着总教练的方向站好军姿，目光如炬。
　　紧接着耳边传来总教练的熟悉声音：“结束!”。

　　这本来应该是世上最美好的词汇，可刚刚被调教过的学生根本不敢放松。

　　叶教官转回来，意外地看了众人一眼，嘴角一歪，痞子一般笑了一下。
　　“哟，学乖了这次。”

　　众人内心：可不是吗，赶紧的，宣布结束。
　　表面十分正经，内心MMP 。

　　“这样，我先说一下，等一下你们的班主任会把你们领到学校礼堂去听讲座，解散后，你们就去找你们老师。”

　　“我说完解散，你们喊三声加油，这就算正式结束了。”叶教官补充道：“以后这就成为我们的既定惯例了。”
　　“忘了就惩罚。”

　　众人内心：好的好的好的，明白明白明白，你说什么都对，所以，赶紧的！

　　或许是众人的目光太过于殷切，本来还想再拖沓一会儿的教官突然大发慈悲，非常利落地喊了声:“解散！”

　　“加油！加油！！加油！！！”
　　未免再被揪出什么错处，尹逸相信各位身旁同胞都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力气。
　　以至于真正解散后，反倒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直到众人看到他们亲爱的乔老师就撑着伞站在他们身后，面带微笑，大家心里才涌出几分真实的“得救了”的真实感。

　　心中欢喜了一阵，忽然想起来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八天，又重新down下去了。
　　之后这日子···该咋过啊···

　　整个讲座过程，理所应当地还是被尹逸睡了过去。

　　他有个毛病。
　　如果晚上睡不满8小时，第二天白天一定是要补回来的，不然第二天整个人看着就蔫蔫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身为精力充足，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其他人熬夜通宵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但唯独尹逸是个异类。
　　他自中考结束以来，愣是在家宅了两个多月，每天都过着十点半睡，六点半醒的日子。

　　第一天军训，虽然昨晚是十点息的灯，但却经历了一次“伪闹鬼”，完全睡不安宁。
　　第二天又被要求六点到，往前推移，五点钟就要爬起来。

　　尹逸是想睡觉，但是在他心中准时比睡觉重要。
　　无论多困，到点了还是会逼着自己起来，之后再找机会补觉就是。

　　虽然边听讲座边睡觉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划归为“不礼貌”那一区域中的，可是架不住学校礼堂太舒服，自带催眠效果。

　　Y中礼堂是这些年新建的，各种设备选的全是最新的，同学到来前，空调已经将室温调到了最舒适的温度。
　　所有人进来的时候，都长吁一口气，恍若升至天堂，如获新生，好像刚刚的燥热都是错觉一般。

　　身体的疲惫带动精神的虚弱，更何况礼堂的座位，无论是布料，还是曲线，都莫名很合尹逸的心意。
　　就算他有心想听上面的老师讲什么，身体已经很诚实的给了反应——眼睛半睁不合，上下眼皮在打架，目之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耳里一片瓮声，什么都听不清。

　　“你要是困的话，就安心睡吧，等会儿我告诉你老师讲了什么。”
　　半睡不睡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

　　尹逸斜睨了身旁的程陌一眼。
　　临睡前，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

　　你哪儿来的脸一边戴着耳机打游戏，一边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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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军训中——
尹逸：一边盯教官位置，一边偷偷放松，补觉。
程陌：盯媳妇ing（唉，媳妇都不怎么理他）
教官：盯着程陌，内心os:为什么这人看着懒懒散散一点都不专心，但就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惩罚他呢？拨手都拨不动？？不科学啊！！
作者狗头震惊.jpg——这...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大三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