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明斯特的情书》桑黔

6、雪落下的声音

　　在军部的日子很忙，除了训练以外就是上课，卡尔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参军了，因为德国军队的教育的确很好。每天两次的生物课使卡尔十分有兴趣，不过老师似乎只会给他们讲如果鉴别雅利安人与其他人种以及犹太人是多么劣质，有一些无聊。不过无论是掷弹还是操练，老师都十分有耐心也还算和蔼，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卡尔觉得自己对于坦克开始感兴趣了。那些很有重量的小东西往往可以给人致命的一击，是战场上不可缺少的重要武器。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圣诞节也要慢慢地到来了。今年的圣诞节前夕柏林城特别热闹，也不知道是因为波兰战役的成功还是什么的，大家都在开心地迎接着圣诞节的到来，与前几年大不相同。而卡尔的教官施密特邀请卡尔一起去家里共同庆祝圣诞节的到来，因为家里会举办一场很盛大的晚会，邀请了很多达官贵人及亲眷。“卡尔，相信我，不会太无聊，也不需要穿着礼服，就穿着军装就好，我还会邀请很多新入伍的士兵一起去的。”在施密特的恳切邀请下，卡尔答应了这个邀请。
　　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去看看丽娜。他来到柏林以后一封一封地给丽娜写信，可是她都没有回信，而今天他决定给丽娜的家里打电话，他相信丽娜一定不是故意不理他的，“她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卡尔想着便拨通了丽娜家里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传来的不是丽娜的声音，而是罗拉·菲舍尔夫人娇滴滴的声音。
　　“罗拉阿姨，你好，我是卡尔·鲍曼。”
　　“噢，原来是卡尔啊，我听说你去柏林参军去了。怎么有空往我家打电话？”
　　“是的，罗拉阿姨，我想找丽娜。”
　　“丽娜？”罗拉·菲舍尔挑了挑眉，嘲讽道：“怎么？你在柏林没有找到更好的女孩子吗？怎么想起我家丽娜来了？丽娜不在家，没事的话我要挂了，科波太太要来我家里跟我喝下午茶了。”
　　“罗拉阿姨，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想跟丽娜说说话。”
　　“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丽娜不在家，也不在新明斯特！”罗拉·菲舍尔听到卡尔的坚持有些生气了：“丽娜现在也在柏林，不过她实在艾法尔的家中。”
　　卡尔并没有关心丽娜在谁的家中，而是听说丽娜也在柏林，他十分开心，向罗拉·菲舍尔致谢道：“谢谢罗拉阿姨，我有空一定去看丽娜，请阿姨告诉我丽娜的联系方式。”
　　“什么？你还要丽娜的联系方式？卡尔·鲍曼，你有没有搞清楚，我家丽娜马上要订婚了，和艾法尔家的卢卡斯·艾法尔，我实在是不想把女二嫁给你这样一个粗鲁人的孩子，你走吧，请你不要再联系我家丽娜了！”罗拉·菲舍尔加重了语气，看来是已经决心把女二嫁进艾法尔家中了。
　　“可是阿姨，我...我真的很喜欢丽娜啊！”
　　“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成为我的女婿的，就算你成为柏林城的战斗明星。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人的。”
　　“我...”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罗拉·菲舍尔一气之下挂掉了电话。
　　“小伙子，怎么啦？”这时施密特走到了卡尔的身边，看着卡尔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脸，关切地问他。
　　“谢谢长官的关心，我没事！”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呢？怎么脸色那么差？”
　　“唉...在和我女朋友的妈妈。”
　　“卡尔有女朋友了吗？”
　　“也不算是吧...”
　　“那是？”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那可真好，她叫什么？”
　　“丽娜，丽娜·菲舍尔。”
　　“可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应该是一个眼里可以装进蒂蒂湖的女孩子。”
　　“她很美丽也很善良！”
　　“她现在在新明斯特吗？”
　　“不，她在柏林。”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呢？”
　　“她妈妈说她准备订婚了，和一个叫做卢卡斯·艾法尔的人家。”
　　“柏林人？艾法尔...很耳熟的姓氏，可是大剧院会跳伦巴那个艾法尔，我似乎记得我的母亲邀请过他来为舞会助兴，不过莉莎并不是很喜欢他，觉得他是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
　　“您认识艾法尔？”
　　“算是吧。”
　　“能告诉我如何联系到艾法尔家吗？”
　　“当然，我下午可以带你亲自去一趟，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卡尔喜出望外，连忙道谢。而施密特看在眼里，心想：“果然是个干干静静的男孩子。”接着便拿着车钥匙带着卡尔驱车来到艾法尔家中，老艾法尔看到迪特里希家的大公子亲临寒舍十分激动，忙着叫妻子准备茶和点心。而施密特根本对老艾法尔家的点心没有丝毫兴趣，只是想满足卡尔一个心愿而已，于是便说：“艾法尔先生，我这个朋友来自新明斯特，和你的准儿媳是发小，听闻你的准儿媳从新明斯特来到柏林所以特地来探望，你不会不允许吧？”艾法尔起初也很疑心这个站在施密特旁边面生的年轻人，不过听施密特这样一说，也不敢造次了，毕竟施密特也把丽娜称作“艾法尔家里的准儿媳”，于是让艾法尔太太把丽娜从房间叫了出来，丽娜一看到卡尔眼泪就忍不住地向往下掉，她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卡尔...鲍曼先生啊。”虽然卡尔不满施密特的说辞也不满丽娜对他的称呼，但是能见到丽娜他还是很开心，他连忙问丽娜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联系他。
　　“丽娜，你什么时候来到的柏林啊！”
　　“前段时间，你刚离开新明斯特，我，我就到艾法尔叔叔家里来了。”
　　“你现在是在柏林艺术大学学习小提琴吗？”
　　“不...我现在正在柏林大剧院工作。”
　　“你没有去上大学？”
　　“是的。”
　　“丽娜，我带你走吧！”
　　卡尔说完这句话，施密特和老艾法尔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老艾法尔，他有些抱怨地看着施密特，问他：“施密特先生，这位先生是什么意思？”施密特毕竟是见过各种场面的人，他不慌不忙地说：“卡尔一定是不知道菲舍尔小姐与艾法尔先生订婚的消息，怕菲舍尔小姐住在艾法尔家中打扰到两位，所以才这样说的。”老艾法尔这时候也看出了点什么，他严厉地对卡尔说：“恐怕你不能带走她了，丽娜·菲舍尔不仅仅是艾法尔家族的贵客，也将会成为艾法尔家族的一员，她马上就是丽娜·艾法尔了。”卡尔听完，眉头紧锁，他看向丽娜，他问丽娜：“这是真的吗？还是说是他们强迫你的？”
　　“没有人强迫我，卡尔。是我贪图老艾法尔家的富贵和在音乐界的荣誉，所以要嫁给卢卡斯的，我们还没开始就完了，卡尔·鲍曼先生。”丽娜忍住眼泪，继续把话说完：“我以后就是丽娜·艾法尔太太，你，不要再来了。”
　　你不要再来了，永远都不要再来了，丽娜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此时的卡尔呆住了，他不知道短短几个月丽娜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经历了什么，竟然让他永远都别来找她了，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时候施密特已经能够猜透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他对丽娜说：“那好的，菲舍尔小姐，祝你幸福。”说完便拉着卡尔离开了艾法尔家中。
　　车在路上行驶，卡尔呆呆地坐在副驾驶上，施密特见状，对卡尔说：“抽支烟吧。”尽管卡尔不会抽烟，但是依旧从施密特手里接过香烟。施密特从军装口袋里拿出那个很像子弹的军用打火机，一只手为卡尔和自己点燃了香烟，他对卡尔说：“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卡尔。”卡尔默默地吸了一口香烟，不习惯地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因为被呛到所以流出了眼睛，整个人像大哭一场似的。
　　“长官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选择那个人。”
　　“卡尔，叫我施密特。”
　　“好吧，施密特。”
　　“很简单，她想在柏林城体面地活下去。”
　　“体面地活下去就那么重要吗？”
　　“对，很重要。”施密特指了指像香榭里大街的街道，对他说：“卡尔，你看看那些衣服，有的女人可以一天买完全部衣服，而有的女人却要用一年的工资才能买到一件。但是本质上她们都喜欢这个东西，这就是体面。”
　　“难道丽娜是那么物质的女人吗？”
　　“卡尔，她没有错，我们都是物质的人。没有她你不会活不下去，她也没有你，也可以活得更体面。”
　　“那我该怎么办？”
　　“忠诚于元首。”
　　“好。”“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想不想去我家？”
　　“迪特里希家的府邸？”
　　“对！”
　　“这方便吗？”
　　“我们走吧。”
　　这是柏林城的雪又开始纷纷下起来，路上的行人的毛呢外套都被雪打湿了，尽管天气已经算是比较寒冷了，但是卡尔却觉得没有那么冷，因为比起他心中的冷，这都不算什么了。卡尔把手生出窗外，想要去接一片雪花，他记得在新明斯特的时候，每次下雪，丽娜总会用手接很多雪花，可是这些无情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手中时，纷纷成为了冰冷的水。回忆扑天盖面地向卡尔袭来，但是闭上眼睛一切都归于平淡。
　　新明斯特还会下雪，但是我已经不在新明斯特了。
　　我还是会爱你，但是你已经不会再是鲍曼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