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谋》鬼珑凌

106、时机

　　“妈的，没想到这小白脸真不是善茬！”

　　“都跟你说小心了，还往上凑，您是真嫌自己命长。”

　　“嘿，死丫头你自己不也差点折他手里？”

　　荆柘被人很不温柔的扔在地上，后背尖锐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迷蒙中他听见光头和柳媛媛的斗嘴的声音，最后被落奈轻声喝止。

　　“都死了还要争论一下谁死得晚点吗？他随时会醒，你们把人看好了，一会送去先生那。”

　　先生？

　　娄彦卿？

　　荆柘脑仁一疼，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周围的环境。

　　应该是城外的什么地方，屋子不是毛坯，但也没精致到哪去，空气中犯着一股霉味，湿度明显比城内高，气温也偏低——这附近应该有树林。

　　可是，落奈刚刚说要送他走……

　　不管去哪，要真是走了，那他可就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这小白脸到底什么来头？”光头蹲在荆柘面前，伸手捋开他的长刘海看他的脸，恨得牙根痒痒——妈的，想他也是道上有一号的，今天被这么个玩意儿踹到骨裂，传出去面子还要不要了！

　　“要不我也废你一条胳膊吧。”光头嘿嘿笑，伸手去拽荆柘的手。

　　“可以啊，加我一个。”柳媛媛凑上来，捏起荆柘的下颌，“看见这张脸就生气，要不……”

　　柳媛媛话没说完，荆柘猛地咳出一口气，挣扎着睁开眼，看见面前两人，本能地往后退。

　　“呦，这是害怕了？”光头冷笑，抓住荆柘的手腕不松手。

　　“放，放手。”荆柘迷迷糊糊吐出两个字，散乱的目光对不准焦，手腕无力地挣了一下，没挣开。

　　“不至于的吧，荆柘。都不是实弹，顶多断两根骨头，你这个……”柳媛媛摇了摇头冷笑，“演得太过了。”

　　“那要不你试试？”荆柘哑着嗓子顶了一句，拘谨地露出一点讨好的笑容，眼珠在面前两位脸上快速转了几圈，故意流露出几分狡猾，用来隐藏自己内心的惴惴，“你们真要杀我吗？”

　　光头哈哈笑，“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荆柘诚实的说，后背靠在墙上，自由的那只手巧妙地引到背后，“你们想要什么，可以直说，只要我能……”

　　光头诧异打断他：“你这是在贿赂我？”
　　荆柘小心翼翼地看向柳媛媛，而后者也眯起眼睛警惕地审视他。

　　太不一样了。

　　柳媛媛清楚记得荆柘在树林里审她和樊高时的样子，张狂而病态，尤其那双眼睛，会随着樊高痛苦的加剧而露出兴奋的光。但现在，他却像柔弱小动物一般无辜慌张，和几个小时前的暴戾凶狠对比，简直是精神分裂。

　　光头毫无所觉，以为荆柘终于被自己的凶相吓到，准备以正常的肉票思维对他威逼利诱。他颇得意地抽空朝柳媛媛扫了一眼，意思是：看看，还是老子厉害！

　　柳媛媛没搭理他，瞥向荆柘，正好捕捉到他一瞬间的目光——冰冷粘腻的如同某种冷血动物。

　　她背后的寒毛炸到了后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起势警戒。

　　就在这时，原本瘫在角落里的荆柘猛然暴起，指缝间一枚钉子直直插进光头的肩窝，同时另一只手摸上他另一边肩膀。

　　清脆一响，当初樊高的案例重演——被卸了膀子的光头整个人跪倒下去，扯着脖子开始惨叫。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荆柘整个人已经降落在柳媛媛跟前，锁喉拆关节动作流畅一气呵成，顺手捞过了她的短匕收为己用，拉着形如木偶的柳媛媛当挡箭牌，一路干翻数名拦路的喽啰。

　　迷蒙的血雾飞溅而起，却只是看着吓人，受伤的喽啰倒了躺了一地，却都只是被刺穿手臂和大腿，丧失了攻击能力，并不致死。

　　腥甜的气味糊了满脸，柳媛媛已经看不见前路，只感觉顶在背后的荆柘的手臂如同长刺的荆棘，而她被刺穿悬挂，成了一具用来吓唬人的标本。

　　从楼内到屋外，十多米的距离，不到一分钟，荆柘突围成功。

　　当深秋的阳光落在荆柘身上，他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自觉呼了口气。

　　然而现实的操蛋在于，不合时宜的放松，总会招来更沉重的打击。

　　结果他这口气还没呼到底，又是一声子弹划过消音器的锐响，荆柘下意识往旁边突出的墙体躲避，但与此同时，他身前的柳媛媛胸前突然绽开一朵血花，带着温暖的体温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

　　实弹。

　　柳媛媛目瞪口呆地瞪住正前方举枪的落奈，嘴唇阖动着，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

　　荆柘一愣，手上力气一松，柳媛媛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软踏踏滑落下去，不动了。

　　下一秒，子弹破孔而出，荆柘迅速躲进掩体，背贴着墙后退着逃跑。然后，在转角处他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娄彦卿的眼睛在镜片后带着笑意，上扬地尾音里藏着欣喜，“好久不见，亲爱的。”

　　荆柘眼睛倏地瞪大，抬手就要出击，脖颈处突然一凉，尖锐的疼痛卷过神经，娄彦卿拖住他下滑的身体，如同时隔多年的一个热情的拥抱。

　　国臣。
　　周围其他随行人员已经就位，严轸和唐南在规定时间内上了车，最后确认一遍没问题，下令走人。

　　不算漫长的旅途才起了个头，他就有点不耐烦，然而还不能他这点不耐烦表现出来，就发生了另一件让他不太愉快的事——上飞机后闲得没事校准武器是标配，可来之前还好好的校准镜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掉了下去，中途不知道砸在了哪，捞回来时已经裂了。

　　“没道理啊。”严轸拧着眉头研究，“按理来说这玩意儿结实的很，怎么今天松了？”

　　坐他旁边的唐南凑头看了看，“你这家伙多久没出过山了，你平时也不保养，冷不丁拿出来可不就得出岔子。”

　　严轸狐疑看他，“是吗？”

　　“甭管是不是的吧，你今天都太紧张了？”唐南往四周看了看，压着声音，表情异常严肃，“你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荆柘？”

　　“没有，那事过去了。”严轸把校准镜塞进贴身的衣袋，眼睛盯住唐南，“我是担心任务。”

　　唐南也知道这次的任务有些诡异，哪怕之前比较敏感的人和事，都没有这次邪乎。可到他们这个位置，就是执行命令完成任务，问得多了就属于越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想，让干什么干什么。

　　严轸以前贯彻落实地很到位，怎么这次犯轴了？

　　唐南：“你什么意思，这任务有问题？”

　　“不好说。”严轸看他，“但张总这态度……”

　　说话间他回忆起张瑞鸿开会时的神情，还有那句听起来很正常，但回忆起来不正常的“这件事只有你能干”。

　　严轸深吸一口气，仿佛一颗水滴垂落进平静的湖面，卷起层层波纹之后消失不见。

　　他的神经几乎战栗起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些年，他和张瑞鸿一直追查的，有关于那个人的死因，难道终于在多年后摸到蛛丝马迹，有了可以终见天日的机会？

　　严轸及不可见的兴奋起来，再看向唐南时眼底甚至烧起了大火。

　　“可能有线索了。”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唐南一愣，欣喜从脸上一闪而过，“真的？”

　　严轸点了点头，缓缓把气呼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几乎急迫，藏在手套中的手不自觉松开握紧，整个人放松了靠在车壁上。

　　唐南看着他，垂下目光落在放着校准镜的口袋上，眉头不经意的扭紧。

　　过了一会，他也靠在了车壁上。

　　希望是他想太多。

　　而他胸口这股过分强烈的沉郁，只是因为最近没有见到斯念，有点想她而已。

　　果然啊，人心一旦有了念想就会变得敏感。

　　唐南内心里苦笑，就连自己都这样，更何况是严轸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像是疯了半辈子没人管的狮子，突然间被猎人逮住关在了小屋里当大猫圈养，少了风吹日晒领地厮杀，每天有人看护操心，渐渐地也就失了野心，纵然外面天地宽广也懒得再去狂奔，只想不思进取的晒晒太阳撒撒娇，守着一亩三分地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很开心。

　　人啊——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之前总有人惦念着没觉得怎么着，现在忽然被撒了缰绳扔回野外，还真有点不习惯。

　　可是，既然提起了，不免又想多几分——斯念，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而被唐南惦记的斯念现在正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面对完全陌生的人，透过当地特色的厚重泥墙上镶嵌的玻璃小窗看向纷杂热闹的小街。

　　落后的地区到处都弥漫这土腥味，所有人的皮肤都带被日光晒成深色，妇女们包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只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是麻木的。男人们留着胡子，审度的目光藏在浓黑的眉毛下。

　　过分浓烈的体味混着干燥的尘土吸进肺里的感觉十分销魂，虽然身体适应了，但感官依然拒绝。

　　身后的房门被敲了三下，一个懦弱的女孩端着饭菜进门，慌慌张张搁在了门口的桌上慌忙退走。
　　斯念掀了掀眼皮没搭理。

　　她知道自己不会逗留很久，她在等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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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剧情会应该有点……“虐”
毕竟娄彦卿把荆柘抓住了。
考虑到感官感受，我决定卡在这里，等我把这一段写完了一次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