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日志》瞌骑

2、第二刀

　　倾袂是位怎样的神？木偶清楚自己就是他枝干的其中一截，又惊讶了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这个问题。

　　他应该是位很温柔的神明吧？因为与众神的理念不同，加上相较于他们，他更强大，也更幼稚，必然要被排挤在外。更何况他接管了芒，还使它井井有条……芒是什么呢？神明们说起芒的时候所使用的谓语和自己的一样，芒也是木偶吗？不会的吧。它出神地想，既然说了井井有条，那一定是什么范围很大的东西，但又只是一个和它一样的个体……

　　“该去会会你的父神了，小家伙。”

　　它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怎么被带走，又是怎么目睹那位它看不清容颜的神明出现的，总之一切合乎情理，“初次见面”的关头，它甚至将父神这一称谓叫了出来。

　　“有为他取名吗？”倾袂看似随意地寒暄道。木偶心底却炸开了花：那平和而使人心安的声线与自己幻想中的别无二致，他甚至用称呼生物的人称称呼了它。由棉花填塞的脏器带它舔舐了喜悦这一情感的甜美，当信使神明表示没有时，倾袂好像早已准备好一样说道：“这孩子就叫奕怎么样？”

　　木偶确信这是自己的新生，要不然它怎么会感到一股类似火焰的暖意包围了自己？外界的温度明明没有变化。它抿着嘴，终于在父神面前抬起了头：“谢谢您。”

　　“不用谢。”他好像在笑，木偶晕乎乎地想，搞不好它永远也不会忘掉今天的这一切了，这份记忆会冲淡记忆开端时连绵不绝的锯木声带给他的恐惧感，像是用温热的双手捂融寒冰。

　　之后与神明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想不想现在就展开它？

　　当然想了。木偶设想着未来的种种。

　　“单字的称谓的话……”

　　“啊啊，确实有些不妥。”想到德高望重的旧神们清一色的高贵的单字名称，神明称是说。

　　在年轻神明说出下文之前，带木偶见他的传信神明说道：“在名前加上'予'字吧，就叫予奕如何？”

　　名称与众生物对其的信仰，是众神们力量的来源。木偶不想要承认那个带着肮脏气息的“予”的名字，犹如一个禁不住糖的诱惑的幼崽，脸色苍白地跟从于奴隶贩子身后。

　　“我不…”即便是戏言，名字的诅咒也会立即生效吗？木偶的身体中暂没有液体，即使有动物一样的眼眶也无法拥有泪水。因此，他只是皱着眉头看向他的父神，后者无奈地低下头，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他，----自己这树干的一部分，勉强能说成是自己的孩子，却连可怜的表情都做不出，即使现状已然非常可怜。

　　“…”帮不了你啦。

　　木偶注视着神明孩子气的举动，溺在单纯的痛苦之中，一时竟忘了别的重要的事。

　　他看懂了倾袂嘴唇张合间要传达给他的东西，它们与众神使用的话语不同，而他却“看”得懂，那是倾袂的语言。

　　“再见，我们还会再见的。”木偶予奕将要被再次寄送往许久以来就住着的远房亲戚那去，不过他不再感到害怕，或许是那恶意与祝福参半了的东西给了他这具空壳一副可以依仗的灵魂，“今天的事，非常感谢您，再见。”他失掉那份不熟悉环境的窘迫，竟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