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燕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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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根里，天子脚下，富家子弟多如牛毛，一块砖头掉下来，砸到一个人，十之三四是宗室子弟，剩下六七个里有五个左右与至少二品以上的朝廷命官有关。在这里，如果你家里没有三品以上的京官，是会被瞧不起的。每三年一次的科考，是寒门学子出头的机会，但往往，一甲三名的头衔总会被世家子弟取走。只是上届出了个例外。
一甲头名，金科状元——也是本朝唯一一位六元及第，是个寒门弟子，从童生一步步考起来，发迹于微末。这位状元单姓唐，名知秋，字渡荣。他本来不姓唐，姓叶，只是外祖家只有有他母亲一个女儿，没有嗣子，便把自己过继了出去，他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是嫡出，长子过继虽不太好听也不碍事，且这是他外祖家和父亲家早就商量好的，所以也没有人置喙。他虽然在族谱上不是叶家人了，行为上却依然照拂着幼弟，在父母亲过世后，三人便带着家财仆从上京了。在京中买了宅子安顿好弟弟，唐知秋便专心备考。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题名天下知。殿试过后，唐知秋成为了本朝唯一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不大的宅子前每天人来人往，唐知秋不受其扰，闭门谢客，每天早出晚归，他家没有女主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夫人外交。
唐知秋一开始被授的是正六品翰林院侍读，本来按照规矩应该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只是唐知秋是六元及第，待遇也与以往不同。不到一月，他便升任正五品文华殿大学士，能上朝议政了。又过了三月，进了夏日，北方大旱，民不聊生，唐知秋提出“南水北调”方案，先紧急支援，然后将闲散士兵并地方百姓调去开河道，将长江水渡向黄河，先开小河道求快，援及北方。这工程不仅缓了北方的燃眉之急，也造福千秋万代，只是工程浩大，度过了旱灾后仍在施工，改小型为大型。唐知秋因为这一件大功升了正三品吏部左侍郎，还封了伯爵，降级世袭。很快，唐知秋就搬去了王公贵族大官世家聚居的铁狮子胡同，那里的人不是看不上他就是对他多加欣赏，清净得很。
又过了一年多，元军趁冬日来犯，唐知秋奉命监军，他采用了一个无名小卒设计的新型火铳，竟然大败元军，还收复了部分河套失地——得了，啥也甭说了，继续升官进爵吧！于是，唐知秋就以二十五岁的“稚龄”，入朝不到三年，一跃成为了正二品吏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世袭伯爵。还是当今年少登基，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所以才很是看重年轻臣子，唐知秋是寒门出身，没有官员帮派，又才华出众，能做事又会说话，是以当今对他很是宠幸，知道他爱熏香，还赏赐给他前朝贡品瑞龙脑。当今还经常叫唐知秋入宫参政，不参政也时常找他叙话——比如现在。
“渡荣啊，你家人给你取这个字，有什么意思啊？”当今皇帝朱铭霏往嘴里扔了快糖糕，嚼吧嚼吧咽下去才问道。和他威严睿智的天子形象不同的是，朱铭霏最喜欢这些甜的糕点。“渡过千难万险，成就荣光加身......不过是长辈对孩子普通的期望罢了。”唐知秋笑笑，也没多说。朱铭霏以为他想起了过世的父母，也不再多问了，两个人拉拉杂杂地聊了些别的东西，朱铭霏收到了太后的“传唤”，当今太后是皇上亲母，二人感情深厚，朱铭霏一直都很敬爱母亲，听到母亲来请，就让他走了。唐知秋应声离开，只是离开前又道了一句：“银行的事......臣过几天会在朝会上提出来，至于细致的折子，明天就叫人送进宫，还请皇上屈尊过目。”
朱铭霏赏了唐知秋不少东西，其中有个酸枝木匣子里放的是一对镶金羊脂玉阴阳鱼子母佩，成色极好，不过对皇帝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就是唐知秋自己的收藏里也有不少这些东西，不同的是这对玉佩上刻了“御”字。说来奇怪，这还是朱铭霏第一次赏赐玉佩下来——还是对子母佩。朱铭霏是什么意思？唐知秋坐在软轿里，神色不明。他忽然想到，这位皇帝至今还没立后，膝下只有一个从他超远方堂哥那里抱来的小皇子。
金玉良缘......这东西，留着烫手。
可是又不能扔......啧。
不过唐知秋虽然烦躁，但是并不担心，朱铭霏不会轻易和他说明，因为唐知秋是朝中重臣，不是他可以亵玩的佞宠。唐知秋当然可以装作不懂，可是这样一来，他之前树立的“皇帝肚里的小蛔虫”的人设可就不保了。
唐知秋到了府，下了软轿，看见邻居门前人来人往。“怎么回事？”唐知秋问他身边的小厮。小厮名叫臻昇，实际上是极乐宗暗杀部的分队小队长，唐知秋身边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供他驱使。“是隔壁钱阁老的孙女晒妆。”钱阁老和唐知秋相交不错，很青睐他，也对他多有照顾，唐知秋早听说他家孙女定了吴国公家的儿子，没想到是今日晒妆，他最近因为银行忙的头昏眼花，还要处理宗里的事，根本不记得这些东西。“既然如此，便从陛下的赏赐里挑些好东西送过去吧。”唐知秋把怀里的匣子递给臻昇：“这个也送过去，说他们是金玉良缘，祝贺他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臻昇不明白唐知秋为什么把这对看起来很喜欢的玉佩送出去，只是唐知秋说了，他就去做。
看着臻昇走了，唐知秋才进府。朱铭霏送了这东西，必定会关注它去了哪儿，知道他把玉佩送出去，估计也明白唐知秋在拒绝了。只是，朱铭霏送了一对而不是一块，恐怕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唐知秋也没法明着说。
刚踏进门，迎出来一个唐知秋熟悉的人影。
“啊，小清欢，你来接我了？”唐知秋看着那人俊秀的眉眼，不由得微笑起来。“是啊，”叶清欢翻了一个白眼，“我怕你会从皇宫出来忘了回来的路。”他这么说着，也笑起来，眼似新月。叶清欢不是唐知秋或阴昙那样令人一眼就难忘的类型，却让人看着舒心的很——至少唐知秋就很喜欢。
“是吗？那我真的好荣幸哦......”唐知秋和他调笑。赶在人炸毛之前，唐知秋笑语晏晏地拉住他的袖子：“好了，我们......回家？”他喜欢对叶清欢说“我们”和“家”。对他来说，有叶清欢的地方就是家。“......好。”叶清欢红了耳廓两个人相携进了内院，还能听见唐知秋在和叶清欢讲今天发生的事，什么办公务很累啊，皇帝很不靠谱啊......
堪堪踏进门的臻昇：QAQ主子你别抛下我啊......
紫禁城，乾清宫
“你说，他把东西给钱阁老的孙女添妆了？”朱铭霏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老坑翡翠扳指，问他的侍卫魏子云。“是。”大内侍卫头领低头缄默。“......行了，你下去吧。”朱铭霏手指轻扣案面，赶走了魏子云。
宫室里一片寂静，只听到青年帝皇一声浅浅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燕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