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追到影帝了吗》锦杉

20、第二十章

　　整洁明亮的病房里，齐宴笙靠在床上，苏霆坐在床沿，盛了一匙汤，轻轻吹了吹，之后送到齐宴笙嘴边。
　　齐宴笙定定看了那匙一眼。
　　苏霆:“来，张嘴”
　　齐宴笙:“……”
　　活了三十四年，自打记事儿起就再没让人喂过饭。齐宴笙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像有一堆乱糟糟的丝线弯弯绕绕互相牵绊，理不清头绪，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让人喂完了一整碗汤和饭。
　　吃完最后一口，苏霆特满意地把饭盒放好。心里美滋滋的，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他看了眼齐宴笙，对方也在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霆在那漆黑的眼睛中，看见笑得特灿烂的自己。
　　苏霆有一瞬间晃了神。
　　面前的男人无疑是英俊的。棱角分明，五官精致，浓黑的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在苏霆眼中，无一不性感，无一不好看。
　　他是影视圈里的神话，是众人艳羡的影帝，是万千少男少女倾慕的对象，现在他就安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刚刚吃下自己亲手喂的饭菜。
　　苏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像密集而杂踏的鼓点，渐渐鼓胀着一种危险的情绪，里面包含着雀跃、欢喜，还有……欲望。
　　苏霆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然而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男人的脸在自己的面前变得异常清晰。他隐藏在眉尾下的一颗浅浅的痣，浓密纤长的睫毛，还有那薄而润泽的……唇。
　　苏霆喉咙滚动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苏霆？”
　　一道低沉的嗓音，像一柄突然出现的剑，搅动了朦胧而暧昧的空气。
　　苏霆看见齐宴笙眉毛微挑，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
　　苏霆愣了一瞬，思绪飘回到现实。
　　他与齐宴笙只相隔半臂不到的距离。
　　“怎么？”齐宴笙看着他，问道。
　　苏霆笑了一下，眨眨眼，伸出食指在齐宴笙嘴角抹了一下:“有滴汤，我帮你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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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快九点了。
　　齐宴笙看着坐在角落椅子上安静看剧本的苏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吧。”
　　开车回去还得一个多小时，太晚了不安全。
　　然而苏霆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一个笑:“我今晚不走了。”
　　这次轮到齐宴笙怔住了。
　　苏霆:“你可是伤员，怎么能没人照顾？”
　　齐宴笙失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有这么多医生护士，你放心吧。”
　　然而苏霆却不肯，睁着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鹿似的眼睛里有一种
　　别样的执着。
　　齐宴笙和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
　　然而病房是单人间，虽然很宽敞，但就一张床。
　　苏霆要是晚上留下，就没地方睡。
　　齐宴笙:“要不你跟我挤挤？”
　　苏霆摆手:“不了不了。”
　　他睡觉不老实，万一一个翻身再把齐宴笙的胳膊给压了，那真是太罪过了。
　　齐宴笙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拍了拍自己左侧的床，“你睡这边，压不到。”
　　苏霆看了一眼那床，其实不算宽。但齐宴笙特意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了地方。
　　苏霆犹豫了一瞬，随即笑了笑，“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苏霆平时晚上睡觉经常熬夜，总是刷着刷着手机就半夜一点多了。但齐老师是病号，他可不能熬夜，故而苏霆十点来钟就洗完漱怪怪钻进了被窝。
　　虽然苏霆比较瘦，一米八的个头才一百三十多斤，但奈何床毕竟是单人床，一个人住着尚且宽敞，如今又钻进去一个大小伙子，空间难免逼仄。
　　苏霆又往边上靠了点。
　　齐宴笙注意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灯已经关了，房间里黑成一片，夜幕中，只有苏霆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感受着被窝里逐渐升起来的温暖，苏霆他看着身边距离不到十厘米的人，轻声说，“齐老师，晚安”。
　　＃
　　半夜十二点，苏霆睁开眼。
　　夜很静，平日里白天的喧嚣嘈杂，到了夜里都归于沉寂。
　　外面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在黑沉的夜空中发着微弱的光，整个城市都逐渐陷入了沉睡，而苏霆一直醒着。
　　适应了黑暗中的光线，苏霆轻轻转动身子，头发与枕头摩擦发出微微的轻响。
　　身旁的人已经睡熟了。
　　齐宴笙闭着眼，眉目舒展，呼吸均匀。
　　苏霆用手肘撑着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小床，到底是有些挤。苏霆绕着床边走到外侧，齐宴笙被棉纱裹缠的手臂有半截已经落在了床沿外面，苏霆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胳膊挪上来，放进被子里盖好。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病房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陪床椅。椅子是软布面的，可以折叠，拉伸开来就是一张折叠床。
　　苏霆把椅子张开，轻拿轻放，尽量不发出声音，之后披了个外套，阖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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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齐宴笙醒了。
　　手臂上的酥麻与痛感搅扰着神经，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泛着毛边的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齐宴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身侧看去，目之所及，却是一怔。
　　原本应是苏霆睡的位置此时此刻并没有人。
　　回去了吗？这么晚了，不可能。
　　去厕所了？
　　齐宴笙坐起身子，目光向周围打量，忽然看见在病床的对面，多了一条窄窄的折叠床。男孩正侧身躺在上面，身子微蜷。
　　齐宴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安静地下床，放轻脚步，走到苏霆近旁。
　　借着暗淡的月光，齐宴笙看到男孩的嘴唇正在微微翕动，似是在说着什么，可却听不真切。
　　他默了一瞬，屏住呼吸俯下身去，耳朵靠近男孩的嘴边，有两个模糊的字眼渐渐清晰。
　　是“爸爸。”
　　齐宴笙身子一僵，再次低头打量苏霆。
　　男孩原本两道英挺的剑眉此刻皱成一团，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唇角如今紧紧抿着。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湿润的眼尾后，滚落一滴晶莹。
　　齐宴笙的心脏像被人捏了一把。
　　他眯了眯眼，脑海中忽然有一道光闪过。
　　某些模糊而又久远的记忆如丝线一般在眼前汇聚，缠绕，最终编织成一个男孩的脸。
　　18岁的男孩，脸上稚气未脱。本该是灿烂而美好的青春年华，可那男孩儿目光却冷漠又锋利。
　　他看见他时，对方校服半敞着，宽大的袖子撸到手肘，细瘦的小臂上有一块吓人的青肿。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也被划开了一个口子，红红的，还沾着血。
　　他走近到他身旁，坐下。
　　那一天的晚霞是一片耀眼的橙红色，天边流淌着绚丽的光。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两人身上，男孩防备地看着他，目光像一头离群的小兽。
　　“你要干什么？”少年冷冷地开口。
　　他没有回答他，而是陪他一起坐到了天黑。当最后一丝光线坠入地平线，他给了他一块糖。
　　记忆中少年的脸和面前的人重叠，齐宴笙呼吸起伏，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么多日的相处，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苏霆竟然会是方面那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也是，眼前的男孩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自己转，哪里想得到，在他这么小的时候，曾经遭受过如此的苦难。
　　不知怎的，齐宴笙的内心深处，忽然开了一道缝隙。像一缕春风，吹进了寒冬凛冽的边城，又似万物草木逢生，冰雪初融。
　　他弯下身子，想把男孩抱回床上。
　　他看了眼自己裹缠着纱布的胳膊，默了一瞬，之后将苏霆的脖子垫在自己的肘弯，之后另一只胳膊伸到他的腿弯下，刚想用力，怀中人忽然抽动了一下。
　　齐宴笙愣了一下，见苏霆忽然呼吸急促，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五指虚握成拳。像是凶狠的小兽，像敌人亮出还没有长成，却已初见锋利的爪牙。
　　齐宴笙把左手抽出来，想要拍一拍他。结果就在这一瞬间，怀中的人忽然动了。
　　苏霆的意识尚未清醒，他一只手猛地向前一抓，一下子拽住了齐宴笙的前襟，力气竟然出奇的大。
　　然而此时齐宴笙的左手已经抽出，只留受伤的右臂还环在苏霆的颈下。
　　两个人的重量骤然捆绑在一起，齐宴笙始料未及，身子一个踉跄，竟连带着苏霆一起，向地上栽去。
　　苏霆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头微垂着，眼看着就要直接磕在地上。
　　齐宴笙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下意识伸出手，垫在了苏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