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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6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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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里面起箭！”王保保大声吼着，跃下马来便引着周芷若往帅府里奔，亲兵分出一半围住田丰王士诚及其家眷，一半跟着王保保进府守卫。王保保很快在后院寻到一处女儿家的闺房，便让周芷若先抱了妹妹进去安顿，自己又匆匆奔了出去。赵敏早已经没有了意识，周芷若一手小心的避开箭杆托在她后颈，让她侧靠在自己怀中，一手轻轻摘下她面具，便见到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唇间嘴角尽是紫黑的血迹，冷汗与泪水血水混成了一片，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周芷若只觉心脏仿佛给人揪住了一般，攥得生疼，却也不敢耽搁，死咬着牙先运起九阴真经将她心脉护住，接着便探到她肺腑中积压的内伤，而且那箭头竟也刺了进来，让本就严重的伤势变得更加复杂危险，相较而言她左肩那个深可见骨的血洞虽然骇人，却是好处理得多。
托着赵敏伏在自己肩头，周芷若小心的撕开了她中箭处的衣服，血迹已经开始凝结，她迅速点了周围穴道，王保保也已捧着热水和软布伤药奔了回来，他仔细看了一下中箭处的位置，又比了一下箭杆的长度，有些颤抖的拔出一柄匕首，涩声道：“这箭怕是刺入了肺腑，不能硬拔，要先挖开才行。”周芷若抬头看了看那闪着寒芒的刀锋，下意识的抱紧了赵敏，有些惊恐的摇了摇头。王保保知她害怕，低低的道：“我来取箭，你按住她，千万不能让她乱动……拔箭的时候最危险，点穴也不能完全止血，你把这金疮药先撒在纱布上，到时马上压住。”
周芷若下意识的接过，突然又从随身的包袱中抓出几个小瓶子：“这是峨嵋最好的伤药，应该比你军中的好些吧？”王保保立刻去门口让随行军医看了一下：“就用这个，咱们马上开始！”
周芷若定了定神，略微比了一下，感觉这样抱着赵敏难以固定，也不好处理伤口，只得小心的让她趴在床上，自己一手压在她肩头一手压在她腰间，保证她动不了分毫。那人虽在昏迷，但刀锋刺入时周芷若还是感觉到了她微弱的挣扎，王保保也是浓眉深锁额头见汗，突然低声道：“芷若，准备！”长箭起出，带着一股血箭，周芷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全部的精力去对抗那个可怖的伤口，竟没发现赵敏此时痛醒了过来，没有见到周芷若，她不安的喃喃唤了几声，便又陷入了昏迷。
包扎好伤口，已是用掉了整整两瓶伤药，换掉了数盆血水，周芷若的衣服也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无力的靠在床头，握着赵敏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微微发抖。王保保默默的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他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要将赵敏卷入这场战争，若是妹妹有什么差池，莫说无颜去见父亲，便是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深吸了几口气，周芷若勉强压下心中的痛楚与惊惧，小心褪下赵敏已被染得看不出本色的衣衫，又匆匆扯掉自己的，重新将她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的身子抱进怀中，她的呼吸脉搏都很弱，体温也很低，腕上的八门金锁已在微微作响，多挨一刻都是凶险。胸口膻中穴紧贴着她背后箭创，周芷若毫不迟疑的将九阴真经运到极限，牢牢镇住外伤，右手亦环抱贴在她肺腑位置，极慢极慢的将其中积压的瘀血并着外伤落入的鲜血逆推而出，再小心的鼓动真气温养内伤。再有血滴落入，她便立刻以内力裹住将之推出。足足透掉了七条锦帕，伤口终于不再渗血，瘀血也已清理干净，此时屋外日升月降，明明暗暗，已过去了两日，王保保亲自守在门口，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送饭送水全部亲力亲为，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是比妹妹的安危更加重要的，除了周芷若，他不相信任何人。
赵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她几乎已经遗忘的孩提时代，父亲把她扛在肩头，爽朗的笑着，有时还会用硬硬的胡须去扎她嫩嫩的小脸蛋，然后看着她皱着鼻子躲闪的嫌弃表情哈哈大笑。后来她渐渐的长大了，便换成了她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父亲每次都会一脸无奈的点着她的脸颊，然后痛快的应下她所有的请求，再后来，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周芷若，见到父亲的时候便越来越少了，但每次相见，都是满满的关切，她永远记得大婚那日，父亲将她的手郑重交到周芷若手中，眼中虽然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喜悦，他确认女儿找到了一个能一生一世真心待她，守护她的人，他真心的替女儿高兴。“芷若，敏敏以后便交与你了，爹爹不求别的，只望你俩能一直这般的牵着手，互相扶持，一路走下去。”父亲的话语尤在耳边，人却越来越远，直至消散……
“爹爹……”赵敏猛然醒了过来，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每吸一口气，便觉得肺腑生疼。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一片昏暗，她慢慢的回忆着，隐约记得自己似乎醒过一次，然而除了铺天盖地撕心裂肺的疼痛，什么都没有……她分明记得自己之前从一片狂暴混乱的血色中蓦然惊醒，便见到了周芷若，然后就伏在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安心睡去，可现在，为什么只有她孤单一人？她的芷若去了哪里？“芷若，是生我的气了吗？”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论什么原因，自己又一次丢下周芷若独自一人，孤身涉险奄奄一息，她的心已经被自己折磨得很脆弱了，会不会便累了，倦了，再也不想这般追逐了？赵敏越想越怕，拼命的想撑起身体下床去找寻，却只能勉强将手臂稍稍移动，她惶恐起来，终是掉下了泪，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她已经没有了爹爹，不能再失去挚爱，那足以让她崩溃。身体毕竟还是太过虚弱，又加之心神动荡悲观，不过片刻，她便再次昏睡过去。
再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四周安静得可怕，身边依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无论看什么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肺腑也还是疼得难以发声，悲观的情绪再次占据了赵敏的思想，她死撑着仅有的一点力气缓缓挪动着身体，此时此刻，她只想依靠在周芷若怀中，真切感觉到她的温度，想且只想。
“大哥，你真的愿意？”屋外，周芷若正与王保保低低的说着些什么。“嗯……就这样吧。”王保保沉默了一会才道：“家国的重担本就不该压在她身上，她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我只希望，今后的岁月，她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过她想要的生活……”周芷若长出了一口气，刚待再说，突然感觉屋中似乎有些细微的响动，立刻就闪了进去，正见赵敏已经挪到了床边，眼看就要摔下地！
突然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赵敏愣了一下，便向里钻了钻，虽然她看不清楚，却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留在周芷若体内的生命印迹，叶倾仙说得没错，什么都可以伪装，唯独这种性命相连的感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偏差。“敏敏特穆尔！”她还未完全放松下来，便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她的本名，周芷若从未叫过的本名，声音很大，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恼火：“你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赵敏立时就惶恐起来，抓着她的衣袖急切的想跟她道歉，求她原谅，可灰白的双唇蠕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不由更加惶恐，她看不清周芷若的表情，也不知她气到什么程度，只能不停的摇头，伤口的剧痛发散开来，撕裂着脆弱的神经，她无力的颤抖了几下，便又昏了过去。
“敏敏醒了？”王保保听到周芷若声音，也跟了进来，却只见到满面泪水的周芷若与她怀中再度昏迷的赵敏，虽然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俯身去看赵敏背后纱布：“芷若，再检查一下，箭伤最容易开裂，很危险。”周芷若一惊，连泪水都顾不得擦就去查看伤口，果然纱布解到一半，就看到一抹殷红正在缓缓扩散。周芷若刹时就惊出了满额的冷汗，万幸赵敏此时虚弱已极，移动极慢，伤口只是微微开裂，及时的止血包扎后已无大碍。
王保保又叮嘱了几句，忧心忡忡的退了出去，只留周芷若在屋中，以温水小心擦拭着赵敏粘满冷汗的身体。“你的身子已经很弱了，再受如此重伤，要如何才能养好？”周芷若轻轻给她盖好被子，低低说着，眶中泪光闪动。冰火岛的事，她早有怀疑，叶倾仙也没打算一直瞒她，再听她追问，便道出了实情，周芷若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恢复得如此之快又未留下丝毫隐患，全是因为赵敏分给她的那部分命元！她又哭又笑的呆坐了许久，之后对赵敏更是加倍的好，加倍的宠。忆到此处，她的意识不由自主的又沉入了丹田，赵敏的生命印迹便悬浮其中，本来足有豌豆大小，只要两人同在一处便会活泼转动，可如今却随着赵敏重伤衰弱到仅余绿豆大小，极不稳定的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
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周芷若蓦然回神，连忙去重新点起灯火，便惊见那人烧得通红的脸庞，双眸紧闭，眉头紧紧的拧着，抿着几乎没有血色的唇一声不出，只是双手却早已将床单绞出了印痕。“敏敏特穆尔！”周芷若的心又狠狠的疼了一下，这人为何这般的不爱惜自己，难受至此都不愿唤自己给她疗伤！
“……芷……芷若……唔……”赵敏蓦然抖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连拭几次，用尽所有的力气，她终于发出了一点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只是吐气的瞬间，唇角便溢出一道血线：“对……不……起……唔……别……别……”
“别说话……不准说话！”鲜红的颜色再次刺痛了周芷若的眼睛，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将手轻压在她胸口，刚待运功，就被一只滚烫却满是冷汗的手死死握住：“求你……唔……别……不要……我……唔……”赵敏拼命摇头，大颗的泪水滚了出来，大量失血之下，她无力思考太多，她只知道周芷若不许自己讲话，不听自己道歉，这种结果，她承受不起，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已经濒临断裂。“芷若……别……唔……别……啊～～”一声低弱的惨叫，鲜血终于喷洒而出，打湿了大半个枕头，周芷若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又是一大口，高烧让痛感变得迟钝了些，但也在让内伤恶化，她真的已经撑到了极限，若是得不到回应，或许，她会就这般睡去，再不醒来。
周芷若一只手死死的压在心口，泪如雨下，她记忆中的赵敏从来都是神采飞扬泰然自若，便是在灵蛇岛恳求自己原谅的时候，更多的也是心疼与悔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如此脆弱如此卑微，她心中的那些后怕那些恼火，便在这让人心碎的破碎语句中真的碎掉了，不及多想，她立时俯身吻上了她的唇，舌尖相抵，一股清凉的内息缓缓送了过去，将内伤柔和包裹，细细温养，直到稳稳压制，周芷若方才微微抬头，轻声道：“敏敏，你看着我。”赵敏得她一吻，心下安稳了许多，便努力的睁大眼睛去看她，周芷若对上她几乎没有焦点的眸子，片刻的疑惑之后，瞳孔慢慢放大，她终于明白了赵敏为何会有之前那般反常的言行，那只是一个人脆弱到极点的本能啊……“我说过，今后的路，要和你一起走下去，”泪水还在疯狂的流淌，她死死的咬着唇，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就算有一天再也走不动了，却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周芷若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赵敏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四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还恍若昨日，年少并不意味着轻狂，遇到了挚爱，许下了誓言，便是一生一世！她摸索着抚上周芷若的脸颊，神情中带着回忆的温柔，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
“你烧得很厉害，我让人去煎些药，很快回来。”周芷若轻轻覆上赵敏的手，柔声说着，见她微微点头，便顺势捉住轻吻了一下，小心放回被中，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被角一一掖好，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门口唤人煎药。
赵敏长出了一口气，她也不知自己之前为何会那般害怕，或许人在虚弱的时候便也会脆弱，极易将事情往坏处想吧？她将全部的情感毫无保留的倾注到了周芷若身上，便注定了她对周芷若情感上的依赖，她不怕伤不怕死，却独独害怕失去周芷若，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赵敏是这样，周芷若亦是这样，彼此都是对方的药，却也是无解的蛊毒，从两人相识的那一刻起便扎根于生命，腐骨蚀魂……
赵敏连着发了好几日恶梦，每次都是哭着醒来，汗流浃背，周芷若便在她睡着时候都抱着她，防她无意识的乱动再抻到伤口，也怕她醒来时见不到自己再惊慌失措，她现在脆弱得让人心疼，醒来之后见到她，便会小心翼翼的蹭她，神色中满是讨好，每当这时，周芷若也会亲亲她的额头，将她湿了的衣服并纱布解下，端来温水给她擦洗，还会故意在她胸口留下几个红印，她便会高兴半天。到了第七日上，她左肩和背后的结痂终于开始变硬凝实，内伤彻底稳定下来，视力也随之慢慢恢复，但身子还是异常虚弱——其实周芷若的医术根本算不得高，她的天赋全都偏在了修身习武与日常的生活技能上，此次能独立将赵敏从鬼门关硬拖回来，全仗了强横内力与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不惜损耗自身元气，将赵敏伤势中所有的隐患都细细磨掉，只要好生调养，复元只是时间问题。
第八日，王保保一早便来看了赵敏一回，又拉着周芷若问她的身体状况，问得极为仔细，赵敏此时已能慢慢的低声说话，便道：“哥哥可是有事？”王保保犹豫片刻道：“我想这几日便送爹爹棺椁回洛阳安葬，不知你身子可能支持得住？”赵敏闻言便红着眼圈去看周芷若，周芷若也知此时距汝阳王遇刺已有月半，若不是深秋渐凉，王保保又不停从周边城镇调来冰块，尸身怕是早已腐坏，此时既已将仇人家小全数拿住，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便道：“哥哥却给我一辆马车，我要改装一下。”王保保诧异的看了看她，却也没有多问，不多时便将马车与她指定的材料送了过来。周芷若忙了小半日，改装出来的效果竟也有叶倾仙□□成水准，王保保进去坐了一回，简直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看着赵敏道：“你这郡马哥哥不但是个大厨，还是个木匠。”赵敏开心道：“周哥哥什么都会。”周芷若听了便过来抱着她亲了一口，笑道：“是啊，不然却怎么养你？”
又休养了一日，第十日上，王保保拔营起寨回转河南，自先领了千余精兵护送父亲棺椁直奔洛阳，令副将带着大军在后正常行进。
十余日后，北邙山下，王保保与赵敏周芷若自扶灵将汝阳王下葬，并于添土前将田丰王士诚剖心生祭。封土之后，三人又在墓前跪了许久，王保保突然道：“敏敏，我要你在爹爹灵前起誓，有生之年，再不踏入战场半步，绍敏郡主已死，蒙汉之争再与你无关。”见赵敏看着自己极为犹豫，他起身拔剑，直指周芷若，而周芷若却恍若未见，并不躲闪。赵敏惊道：“哥哥，你做什么？！”王保保道：“若你有何闪失，我便要她陪你！你该知道，我为了你的安危，什么都能做出来。”周芷若也道：“便是这样，我不会还手。”两人实在是怕了，此次如果周芷若到得再晚半日，赵敏便是回天乏术，随行军医根本救她不得，是以两人早就开始商议，终是想出这么一个让赵敏无法拆解的狠招。见赵敏无奈立誓，王保保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抱了她一下，便大踏步的走了：“以后每年爹爹生辰祭日，咱们便在此相聚！”
两军交锋，各为其主，战争本无对错，只是一场由无数枯骨累积出的不世功勋，身为汝阳王之子，王保保已注定脱离不了这战争的漩涡，他所能做的，便是让妹妹随着周芷若远离这个乱世，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他牢记着赵敏给他的策略，一直在北方征战，最终退守漠北，于和林大败徐达，守住了元廷的最后基业，便是朱元璋也对他极为敬重，先后数次遣人通信，劝他归附，并称他为“天下奇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相当长的一章了，对敏若的感情做了细致的剖析总结，这种细腻的感情真的有够难写，大改了三次小改了四遍，才感觉在前提合理的情况下表达出了自己想要的情感。
恭喜哥哥杀青～还有一章结文，继续求长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