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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山风有点大,一行人都裹紧了衣服,沉默地往前。

      情况很不好,沿途问下来,基本都是被告知已经住满了。
      也是,看那些民宿周围都停满了车,就知道被堵车扰乱行程的远不止他们。

      前面,只剩下一家在竹竿上挂红灯笼的小楼了。

      听这边的人说,只有在屋外挂了红灯笼的,才是能留客的民宿。
      如果看见房屋外面什么都没有,或者只是在廊下挂了几盏红灯笼的,那就不能去贸然打扰了,因为那些房子都是人家自住用的。

      路远知看了一眼被风吹得摇晃不止的红灯笼,心里突然有了些许说不出的滋味。
      那红光在夜色里舞蹈,分明不是在招揽客人,倒像是在嘲笑他们这些无处落脚的行路人。

      这一整天,好像都没有过能让人感到舒心的时候。外出游玩这种事,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渴望,有时候反而更让人心里添堵。

      “还有必要去看吗?”
      杜园盛止住脚步,眉头紧皱。

      “还是得去看一眼。”路远知说。
      虽然他自己也清楚,希望不大。

      “这可是最后一家了,再说没有空房间,我们可就真的得在车上凑合一晚了。”
      “啊?还真要睡车里啊?”
      “我不想。”
      “我也不想。”

      “麻烦闭上你们的乌鸦嘴。”应怜转过头,看着身后挤在一起的四人,语气冰冷。

      “……”
      夜风,似乎让人觉得更冷了。

      再上一段坡,便到楼前了。
      杜园盛却又停了下来,他看着路远知:“你去问一句,没有的话,我立马打电话叫人来帮忙。”
      总之,他是绝不可能睡车里的。

      “好。”路远知心下了然,抬腿上坡。

      楼前的空地上,屋主人从露天的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把麻绳丢在地上,他一手抓住桶口和把手,一手托在桶底,将水缓缓浇在井边刚洗好的白色碗碟上。
      大量的泡沫被冲走,汇成一条白色的水流,沿着矮坡一路往前。
      最后横穿过坡下的主路,流进路边漆黑的深沟里。

      “请问,这边还有空房间吗?”路远知避开水流,走到井边,问正在忙活的人。

      屋主人拎着空桶,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你是想要住宿是吧?”

      “对。请问还有没有空的房间?”路远知又问了一遍。

      “呦,还真是不巧。你看,这最后一间房的人啊,刚刚吃好晚饭。”屋主人指了指地上已经冲干净的碗碟。

      “呵,那看来是我们运气不太好。”路远知自嘲地弯了一下嘴角。
      既然这最后一家也住满了,那就只能按杜园盛说的,叫人来了。

      “哎哎,你们人多不多?”看路远知转身往回走,屋主人却突然出声叫住他。

      “八个人,怎么了?”路远知站定,微微疑惑。

      “人那么多的话,应该没关系。”屋主人侧着头,眨了眨眼,暗自嘀咕了两句后,抬眼看着路远知说:“哎,我知道哪里还有空房间,而且保证能住得下八个人,你们愿不愿意过去看看?”

      越往山里走,就越安静。
      越安静,风吹过竹林时发出的“唰唰”声就越清晰。
      清晰到,下一秒的夜风里,就已经满是竹子的味道。
      这样的夜,人的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格外灵敏。

      当然,还包括,视觉。

      “那是什么?”
      路已经快到尽头,有人眼尖,看见了大家都还没注意到的东西。
      只可惜,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倒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了一只灯笼。

      一只,白色的灯笼。

      “怎么会是白色的?”
      “是啊!”
      “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瘆得慌啊~”

      应怜虽然瞪了那几个聒噪的人一眼,不过也抓紧了杜园盛的手。
      她的心里,也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她一直,都对和未知沾边的东西 ,感到恐惧。

      “路哥,这……”陆成明的心里也有点疑惑。
      一路过来,民宿外挂的都是红灯笼。这里的白灯笼,怎么看怎么觉得怪。

      “走吧。”路远知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既然被好心指了路,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确认一下。
      至于灯笼为什么是白色的,兴许别人就是喜欢白色呢?
      有人喜欢像血一样的红,就会有人喜欢像雪一样的白。
      各花入各眼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强行给它安上自己认为的意思,就更是可笑了。万一人家屋主就是个做灯笼的手艺人呢?

      “请问有人在吗?”
      一楼的大门打开着,里面却没人,路远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

      “路哥,要不……进去问问?”陆成明伸着脑袋往里面四处瞧。
      都等了一分钟了,里面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是有什么事?”突然的一个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路远知最先反应过来,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楼顶。

      枚妽倒是没想到,接近半夜了,还会有人来她这。
      她刚把活做完,上去洗了个澡,晾完衣服,就听到了有人在楼下说话。
      靠在栏杆上往下一看,男男女女的,居然有不少人。

      “请问这边还有空房间的对吧?”路远知看着对方,肯定地问道。

      “空房间?”枚妽显然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是要住宿?”她嘴角带了笑意问道。
      山下的阿叔,是怕她一个人太无聊了吗?把那么多人往她这赶。

      “对。”路远知回应道。

      “那进来谈吧。”枚妽说完,站直身往屋内走去。

      枚妽说楼内只有四间空房,既然是八个人,就两两一间好了。除了路远知的心里有些不愿意,其他人都觉得正好。
      房费两百一间,包吃。
      至于吃什么,都由枚妽自己来定。
      众人对于吃这块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只住一晚而已。

      谈好后,路远知就把钱递给了枚妽。
      枚妽看了他一眼,接过后转身就去了厨房。说要做些简单的饭菜,让他们吃完休息,毕竟时间不早了。

      大概是因为总算有了落脚点的原因,大家好像也不是那么倦了,开始饶有兴致地在楼内闲逛起来。

      四个本地的同事被安排在了一楼南边的两间空房里。她们的房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漱都要在楼梯下方的那个公共卫生间里。
      一楼靠北还有一间房,门是两开的,但是上了锁,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厨房在楼外,出了大门,往北走上一段就是。
      倒是挺干净,就是给人感觉空旷了些。那么大的厨房,除了东北角的土灶台,只有中间放了一张很大的长木桌。
      食材都是一整袋的堆放在角落里,旁边是几只摞起来的空塑料盆。

      枚妽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蔬菜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屋子中央的路远知。

      “可以去客厅等着的,这边可没有能坐的地方。”枚妽笑着说完,把手上的东西放置在木桌上,又从桌下的隔板上拿出菜刀砧板和几只空盘子。

      “需要帮忙吗?”路远知看着她的动作问道。

      “不用。”枚妽笑着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切菜。

      女人的神情很认真,但是显然并不是经常做饭的人,切的动作很仔细很慢。
      她的手指很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清洗过东西,几个指尖格外得红。
      路远知眯了眼仔细看,又从那些红指尖上瞧出了一些异样。

      难不成真是做灯笼的?
      年龄看起来并不算大,可是几个指尖侧面却有很多小的裂口,必然是因为经常用到这几个手指的缘故。
      切菜既然这么不熟练,那就只能是其它的活了。

      一旁的灶上,锅里的水渐渐滚了,白色的雾气在屋内丝丝缈缈地铺开。

      枚妽放下菜刀,走到灶旁。
      把多烧的开水舀了装在水瓶里后,她拿起一旁早就淘洗好的米,慢慢倒进滚开的水里。
      淘米篮在锅边敲了两下,把沾着的米粒都磕进锅里,枚妽拿起锅铲,轻轻在米水里划拉了几下,然后盖上锅盖,回到木桌前继续切菜。

      “帮我给锅添点柴吧。”枚妽头也不抬地说道。

      路远知闻言看了她一眼。
      顿了几秒,他走到灶后,拿起地上劈好的柴火,一点点推进灶膛里。

      枚妽忽然停了动作,她抬起眼眸,看向角落里的男人。
      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他微眯着一双眼,看着灶内燃着的柴火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枚妽问他。
      不然怎么在这待了这么久?还乖乖的让干嘛干嘛。
      问他们的话是他开口答的,一群人的房费也是他从钱包里拿出递过来的。怎么着,这人也应该算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吧?
      那样子的人,待这老半天,她肯定不会觉得对方是真的来帮自己干活的。

      “真的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隔着不算远的距离,路远知问她。

      “当然有啊!”枚妽说。
      看见对方打算开口,枚妽紧接着调笑道:“还有我住的那间啊。怎么,难不成你想要和我一起住?”

      不是没有女人追过路远知,相反,追他的女人还不少。
      可是路远知一向都不在意。甚至,他有时候连那些人长什么样都会刻意去模糊。
      他早就被他自己推上了悬崖,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他不能给自己留弱点,不能给自己安包袱,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给自己找个伴一起过日子。

      可是这一刻,路远知看着眼前的女人,竟生出了一点恍惚来。
      她的身上还穿着正红色的睡袍,领口因为动作的原因,露出了一点雪白。洗过的长发还没干透,贴在颈肩,看起来有些冰冷滑腻。
      她分明应该只是在玩笑,可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妩媚,叫人一时难辨她话里的真假。

      他想到那只白色的灯笼,想到她倚靠在栏杆上的随意,想到那些慢慢腾升的白雾,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入了山妖的幻象里。
      轻轻点点,丝丝缱绻,他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女人,居然生出了一丝向往啊。

      “我开玩笑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和别人住,三楼我的房间外有一张沙发床,你可以睡那。”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枚妽收了戏谑,怕玩笑开过了头。

      “好。”路远知点头应下,安心添柴。
      一切幻象都沿着烟囱升入夜空,化作无形。

      厨房内的人声收歇。
      厨房外的身影,也转身离去。

      夜色陡变,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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