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印雪泥》郑仁余

13、第13章

　　睡到快中午，叶时盈终于睁开了眼。
　　酒醉后的疲惫已经缓解得差不多，她满足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朝着窗户那边翻了个身。

　　“啊！”
　　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影把叶时盈吓到惊叫。
　　她忙翻身坐起，待看清是谁后，才松了口气。
　　没一会，又开始懊恼起自己刚刚的失态：“对不起啊，远知。我……我好像睡得有点懵了。”
　　酒虽然喝得多了些，但是对方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己哀求的原因，这点她可没忘。

　　路远知的眼底因为那两个字的称呼泛起了一丝阴霾，很快又恢复如初：“没关系。”
　　从沙发上起身，又拿过一旁的厚外套穿上，他边整理衣服边往外走：“既然醒了，就准备准备吧。我去外面等你，顺便找找吃午饭的地方。”

　　“远知！”叶时盈赶到床尾，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

　　“有什么事吗？”瞥了一眼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路远知转头微笑着问道。

　　“嗯……那个……”近在咫尺的目光虽然没有昨天温柔，但还是让自己心跳不已，叶时盈扭捏着说了几个字后就不再开口，眼神却止不住地在对方的脸上和别处来回飘。

　　“嗯，什么事？”路远知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那个，嗯，时间好像……还早？”叶时盈说完，羞色慢慢爬上了脸庞和耳朵。
　　她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他走。
　　都说酒后那什么，可他昨晚偏偏就要做君子，非得在沙发上坐一晚。
　　是怕自己受委屈吗？
　　那现在大家都是清醒的，自己又这样主动，他应该？

　　路远知见状，心里明白了个七八分。
　　无声地冷笑过后，他快步往门口走去：“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下去吧，有事后面再说。”

　　“哎，远知！”
　　门关上的刹那，路远知听到了对方嗔怪的声音。
　　他在原地停了一瞬，压下对那两个字的厌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想要找的人，边走边把电话拨了出去。

　　雪后天晴，当柔和的阳光洒满室内的时候，枚妽也终于回过了神。
　　醒后一直没能再入睡，她就那样从夜黑，静坐到了天光。

　　被子上有阳光照着的地方，看上去似乎很暖和。枚妽把手轻轻覆上那里，闭起双眼静静地感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双手的温度在一点点地上升，她心里的云雾也跟着一点点地散。
　　终于，困意袭来，她觉得有点想睡了。

　　“嗡……”手机在小圆桌上震动。

　　枚妽听任它震了几秒才缓缓睁眼，疲惫地盯着桌面看了一会，起身下床。
　　“路远知？”

　　“嗯。”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路远知愉悦地弯起嘴角。

　　“怎么了？”枚妽边问，边走到窗边拉开纱帘。
　　没了阻挡的阳光比之前的刺眼许多，她往一旁的阴影里避了避，心头未散尽的云雾又开始一点点聚积。

　　“刚起？”路远知问。
　　听动静，应该不会错。

　　“嗯。”枚妽隔着玻璃，看向远处并不算多的积雪，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如果梦里的雪也像这样少，该多好。

　　梦～
　　梦同现实，又到底哪一处算好，哪一处算不好？

　　“枚妽，是不是有什么事？”路远知停下脚步，问她。
　　她的语气，和往常很是不同。

　　有。有很多事。心里也很乱，很不安。
　　可都不能对你说。
　　“路远知～”枚妽走到小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嗯，怎么了？”

　　“我今天可以不去健身房么？有点事。”水温有点高，枚妽指尖在杯身上轻点，试探温度。

　　“很重要？”路远知沉默了一会，问。

　　“很重要。”
　　“好。”

　　米朵服装店门口，宋妮把米朵抱在怀里，目光警惕地看着自己店内那位并不受她欢迎的“顾客”。

　　“别那么紧张，我说过了，我只是来挑几件衣服而已。”杜园盛拿起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看了两眼，又挂回架上：“开了门就得接生意，是不是，宋小姐？”

　　宋妮不想接他的话，移开目光，转头看店外。
　　他要是真来买衣服，自己怎么可能不欢迎，分明是不相信自己昨天说的话，过来堵人来了。
　　还亲兄弟？哪哪都不像，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真佩服给他们起名的人。宋妮用余光瞥了一眼店内的身影，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这件怎么卖？”
　　“吊牌上都有价格。”

　　“我说的是这件。”
　　“不管哪件，都有吊牌，价格都在背……”宋妮不耐烦地转头，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杜园盛正站在收银台旁，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那条珍珠项链上。
　　“云蓝送你的？”他抬头，问宋妮。

　　“不是。”宋妮正色道。
　　上次杜云蓝虽然说可以都送她，可她并没有接受，东西太贵重了。
　　杜云蓝匆忙走后，她只好把它们再次放回收银台那边。所以这些东西的主人还是杜云蓝，她只是代保管而已。

　　“呵~不是？”杜园盛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嗤笑了一声。
　　这女人还真是挺擅长睁眼说瞎话啊。
　　看来昨天没信她是对的，他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姚家特意为云蓝做的首饰，珍珠瓷锁扣上都会刻两个“Y”型的凹槽，里面点的是海尼兰的釉料。姚家有多宠爱云蓝，这些个首饰里就含了多少的“良苦用心”。
　　这些东西，他杜园盛连个边都沾不到。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你别不信。”杜园盛的眼神让宋妮有些害怕。
　　她只看懂了里面的怀疑，剩下的根本理解不了，但却还是让她想起了在医院被他钳制时的惊惧和无力。

　　“宋妮？”

　　“枚妽！”对于此刻的宋妮来说，枚妽是比太阳还要暖上万分的存在。
　　她激动地跑到对方的面前，看着身处异乡这唯一的好友，心头开始泛酸。
　　她真的很想抱着她哭一会。
　　她从昨天到现在，心里就没轻松过。

　　“你怎么站在门口？”枚妽打算把米朵接过来抱，却发现宋妮的手往后躲了一下。

　　“噢，给你。”宋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躲完后又立即把米朵递了过去。

　　枚妽接过：“你……”
　　“麻烦过来结账。”才说了一个字，话就被从店里出来的人打断了。

　　“杜经理？”枚妽惊讶地抬了一下眼。
　　她刚刚在停车场看见杜园盛的车了，但是没想到他来的是宋妮的店。

　　“你好。”杜园盛也冲枚妽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移向宋妮。
　　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走过来看一眼，发现的确是同一个“枚妽”。
　　关系好像还不一般，看起来似乎很要好。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杜园盛看向宋妮的眼神又多了一层颜色。
　　宋妮本来还在奇怪双方是怎么认识的，见杜园盛一直盯着自己，犹豫了片刻，只好先进店。

　　“我还会再来的，宋小姐。”满意地看见对方点钱的动作顿住，杜园盛弯起嘴角，拎着东西出了门。

　　珍珠项链静静地躺在收银台上，宋妮看着它，握着钱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索性拉开抽屉，直接把钱都丢了进去。
　　她只是个小人物而已，为什么连平静地过日子都不能够？她不要那些，那些却把她的脖子勒紧，让她连口气，都喘不了了。

　　枚妽回到车里，呆坐了片刻，转头看向左前方。
　　杜园盛的车果然已经开走了，那个位置现在停了另一辆车。

　　领口的丝巾系得好像过于紧了些，枚妽把它往外扯了扯，嫌不够，又干脆把它解下。
　　红色丝巾在指上绕起又散开，她的眉头也跟着一会轻皱一会松开。

　　宋妮和杜园盛是认识的，她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店主和顾客的关系。
　　虽然宋妮说只是见过几次，但只是这样的话，杜园盛会特意过来这边？为了来买女人的衣服？
　　枚妽觉得奇怪，杜园盛那人，可从来不做无用的事。
　　宋妮几次欲言又止，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确定要不要告诉自己？
　　是什么呢？
　　同自己和路远知有关系，所以不好说？好像也不是。不然也不会问自己和杜园盛是怎么认识的了。

　　想不明白，枚妽干脆不再想。
　　无论如何，见到宋妮和米朵安然无恙，她的心里，还是感觉安定了不少。
　　也许梦就只是做偏了那么一次而已，应该没事的。
　　会没事的。

　　把丝巾重新系上，枚妽看了眼时间，决定还是回家把东西都拿上。
　　除了不想辜负路远知的“好意”，她还想看看会不会再次遇上那个人。昨晚她坐那回忆起了一些人和事，再遇的话，应该就可以确定是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