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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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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深秋的第一场雨夹雪落下的时候,路远知突然就去了北地。
枚妽这才意识到世事真是无常。
原来,认定了不会走的人,也会有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熟悉的身侧早就没了温度,她多了些落寞,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向外面。
就好像一颗石子被投入水中的时候,涟漪,就总会波及到整个水面。
枚妽看着窗外还在飘落的雨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也冰冷了一块。
雨雪落在窗户上,沿着玻璃滑落。她伸出手指,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轻轻跟着往下,追寻着它们的足迹。
手机突然来了电话,枚妽走过去,有些奇怪路远知为什么会在这会给自己打电话。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到目的地。
“不去可以么?”枚妽听完后问道。
路远知说他帮她报了一个健身班,傍晚的时候她就得过去上第一节课。
可是她不喜欢健身。
路远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不可以。学费已经交了。”
“你交了多少?”枚妽边问边回到窗前。
路远知:“先交了三千。”
行吧,她还以为会有多贵。
三千是么?
“我给你三千,我不去,可不可以?”枚妽又问。
“……”
路远知无奈地笑了一声:“还是不可以。”
“路远知,我真的不喜欢。”枚妽用手指在玻璃上无意识地乱画。
她有点不开心。她应该从来没有表达过,她对健身这件事有过半点兴趣吧?
“不喜欢也不行,定好了,你就得过去。”路远知的态度很坚决。
“为什么?”枚妽问。
“为你好。”路远知答。
呵,什么叫“为你好”?坚持让人做根本不想做的事?
枚妽轻轻叹了一口气:“路远知,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而且,别这么关心她,无论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路远知:“嗯。”
“……”
他的意思还是坚持让她去啊。
“衣服我帮你买好了,也洗干净了,收在我的衣柜底部。你过去的时候,记得带上。”沉默了片刻,路远知开口道。
枚妽听完走过去打开对方的衣柜,果然看见一套纯黑的健身服静静地躺在那。
拿起来随意看了一眼,枚妽又把它丢进衣柜里。
他早就安排好了,现在只是在通知自己。
枚妽感到有些挫败,她怎么就和路远知“同床不同心”到了如此的地步。
“嘟嘟嘟!”
手机还放在耳边,通话却突然中断了。
枚妽回拨过去,没拨通。
没信号了?
在床边坐了一会,枚妽思量片刻,还是起身去了玄关处。
在储物柜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一只大一点的包。
心里估摸着应该够装,她拿上包回了房间。
北边的雪大概下了不止一场。
路远知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一时间心绪有些低沉。
这次出来,是因为有个重点项目需要他全程跟踪。
关系重大,他必须慎之又慎。交给谁都不放心,唯有自己亲自过来。
本来,是打算把枚妽一道带上的。
他们从那时候开始,还是第一次分别那么久。
他怕她习惯了陪伴,会不再习惯一个人。
只是那天他刚准备开口,却接到了一个沉寂了几年的电话。
熟悉的号码,如同一道催命符。
是他路远知的催命符。
以往既然伸出了双手,如今就不得不接。
挂了电话后,他便决定还是把她留在家里。
如果陪伴和安全只能二选一,那还是选安全吧。
屋外是慢悠悠往下落的雨雪,它们透过敞开的玻璃门,悠闲地看着屋里的人忙得团团转。
偶尔调皮心起,也会在风的助力下,飞进室内转上一圈。或离开或留下,各寻归宿。
宋妮是真的很忙。
天气转变得实在太快,雪即便再小,也是冬的号角。
她不得不把那部分秋装都撤下收起,打算把冬装都上上去。
说起来,今年秋季卖得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宋妮觉得自己其实挺满意的。
这都多亏了杜云蓝呐!
没想到他还真的是很懂这些。
搭起她店里的衣服来也一套一套的,连怎么用配饰都很在行,算是叫她开了眼了。
而且还把很多朋友介绍到了自己店里,简直就是她宋妮的福星。
嗯,福星,杜云蓝是宋妮的福星。
心情很好地把手上的冬大衣熨烫平整后,宋妮走到外间,把撑衣服的衣架放在晾衣杆头部顶住,伸长手臂,打算把衣服挂到展示墙上。
却没想到低估了这衣服的重量,晾衣杆握得又短,手上就这样突然被卸了力,大衣朝头砸下,吓得宋妮赶紧缩起脖子闭上双眼。
等了两秒,预想之中的重物并没有掉落在身上,手上的晾衣杆也在一瞬间被人抽走,宋妮惊讶地抬头。
“幸好我来得巧吧?”杜云蓝把衣服挂上铜质花朵挂钩,转头看着宋妮笑道。
“啊,”宋妮在那笑里回过神,“是的呢。谢谢你了啊。”
调整好状态,她边往里走边回头:“这样的天气,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来嘛。”杜云蓝大步跟上。
收银台下面有只收纳筐,宋妮经过的时候,蹲下身,把筐里的东西悉数拿在了手上。
“我仔细看过了,这些都是你的。”等到对方落了座,宋妮也在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把几条珍珠项链轻轻放在桌面上。
要不是她那天突然觉得手里的饰品质感不对,她可就要犯大错了。
她哪里想到,杜云蓝居然会从他自己家里带了首饰,来配她这边的衣服。
她的那些配饰,都是顺道在批发市场买的,都是假的,送顾客根本就不会心疼。
换作这些真货,要当真一个不小心给送出去了,那得多亏啊!
“宋妮姐姐,你不用还给我的。”杜云蓝看了一眼那些东西,“你也可以自己留着用的。我家里挺多这些的,每年外公外婆那边都会送很多过来,放家里也是放着。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杜云蓝怀里的米朵好像比那些珍珠更合他心意,宋妮看见他宠溺地蹭了蹭米朵的脸。
不过对方毫不在乎的态度还是让宋妮有些无言以对。
她的这颗福星,还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
快四点的时候,枚妽带上东西从家里出发。
开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健身房那栋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
车有点多,还得慢慢排队进场。
看来今天不宜出行,枚妽觉得路远知肯定没看黄历。
一抹亮色突然出现在车队的左边,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枚妽抬头,隐约分辨出那处地上车库的顶部,写着的是“私人停车场”几个红字。
后车突然按喇叭催促了一声,枚妽收回视线,跟在前车后面下地库。
负一层都停满了,只能去地下二层。
二层的车位虽然多了不少,但车也很多,枚妽只好不停地往里开。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空车位,枚妽还没来得及庆幸,就遇上了事。
“靠!靠!哎哎!你他/妈怎么开车的!眼瞎了是不是?”
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太大,枚妽赶紧踩下刹车。
看了一眼后视镜,可惜画面太模糊。
枚妽按下车窗键,把开了一条小缝的车窗降到底,向后探出头:一个穿了一身白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车后四五米远的地方,恼怒不已地看着衣服上的许多处污渍,嘴里骂咧个不停。
枚妽又往下看,才发现离那人站的地方不足半米的地面上,有一汪积水。
好吧!应该是自己车速过快,溅了别人一身污水。
搞清楚状况,枚妽拿上纸巾盒就下了车。
快走几步到了那人面前道歉:“真是对不住,刚刚没注意。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男人本来是皱着眉抬头的,看见枚妽却又愣住了。
片刻后他的眉头松开,目光滑过枚妽的车尾。
“啊,算了算了,不要紧。”他摆了摆手,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其实也没事,反正待会还要把它换掉的。”
虚弹了几下脏污处,他说完话,居然还抬头冲着枚妽笑了一下。
枚妽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现在的人都这么大度的?
“你……”枚妽看了一眼那人的衣服,把纸巾盒递过去:“要不用纸巾擦一擦吧?或者我也可以赔一点钱给你,算是你清洗衣服的费用。”枚妽还是觉得很抱歉,决定等对方把纸巾盒接过去后,回车里拿钱。
“滴!滴!”后车上来,按了两声喇叭。
二人同时看了一眼后车。
“没事没事,真不需要,你快去开车吧。”男人推回纸巾盒,对着枚妽摆了摆手拒绝,从他前方的两辆车中间穿过,往前去了。
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枚妽还站在那,又对着枚妽挥了挥手告别。
“……”
枚妽拿着纸巾盒站在原地,感到心里有说不出得怪异。
“滴!滴!”
“美女哎,别看了,可以走了!”
后车车主又按了两声喇叭,从车窗探出头,开口催促道。
“不好意思!”枚妽对着后车车主歉意地点了下头,走到自己车旁,扶着车门上了车。
找了个很偏的地方停好车,枚妽拎着东西上了附近的一部电梯。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半了。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轻松起来。
路远知说这个教练很难约的是吧?还有什么定了时间就不能更改,不然影响到后面的学员?
那现在,不是正好?
如果真的那么难约,脾气估计也不怎么好。
她第一节课就晚来,兴许就会被骂。
被骂了,她就可以顺势说不上这课了?
到时候,路远知也会拿她没办法的吧?
枚妽在心里幻想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心境变了,笑也不自觉地就挂在了脸上。
等到电梯到了地面一层,门开,上来两个人,她还在笑。
其中一个人看见枚妽这样,就也对着她弯了弯嘴角。
“……”
枚妽的笑凝固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抿紧了嘴巴。
过于开心了些,倒是忘记也会有其他人上电梯了。
电梯继续往上,枚妽也随之把目光投在如镜子般清晰的两扇门上。
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另外的两个人,她把目光转到跳动的显示屏上,跟着默数楼层数。
“杜师弟,这样突然把你叫回来,不要紧吧?”
师弟?
枚妽看向“镜子”里站得笔直的人:银锭头面,青色褶子。
这刚才,对着她笑的清贫青衣,是个男人?
“不要紧。”
“女朋友会不会怪你?”他身旁的人笑道。
“不是女朋友,是位姐姐。”
“青衣”纠正道。
“你不喜欢比你年纪大的?”那人又问。
“我的喜欢,要看缘分。缘分到了,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更何况年纪?”
说完,似乎感受到有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青衣”看向镜子里的枚妽。
枚妽的目光和他的对上,停留片刻,她先移开了目光,看向显示屏。
数字跳到了“8”。
健身房在八楼。电梯门开,枚妽走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后。
“一双眉眼生得倒是不错。”
“是,的确好看。”杜云蓝应和道。
长眉轻柔,如迷蒙细草。
眸光似秋阳,既清且明。
就是一双眼里出世的味道太重,毫无威慑力。这样的人,多半会经常被“欺负上门”。
终于到了地方,枚妽走到前台处:“你好。请问,如果比预约时间晚到了很久,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上课了?”
“……”
前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会员。
迟到一会,哪会有什么问题。
“请问您的预约时间和教……”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
手机铃声盖过了前台的话。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枚妽冲着前台抱歉地勾了勾唇,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枚妽?”路远知在那头开口。
“怎么了?”枚妽问。
“教练和我说你还没到,你现在在哪?”路远知问。
居然还同教练一直有联系,看来“逃课”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在健身房门口,正准备进去。”枚妽认命地回道。
“那我和他说一声。”
“嗯。”
“好,好的,我已经出来了。好的,你放心吧。”
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枚妽转身看向正在打电话的人。
“你是那个……”枚妽感到意外,居然是那个穿了一身白的男人。
此时换了健身服,倒是和之前的形象有很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