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时有光》毓矞

2、第二章

　　夜深，雨落。
　　苏彧做完最后一台手术，避开了激动的病人亲属，脱下手术服丢进垃圾箱，回到办公室拿起外套准备回家。苏彧一边缓缓按摩着酸软的手臂，一边往楼下走。口中干涩，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吃医院附近的煎饼。然而刚走到楼下，便看见一人架着另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焦急地涌进来，被送来的人面色苍白嘴角带血。
　　苏彧快步上前，顺手将手中的外套披在身上。“你好，我是医生，能让我看看他吗？”那人听了连忙让开。苏彧走到病人面前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看到那苍白的面容时愣了一下，司漾？
　　......
　　数小时前
　　“司影帝，这一杯你不喝可是不给我面子！”
　　“王导，司漾他喝不了太多酒，我替他敬你，怎么样？”
　　“不行，今天的酒必须司漾喝，怎么当了影帝连酒都喝不了了？”
　　助理小李还要再说点什么被司漾拍了拍肩，笑了笑:“没事，我陪王导喝。”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明黄色的酒在透明的的酒杯中晃荡一圈被送入男人口中，酒杯反转，一滴不剩。
　　“司影帝，爽快人！”
　　小李在司漾身旁眼睁睁地看着司漾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只能干着急，打给童姐的电话又一直无人接通。
　　司漾察觉到他的焦虑，回头对他飒然一笑。
　　没事，别担心。
　　......
　　“所以，他的不用担心就是把自己喝成胃出血，然后跑医院里来输液住院吗。”银白的针头被推进皮肤，透明的药液一点点流进血液中。
　　有点凉，这是司漾隐约的感觉。他睁开眼，女人穿着米色的风衣站在他床前，背对着他跟小李说话。
　　“还好，来得及时没有引起贫血。”苏彧合上手中的化验单递给小李，“不过，还要留在医院观察一下，待会他醒了别给他吃东西，胃出血要禁食。”
　　苏彧扯下手上的皮筋重新将一头长发绑起，转过身却看见司漾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将发尾丢到身后，上前检查他的输液情况。垂眸之际鸦黑色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圈阴影，唇色很淡略微泛白。
　　司漾扯了扯嘴角，想笑着跟她打招呼，可是胃火烧一般的疼痛让他的笑容凝在嘴角。
　　“苏小姐，好久不见啊。”
　　苏彧嗯了一声，抬眼看他:“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我给陆童打了电话，她把你明天的行程取消了，你就在医院呆着好好养病。”
　　她看了看司漾的状态，习惯性的伸向左侧胸前的口袋，想拿出笔本记录一下，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没穿白大褂。她轻叹一口气，手指搭在衣兜边缘，转身对小李说:“我办公室在楼上，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护士或者找我，我今晚都在。”
　　苏彧泡了一杯咖啡将身体陷在黑色座椅中，冷白的日光灯管反射在她胸前的名牌上，工整的黑色宋体印于前方:外科主任 苏彧。
　　夜很深了，时针和分针重合又分开。苏彧指尖点在太阳穴，随手翻开旁边的资料打算熬个通宵。
　　胃有点疼，晚上没吃饭，刚刚又喝了黑咖啡，不过饿着肚子熬通宵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本以为能挺过去，谁知今天的胃像是在跟她抗议一样越来越疼。苏彧皱眉闭眼，懒得动。
　　敲门声响起，苏彧说了声进，小李推门走进来。
　　“苏医生，这么晚了肯定还没吃饭吧，司漾让我买了点吃的给你。真不好意思，让你加班了。”
　　苏彧起身去迎:“谢谢，这是我的工作。”她接过小李手中的袋子，“司先生现在感觉如何？”
　　“还不错。”
　　“那就好。”苏彧翻出一百元递给小李，“给，替我向司漾说声谢。”
　　“这...”
　　“拿着。”
　　小李本来还要推辞，苏彧将钱对折，不由分说的塞进他手里。小李略犹豫，对上苏彧黝黑的眼睛，猛得一哆嗦，咋突然这么冷了呢。
　　“那，那我走了，苏医生你好好休息。”真是丢人，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吓退了，要是让司漾听见不知会怎么笑话他呢。
　　“哈哈哈哈，所以你就被吓出来了？被一个娇娇小小的女人？”
　　小李把钱丢进司漾上衣口袋，看着乐不可支的笑倒在床上的司大影帝，愤愤骂到:“你行你上啊。”
　　护士敲门进来就看见影帝形象毫无地躺在床上哈哈大笑，一瞬间有点蒙圈，确定自己没进错病房后就开始怀疑人生，影帝这么不注意自己形象的吗？
　　小李注意到愣在门口的护士，无奈的让人进来，又拍了拍要笑抽过去的司漾，“收一收啊，注意形象。”
　　司漾敛了笑，问护士:“苏小姐是你们这的医生？”
　　护士可能没想过他会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回答:“苏医生是我们医院有名的外科医生，在她手中的手术不论大小都能很容易的完成，患者成活率也很高。”护士年纪轻，可能是把苏彧当成自己的偶像，说的时候眼里闪闪发亮。
　　“她是天才！”她如此说道。
　　“她可以连续不间断的在手术台上站十几个小时。”
　　“但是就是性格太冷了，没几个人能跟她多说几句话。我们医院的中央空调。”
　　“哦。”司漾点点头，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谢啦。”
　　“没，没关系。”司影帝的笑实在是迷人，小护士晕乎乎地出了病房。
　　小李看得直摇头，“漾哥，你适当收一收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好吗？我看那小护士的爱豆要从苏医生换成你了。”
　　司漾一脸无辜，“有吗？”
　　小李以为他从良了，欣慰的想教育他一下，谁知差点被这祖宗下一秒来的一句“这么帅吗”给噎死。
　　司大影帝，脸呢？
　　雨下整夜，晴时，天大光。
　　苏彧揉了揉发干的眼睛，翻出眼药水，滴了两滴，打开办公室的门向外走。
　　陆童一个急刹车停在医院门口，甩上车门走进医院，边走边打电话。
　　“小鱼儿，在医院吗？”
　　“在，我正在往司先生的病房走，你到了？”
　　“嗯，等着。看我不骂死那个小兔崽子，气死我了，喝喝喝，告诉他少喝点，就不听。”
　　“童童，”苏彧笑，“气大伤身。”
　　陆童推开病房的门时苏彧正在跟查房的护士说话。察觉到她的到来回头向她打声招呼，“司先生今天可以出院了，但是不能喝酒，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最好以清淡为主，这几天要吃流食。”
　　“行，我知道了，小鱼儿你赶紧去休息吧。”陆童揉了揉苏彧眼下的黑眼圈，颇为心疼:“瞧瞧，可给累坏了。”
　　苏彧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没事。”
　　司漾看着苏彧白大褂的衣角消失不见，微微出神。陆童看他那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兔崽子，看屁啊，人家苏彧，为了你又加班了，啊！你还看！来来来，给我一个你喝成胃出血的合理的解释。”
　　司漾做了一个心平气和的动作，“童姐，消消气，气大伤身。”
　　“劝酒而已，我不是要争取王导的戏吗，不好得罪人的。”
　　陆童叹了口气，“那也不能这么喝啊，自己的身体为主，你把身体弄坏了还拍什么戏啊。司漾，你记住，你要靠演技去征服别人，而不是酒量，懂？”
　　“如果要靠拼命喝酒才能接下这部戏，那么就算这戏再好也不值得。”
　　司漾低着头没应声，但是听进去了。陆童拿起包问:“饿吗？我下楼给你买点粥。”
　　司漾扬起笑脸，映着窗外暖阳。
　　“好。”
　　医院的楼下有几只流浪猫在打转，女人清瘦的背影渐渐出现在司漾的视野里。她蹲下，将手中的袋子打开，将各种冻肉干到在猫咪面前。几只流浪猫在她身边蹭了好一会，又舔了舔她的手指，才埋头吃了起来。苏彧蹲在他们面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他们的头。
　　纤长白皙的手指陷进猫咪柔软的毛中，缓和了她冰冷的气质，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温柔起来。
　　司漾凝视着女人的手指，心里猛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么漂亮的手拿起手术刀也一定很美。苏彧喂了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起身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正对上司漾的目光。她微微一愣，向他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而后转身离去。司漾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苏彧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冷漠，理性且优秀，但偶尔露出的小动作却让人暖的不行。
　　他的手掌握成拳，抵在唇边目光深邃。糟糕，有点移不开眼。
　　让司大影帝移不开眼的苏彧此时低气压的站在一个女人面前。
　　“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那女人的脸涂得像白墙，一说话往下掉渣。涂着艳俗口红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苏彧，你别忘了，是谁家养你这么大的！现在你奶奶生病需要钱，你竟然一分钱都不出！你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彧连做了八台手术，上一晚上没睡觉，本已是倦极。现在被这女人一吵整个脑袋疼的不行，她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如今更是不会顾忌什么。张口道:“在我还喊你姑姑的时候我劝你早点滚蛋，别逼我动手。”
　　语气寒凉，威胁之意浓重。
　　那女人有点怕，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苏彧向前一步，左手插兜，姿态闲散，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姑姑。”
　　“你滚，你个白眼狼，你别喊我姑姑。”像是壮胆一样，女人喊完这句话还想继续纠缠。
　　苏彧彻底不耐烦，手伸出兜，握成拳，身上越难受脾气就越躁:“要打架？”
　　女人看她的样子彻底怕了，转头就走，嘴里还不停地骂着难以入耳的话。苏彧浑不在意，拉开车门坐进去。
　　哑光黑色的奔驰GLC迅速汇入车流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