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卿否

16、第16章 花开经年人不归（16）

　　阿璃哭声在他的安抚下，终于平静了下来，可手还是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死活都不放开。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过了好一会，那双童真的双眸还是有些恐惧。

　　元将军抱着楼之璃，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闭上眼，缓缓搂紧了怀里的楼之璃。

　　他已经废了一个孩子，当年是迫不得已。而这一次，明知是错的，他还要毁掉一个孩子吗？

　　楼皇的命令犹言在耳，可现在他抱着这个孩子，却觉得没有什么比他们踏踏实实安安全全来的更可贵。

　　更何况……

　　元将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缕苦笑。他根本下不了手……

　　明天便要看见当年那个孩子了，他……

　　“舅舅……”楼之璃的声音还带着残留的哭腔：“阿璃想睡觉了，舅舅不要离开好不好？”

　　他是真的害怕了，所以一双眼睛透露着祈求和信任。

　　“好。”元将军抱着楼之璃去他的房间，自己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待楼之璃死死抓住他衣角睡过去，面色还有些许仓惶恐慌，他叹了一口气趴在床沿边，就这么陪着对方睡了过去。

　　“舅舅……”遥远的呼唤声响起，元将军抬头看着面前熟悉陌生的地方，整个人都征愣在原地。

　　“舅舅，你要接住我呀。”活泼的声音下一秒近在耳旁，好似就在头顶。

　　他略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却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棵巨大的桃树，树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桃子。

　　有一个孩子，正睁着亮亮的双眼趴在树杈中间，看着他抬头，笑弯了眉眼：“舅舅，我跳下来啦，你一定要接住我呀。”

　　他傻了一般站在树下，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可那孩子却没等他反应，双手搂紧了衣袍，就那么胆大的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白了白，这才赶忙上前一步，一把接住孩子，稳稳落地。

　　孩子大概是觉得这样刺激无比，哈哈大笑，眉飞色舞，眼睛满满都是兴奋：“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舅舅，我们下次还这样偷偷出来玩，不告诉母后好不好？”

　　衣角被人拽住，那孩子用衣袍包裹住，因为一只手拉住他，衣袍一侧没拧住，露出粉嫩嫩的桃子。

　　他终于回过了神，他想了起来，这是这孩子六岁的时候，他偷偷带他出来爬树摘桃吃。

　　孩子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又用力扯了扯衣袖：“舅舅，好不好嘛？”

　　那时，他还记得因为这次偷跑，回宫之后，这孩子便被罚着抄了好几遍国策，再看见他，性子比之前沉稳了不少。

　　孩子似乎有些气闷，一把甩开他的衣袖：“哼，还说让我开心，什么都不答应我。”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性格……

　　他眼睛有些控制不住的有些湿润，他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却又近乡情怯般，再也伸不出去。

　　他缓缓开口：“阿珏……”

　　孩子听到了他的呼唤，转过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眉头蹙在一起：“舅舅也是骗子，说好陪我玩的……”

　　孩子低落的低下头，紧紧拽着衣角，看着自己摘下来的桃子，手掌被树枝划了几道口子，之前并不觉得疼，现在却觉得好疼。

　　他呆呆看着那孩子委屈的样子，还有那偷偷看他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下，又酸又疼。

　　是啊，那个孩子，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有些骄纵，但活泼好动，却又善解人意。

　　孩子有些赌气的坐在地上，衣袍的桃子滚落在四周。

　　他忍不住弯下身，伸手捡了一个。

　　孩子似乎更气了：“那是我摘的，你想吃自己去摘。”

　　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可是我就是想吃阿珏摘的，怎么办？”

　　“不给，我就不给。”孩子气鼓鼓的捡回其他几个。

　　“真不给？”他有些可惜的问。

　　“不给，不给，说了不给就不给。”

　　“唉……”他装作难过的叹了一口气：“我还想着下次还带你出来玩，现在看来……”

　　下一秒，一个桃子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看去，那孩子却别过脸，露出红透了的耳朵：“我再给你一个，要说话算数。”

　　他忍不住笑出声，正要点头。面前却突然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那个孩子单薄的身影在不远处；可那身形也变得淡薄。

　　他大惊：“阿珏……”

　　伸手去拉，什么也没做，连他刚刚握在手里特别有实感的桃子，也消失不见。

　　元将军猛地坐起身，眼里还有残余的惊惧，他呼吸有些急促。好半天都没有从梦境里回过神，直到看到床上睡得很香的楼之璃，一颗心还是没能安稳下来。

　　脑袋有些发胀，他闭了闭眼，梦境里一切却没能忘记，栩栩如生刻在他脑海里。

　　天际已经泛白，他就坐在床边良久，待太阳的光亮出现，他缓缓抬头，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住。

　　那些被他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欺欺人。

　　那个孩子，是姐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楼国的第一个皇子。他是真心宠着长大的，可是也是他亲手将他带到了别的地方，一扔就是十三年。

　　这个梦，让他觉得，这些年，所有人闭口不谈。并非都忘了，而且所有人把他藏的很深。

　　阿珏……

　　“舅舅……”楼之珏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看到元将军的身影，开心的喊出声。

　　元将军猛地回头，看到楼之璃。又狠狠愣住，似乎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沉浸在梦境里，那个孩子满心满意信任着自己，开心的喊着他。

　　元将军低眸掩去眼里的苦涩，伸手拍了拍楼之璃的头：“我去叫人给你换衣服，记住昨天答应舅舅的，要乖。”

　　楼之珏犹如拨浪鼓的点头，刚睡醒的脸庞粉粉嫩嫩的，犹如梦境的里的桃子，元将军又忍不住有些走神。他好似安慰一般，又拍了拍楼之璃的头，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