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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雨势渐收,林霰没有收伞,怡然自得地走着;出于隐秘的心理,云翎也没提醒他。
      山顶就在眼前,缃墙青瓦,庙宇重叠,“藏南寺”三字也不甚明晰,斑驳中透出岁月流逝的沧桑。
      云翎已是腿脚酸软,微微发抖,踏上平地后走了几步突然踉跄一下,林霰眼疾手快搀扶住了她,“还能走吗?”
      云翎扶住他的小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半蹲着,全赖林霰支撑着她,“让公子见笑了,我许久没爬山,体力有些跟不上。”
      “无碍。”林霰一手收了伞靠在墙边,道:“失礼了。”另一手捞住她的腰将云翎横抱起来。
      突然的失重感让云翎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陷在他的怀抱里,温和的白檀香瞬时强烈起来,她屏息:“多谢公子。”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在下觉得能削减一些姑娘的紧张。”林霰唇角微弯,“姑娘看着轻盈,实则还是有些重量,若是再实沉一点,在下或许也就无法抱起姑娘了。”
      云翎面无表情:“放我下来。”那段水土不服的日子她还觉得自己清减了些呢。
      林霰充耳不闻:“看来是有效的。”
      有沙弥过来,着皂色僧衣,满脸稚气,身量甚至不到林霰的胸口,小小的和尚,笑容却十足十的谦逊和善,“小僧同析,这位女施主……”
      这个理由还真是难以启齿啊,林霰看云翎表面不动声色,实则耳尖已经红红的,想来自觉尴尬,便代她答道:“方才这位姑娘身子突然不适,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无力行走。”
      同析道:“原来如此,请二位施主随我来。”
      林霰点点头:“有劳小师傅。”
      按说绿漪应该打点好了才是。云翎问道:“小师傅可见过一个着碧色上杉缃色下裙的提篮女子?”
      同析道:“是有这么个女施主,她来过以后又出去了。”
      沙弥引着林霰到一间独立的小院,吩咐人将热水衣物和饭食来,林霰将云翎安置好了便要告辞:“待会姑娘的侍女回来,见到在下一个外男终归不好,在下先行告辞。”
      云翎微微颔首:“今日多谢林公子照拂,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林霰向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绿漪来时云翎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正吃着斋饭。
      绿漪唤她:“姑娘。”
      云翎不理她,不慌不忙,咽下最后一口饭食,漱了口后才抬眼看依旧福着身的绿漪:“你方才是做什么去了?”
      绿漪低着头:“姑娘不是猜到了吗。”
      “今日是你们故意设计的,是要引我见什么人?”云翎起身扶绿漪起来,“我见到了吗?”难道是林霰?林……又是哪家重要的权贵?
      绿漪摇头:“今日计划有变,您让我上山后,那人应该就已经在寺中了才对。”
      “可那人并不在,所以你又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消息传出去。”云翎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那人到底是什么个身份需要你们费尽心思制造这些偶遇?寻个时机将我送出去不就好了?”
      绿漪道:“姑娘这般聪慧却不懂男女情事?这世间虽然多的是成婚后琴瑟和鸣的,但男女没有接触了解过,又何谈倾心相许。”
      云翎笑道:“你家王爷倒是考虑长远,不要一时贪恋美貌,却是要谋心。”
      绿漪道:“王爷所想,不敢揣度。”
      “算了,随你们去。”云翎散发,披着僧袍,趿拉着布鞋往床边走,“总不过我什么选择也没有,你们爱咋咋滴吧。”
      晚间睡得很不安稳,云翎恍然听见木门开合的声音,她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睡眼看去。
      有人坐在桌边圆凳上,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给那道身影镀上一层银边,面容隐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云翎莫名觉得这场景熟悉得紧,试探道:“萧其羽?”
      那人似乎怔愣了一下,稍稍坐直了身体,“吵醒你了?”
      许是错觉,云翎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柔软。
      果然是他……云翎额角跳了两跳,起身抓住枕头就往萧其羽身上砸过去,“堂堂王爷连礼义廉耻也不顾了吗?一而再深夜探访女子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终究不敢把心底酝酿的那堆话全都说出口。
      萧其羽准确地接住枕头,眼神幽深,道:“本王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不要转移话题,您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好吗?”云翎抓了抓头发,皱着脸,一脸苦恼相,“您有什么要说的,说完就快走吧。”
      萧其羽起身向她走来,云翎不知道他想干嘛,有些慌张,裹着被子往后退了退,抵到墙壁上,“佛门净地,王爷三思,可不要乱来……”
      萧其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将枕头放回原位,云翎松了口气,他却又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本王可没有这种心思,倒是你……”
      云翎扭头不敢看他,口中道:“王爷既没有这个心思,那就不该踏入这里,您倒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萧其羽嗤笑一声,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或许,神使鬼差?他退回圆凳上坐下,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云翎憋屈得说不出话。
      在这里,他和她的确是不平等的。
      萧其羽给自己倒了杯冷茶,道:“好了,你就当我是来监视你有没有其他心思的,我就坐一会,你睡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云翎摇了摇头,沉默地看着萧其羽饮了一杯一杯冷茶。
      白日里运动量大,又受了些许雨淋风吹,云翎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即使内心再戒备也抵不过睡意来袭,眼皮子不住地上下打架,强撑着看萧其羽饮完第七杯时终是扛不住,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萧其羽无声勾起嘴角,放下茶杯起身将云翎挪回枕头上,动作之轻柔让他自己也哂然。
      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不是第一次,萧其羽却觉得今晚的她似乎更加好看,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在嫣红的唇上停留;着魔似的,他俯身缓缓向她贴近。
      突然,她的眼皮一跳。
      萧其羽动作停顿了一下,落了一个吻在她额头。
      木门开合的轻微声音传来,床上云翎睁开了眼睛,摸着额头不知所措。
      方才离得那么近,她甚至可以问道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被他亲过的地方火灼似的烫,蔓延至全脸,连玉颈上也沾染一层绯色。
      萧其羽是什么时候对她有这种心思的?又是为什么?

      林霰傍晚时候下的山。
      林间风拂面过,清朗爽举,林霰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含笑,身边随侍的小厮偷偷觑他的脸色,斟酌道:“公子,是否需要查探一下那名姑娘?”
      林霰摇头,笑意未减:“就当是萍水相逢罢。”
      那样姿容绝丽,天质自然的女子合该在这天地间自由而来,自由而去。这一段短暂的邂逅,想必足以铭记许久。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亲亲吾姊,见信如晤:
      相别多日,许久未见,阿姐近来可好?相聚甚短,弟尚未回报阿姐便被迫分离……”
      千里之外的玉河,明月悬挂下万家灯火,云默端坐案前,净手焚香,铺陈执笔,落笔不过几字,徒然滞涩。
      不行,语气似乎过分亲昵了。
      云默皱着眉看了会,将未成的信纸揉作一团扔进纸篓。他执笔凝神细想,再次落笔时极缓,似是要将满腔思念融进信纸。
      “阿姊,展信安:
      弟已于月前到达玉河,宁王信使将一切安排妥当,拜师一事十分顺遂。
      老师虽名盛,然举止亲蔼,待弟与其他师兄并无不同,反倒因弟年幼于师兄,常诸多照拂,阿姊无须忧心。弟如今寄居老师家中,唐宅家风极佳,上至主人,下至仆役,皆举止谦和有礼,且此地多阴雨,难见炎日,因此当地人多嗜辣,弟初到时还曾闹过笑话,如今倒也适应。
      老师常带弟子们出游,浴雨沐风,也仿兰亭,曲水流觞,俯仰天地。老师修身养性,专请了高手教习武艺,弟甚是欢欣,借由可有保护阿姊之力。
      京都形势复杂,弟远在千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阿姊万万珍重。
      弟阿默
      乙亥年庚午月己丑日于唐宅”
      将信封好,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力道不重,怕惊扰了书房里的人。
      “云公子?”是唐家配给他的小厮程风。
      云默应了声,让程风进来,“何事?”
      程风提起手中的食盒,嘴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促狭:“这是四小姐送给公子的安神汤。”见云默面无表情,又加了一句,“每个公子都有份儿的,公子不必在意。”
      欲盖弥彰。
      唐家家学不忌男女之别,家中子女和唐松鹤收的弟子都放在一块学习相处。唐四小姐名唤妍君,乃二房嫡次女,正是豆蔻之年,许久不见生面孔的唐四小姐对云默十分好奇。
      在她看来,云默虽然比她只大一岁,一副清秀的少年样,气质和举止却老成得像是自己父亲,因而生了逗弄的心思,时不时会故意整蛊云默,就盼着能见他出丑的样子。
      云默接了,想了想还是道:“你找个空告诉四小姐一声,以后不必送了,我睡前不喜进食。今日之事,我没放在心上,让四小姐不必介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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