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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J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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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扯着连城璧的衣领,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干得好事!”
连城璧握住萧十一郎的手腕用力,直掐得一圈皮肤泛出扎眼的青白色,“他人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干系?”
萧十一郎可以有无数句堂而皇之的理由驳斥这个人的无情寡义,比如那两个人是无辜的,又比如多年的师兄弟情分。可他更清楚这个人从来都听不进他说的什么大道理,如果一早可以听他的话,或许璧君就不会死,小师弟也亦然。
连城璧见他没有过激反应,一把甩开他的手,提提衣领整整衣摆,随手拢了拢凌乱的碎发,转身快步走回,沉声对旁边的工作人员下达指令:“派人即刻封锁现场,提取相关碎片,进行DNA分析!”
萧十一郎一瞬间有炸掉这里的冲动,遗憾的是他太清醒,足够明白这份私怨远没有上升到夜行者与守夜人正面白热化冲突的程度。
夜半时分的南方小镇,青石板的街道踩上去有些湿滑,空气里四处弥漫着厚重的水汽。
陆小凤跌跌撞撞地走着。
瞬间转移——强大精神力。让他在爆炸时仅受了些皮外伤,总算是化险为夷。
外衣在火焰中毁于一旦,边边角角破损不堪,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碎片有多少打进身体里,又有多少只是擦伤,他根本没有去理会,任由血迹慢慢渗上破烂的衣服。
街边的砖瓦白墙依稀有古时的质朴风韵,滑腻的青苔在砖缝化成了不知多少年才能沉淀的碧色。
他闭上眼睛,想象一千年前的繁华。
这里应该挂着大红灯笼,那里是一家酒肆,不远处有一家胭脂绣阁,张秀才住在梧桐树后边……
百花楼呢?
他曾经丈量过,用花满楼的步伐从街角走到百花楼一共要一百七十五步,他自己的需要一百七十步。若是轻功,差不多同是十个起落。
他退回街角,尽可能平心静气的迈出一贯的步伐。
一、二、三……十、三十……一百……一百七十……他抬起头,是一件普通的座落于街旁的平房。原色的砖墙陈旧不堪,紧闭的大门严密的不漏一丝缝隙。
没有花香盈盈,没有草木幽香。
没有记忆里的感觉。
甜蜜也好,怨憎也罢,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潮水般退去的往事,再涨潮时带到岸边的泥沙与贝壳都不再是当初那些。
门隔花深旧梦游,东风临夜冷于秋……
他快步跑回街角,深呼吸后再次迈步。
都是这里,仍是这里,还是这里。
他开始拼命的砸门。
应门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
老先生,我找人。
你找谁?
一九二九年之前,这里还是一栋带阁楼的房子的时候住过的人。
小伙子,我祖上数百年一直居住在这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带阁楼的房子。
那、那或许是附近……
我们这条街都是祖上传下的屋子,没有你说的那种。
老人家很有耐性,被吵醒了也是有一句答一句,粗哑的声线被岁月的流沙磨砺过,他根本不和这莽撞疯癫的年轻人一般见识。
陆小凤木然的退后几步,看着好脾气的老人家关上门。
没有?究竟是感觉误差,还是记忆丢失紊乱?
他蹲下来抱住头,脑海炸开锅似的混乱沸腾。
几个在不远处小桥上聊天笑闹的游客围坐一圈,中央的蛋糕上点着蜡烛,微弱的烛火映在他们灿烂的笑容上。
看到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奇怪的举动,几个人都静了下来,看着他突然拔足狂奔回到街角,再度转过身来慢慢数着步子向前走。
接连数次,他都是停留在同一户人家门前。夜色清幽静谧,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喘息声越发沉重,踉跄的身影像随时都会跌倒。
然后他砸门,和主人低声说着什么。听不清内容,能听到他低沉嘶哑的声音,仿似啜泣。
几个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
即使他蹲在那里像迷失在陌生的地域,而他的一双眼睛却愈发晶亮,无星无月的夜晚,他的眼睛好像都能发光。
可能是感受到不寻常的目光,男人忽然一眼瞪了过来,距离遥遥也没冲减他眼中写满的求不得的疯狂与愤懑。
一群人立刻收回视线,有人开口:“快到12点,我们为寿星公唱生日歌吧!”
青年欢快的嗓音响了起来,几个人自欺欺人的忙着眼前,不去看那个疯子。
“哪,寿星公,祝你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一个人举着啤酒瓶子,笑呵呵的说。
“长生不老有什么好?!”脚步声瞬间到了身后,阴恻恻的声音突兀的炸开。
一群人目瞪口呆。
“谁说的要长生不死?”
一群人指指惹事的罪魁祸首,青年人生着一副娃娃脸,无辜的耸拉着脑袋。
陆小凤揪着他的后衣领,靠近他的颈侧,皮肤因为惊恐而有细小的疙瘩,青色的血管里是新鲜的血液——
那个人完全忘记了怎样挣扎反抗,像被吓呆了一样,安静的蜷缩在陆小凤的钳制下。
“我给你长生不死。”陆小凤的鼻尖已经碰到他的脖子,他另一只手扣住这人的下巴,整个人如附骨之蛆贴在他的身后。
对这人的同伴而言,他们只能清楚看到那个疯子的双手和若隐若现的额头,他以那个青年为盾,全身极好的隐蔽在他身后——虽然他看起来疯疯癫癫,这个防卫的姿势倒是无懈可击。
“先生,我们有话好好说,请你先放开Jet。”一个眼睛很大、梳着蓬松的马尾巴的年轻女孩上前一步,柔声劝解。
陆小凤眯起眼睛,手上用力迫使这人下巴抬的更高,“你说他叫‘Jet’?!”
女孩点点头,“我们是出来旅游的大学生,我们……我们……“她毕竟年纪尚幼,不自觉仍是流露出几分怯弱。
“你们可以走,”陆小凤说,“他必须留下。”
“为什么?”
“一月二十六日,我的朋友——一位警员殉职,凶手叫做‘Jet’。”陆小凤不疾不徐的回答,“所以我讨厌叫‘Jet’的人。”
“那不会是他!再说了,你没有审判任何人有罪行与否的权利!”女孩有些气急,面颊酡红。
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分寸轻重——“凭借实力说话,在这里,我就是法,就是天,就是神。”陆小凤癫狂的眸子里有了几分笑意,看在这群人眼中却更加惊悚,现下连那胆量最大的女孩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要他死,他活不到明天。”
而一直安静的Jet突然发力,手肘全力顶向陆小凤的肋骨。
陆小凤硬生生挨了一下,硬是没有松开手,捏住Jet下巴的指节用力,骨骼破碎的啪嗒一声清脆响起,Jet双手按住自己的下巴痛得直不起身。
陆小凤拎着他的衣领,轻声在他耳边问:“你就是杀了阿乐的Jet吧?”
Jet反手劈下,手心里银白色的刀光闪过。陆小凤这次没有故意见而不躲,一脚踢飞他的银刀,随后一拳毫不客气的重重打在他的脸上。无论是速度还是技巧,妄图刺杀一个曾经是武林高手的夜行者,无异于螳臂挡车蜉蝣撼树。
有人捡起了Jet脱手的小刀,摆出攻击的架势。
陆小凤冲他招招手,那人犹犹豫豫的不动。
然后他看见眼前喷薄出一层薄薄的血雾。刀竟然已经到了陆小凤手里。
那当然是他的血。
Jet的刀,他们的血。
血红中如闪电一闪而逝的刀光,如同一场惊艳而不可再追的幽梦。
“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学生,”JET艰难的说,“是我来这里的途中认识的。”
一身血污的陆小凤安详的看着他,“那又如何?你杀阿乐的时候,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他其实也很无辜?!”
“我的任务里从来没有阿乐这个人,一月二十六日被我杀掉的警员叫做金九龄。我比你早到三天,这里一砖一瓦我都查过,根本没有所谓‘百花楼’,我不明白为什么连博士向我提供的资料里,说你坚持认为这里曾经有你的回忆。”
陆小凤蹲在他身边,伸手捏住他已经骨骼破碎的下巴,“你以为我会听从你的片面之词,相信你们守夜人的阴谋?”
Jet定定的看着他,“你比我这个杀人机器还要可怜,因为你没有过去,你根本不算活着。”
“你话太多了。”陆小凤一巴掌拍在他的眉心,Jet像断线的木偶向后仰倒。“我要为阿乐报仇,仅此而已。”
他慢慢站起来,风里裹着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气,“我只不过……要找到他,问他一个问题。可你们……竟然开始否定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