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76、首次忽视

　　“放学了。”诶？今天刮了什么风，这小子能一放学就想到我了。我说，“嗯？”我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忙了一周了，似乎，也不是很想念。午后散步时看着七彩的小野花，我想，我也不是很想念他，似乎对他联不联系我，都没有什么浓烈的期盼了，只剩些残破的飘忽不定幻想了，有关于他的关于未来的关于力所能及的事情的幻想，就连这些幻想，也变得淡泊得如云雾似的了。

　　不能确定得是，时间，会不会让我，让他，在我们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之后，让我和他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呢？在现实世界里，谁也无法想象出并决定事情的未来走向，何况两个相隔两千多公里的人呢？

　　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想来他犹豫这两分钟，就是再决定能不能打电话过来吗？他问，“喂？这周都做了什么啊？”我巴拉巴拉说了几句，许是网不好的原因他没听到，“喂？不说话我就挂了啊。”声音骄横放肆，这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我发了消息过去，“听不到？”他笑笑，“能能能，能听到。”“这周心情不错嘛？”“刚刚打完篮球准备回家，在去坐公交的路上。”“刚刚运动完就……心情当然好。”

　　“街上真的吵。”“我住在学区，学校里一大早就开始放音乐，我已经习惯了音乐放音乐的，我继续开着窗我睡我的。”“挺悠闲。”我说，“悠闲个毛线。每天都睡得晚，而且这一周我都很自律的，我一天修改六七千字吧。”“好厉害啊。”“修改啊！哪里厉害？”“就是很棒啊！”咳，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写的话，偶尔也就写两千字左右，还要看有没有灵感了。”“这么说来，还剩多少字没整理完？”“三十多万。”

　　“还需要多久啊？”“每周工作六天，每天七千多字的工作量，你算算？”“也得到过年了。”“你算的……算得太明白点了？我也想很快修改完，早点儿修改完，二十来天修改完，去找工作啊。想过年之前可以稍微有一点收入，但是——我不能不吃不睡不休息啊，有时候写久了就不怎么在状态了。”“嗯，要休息。”

　　隔了一会儿，他问，“你怎么不说啦？”“不说。”“讲故事嘛。”“切，最近总会遇到一些长辈，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毕业了？在哪个单位？’所有的人全部的人无一例外，见我第一句话都这般千篇一律，所以我不想解释不想回答。我爸妈，也不怎么理解自由职业。”“长辈们都是如此，习惯了就好。我小的时候，他们也总喜欢问我一些像这样，简单现实的问题啊。”“我不啊，我小时候，但凡家里有长辈，我爸一看到我进屋就打发我出门，说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小孩子也不能听，我不和大人讨论问题也是从小的习惯。现在也是。”

　　“也是，你还是一个人？”“什么叫——还是？！”我还是一个人我图什么啊！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想得开了，我继续，“那么嘞？我喜欢一个人住。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要看手机看电视还要说话，太吵了。”转移话题有何难？“我姐也是，不喜欢和我们住。”这还差不多。“长大了，就觉得自己住更自在。”

　　“如果我的小猫在的话，她就不搬出去租房子了，她喜欢逗小猫玩。”“哎，你的小猫啊。”第八百回跟我提起小猫了。“我看到一只小猫，不太大。抱回家吧。”从耳机里传过来“喵……”，“哎，真的有只小猫哎。它的主人也许就在不远处呢，抱回家就……”“就宛如一个梁上君子。”“过分！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啊？说不定，是哪家小猫被抛弃了呢？”“看起来很干净也不怕人，像是有主人的样子。诶？车来了。”“那就挂了吧。”“先挂电话了啊，没带耳机不好在公交上打电话。”

　　所以说，这回是一放学闲下来就给我打电话了？真不错，孺子可教也。我应该开心才对，听着他这般意气风发的声音，我想，也许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快乐。

　　“人生的跑道是固定的，大自然只给人一条路线，而这条路线也只能够跑一次。人生的各个阶段，都各自分配了适当特质，都各结出自然的果实，须在它当令的时候予以储存。”
　　——历史学家西塞罗

　　直至大四之后，窝在家里每天奋力整理书稿的日子，不出门晃悠也鲜少与人交谈，我也只是觉得我的选择越来越少了。我以前想做很多事，我也可以以一个菜鸟的身份尝试去做，但是现在，我的选择似乎越来越少了。生活变得严肃起来，严肃到让人开不出玩笑。尽管很多时候我不会意识到这份严肃性，按照规划每天整理完成七千字的书稿并发表至网站，感觉饿了就去厨房里忙活一阵，把碗筷上的油渍洗净，做些新鲜的饭菜，休息日洗衣服打扫房间，把地板拖得噌亮照人，再冲个热水澡。伴着清香的沐浴露味道看会儿书，想要写新篇幅的时候就写一写。但凡可以自律起来，这样简单的日子也还不错。

　　我计划着每周休息一天，在这一天里坐公交去市中心转转，买一份十元钱以内的糕点解解馋，再去家里租的房子陪父母吃顿饭，而后拿些新鲜的蔬菜回来。

　　我时而会很想念过去的生活，舞蹈、国画、文学课，或者钻进图书馆抱着一厚摞书一本本翻开来看，看到极其喜欢的书会爱不释手，这一拿就过去了十来个小时的时间，从白天到日暮，肚子饿得“咕咕”叫方才想起吃饭的事情。各种讲座或者晚会还都没有参加够，大学里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可以令一天时间变得极其充实、美妙至极。

　　从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起，我都还没能从自己的学生身份里恍过神来。所以需要回来，并且面对与我而言可称之为单调的生活的时候，我从来也没有试着去正面接受过。我逃离父母的管束，逃到姥姥家去，再回来准备面试，面试到一半又逃回家里，我意志坚定地开始继续修改小说，指定计划并专心实践。我这一路都在逃，但是写小说不是为了逃避生活，也不是可以没有收入可以不必工作可以坐享前几年成果的理由，它是一个必须完成的心愿是我永远的最高理想。

　　我想，能够继续写作，本身就是幸福。2019.11.09

　　“到我身上来。”不去。“到我身上来。”这人今天也太厚脸皮了吧。“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去过去找你了。”后来真的学会用瑶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教得，本身没什么问题啊。

　　他说他去睡觉了，我说，“哦。”但是我正兴致盎然呢，这时候伍烁正好给我发了邀请，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好好问，“怎么了？不睡觉么？”我开开心心给他解释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一场游戏结束之后，我总隐约里觉着哪里有失妥当，给他电话打过去，他自个儿打游戏呢，说好的早些睡觉呢？

　　只是这相当漫长的几分钟之内，在我打完十来次电话而最终陷入沉寂之后，我觉得我们之间结束了。

　　他一直在打游戏，一直也没有接我的电话。我没有很难过，也不知道他今天变得奇奇怪怪的原因。我知道得是，后来，在放学四个小时之后，在他拨通电话之后，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开心。甚至于，他第一次对着我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而后我觉得有点小委屈，而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变得平平淡淡，没有十分欢乐也没有十分忧伤，就好像，一切情绪都没有了。尽管我向他解释过，我应了伍烁的邀是因为上次他邀我我就已经不小心忽略了一次了，毕竟，我把伍烁当好朋友。

　　我只隐约里记得，我们说好的，九号晚上我们都好好的。

　　我只清晰的记得，下一次通话，是长久的七天之后了。

　　过去的十五天里，我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在不着痕迹的时间悄然流逝之后，变得不怎么好了。
　　我不想他也会这么做，不管我睡不睡得着，就不管不顾的随着自己的性子去了。不管我有没有认错，也都执拗的觉着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我忽然不想陪着他再熬一遍高三了，真的太难了。

　　我知道不回答就是说谎，我问第二遍真的没有玩游戏的时候他沉默了，我知道问起作业他支支吾吾似乎不怎么想面对。但是自己的路，说什么也只能自己走完。2019.11.10

　　隐约里觉得，是他对我太好了而我根本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在乎他，他才做些过分的事情。
　　兴许并不是因为他，我本身神经衰弱时常失眠的毛病一直也没见好转，因为点小事情就很容易把情绪一再放大。早晨醒来之后，只是在不安的睡梦里已经想了三五遍，比如说，我以后都不想跟你打游戏了，比如说，我以后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管你了！“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终长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眇远志之所及兮，怜浮云之相羊。介眇志之中所惑兮，窃赋诗之所明——”心里早已阅过千百遍《悲回风》了。

　　但是翻来覆去，终于清醒之后，我说，“是……期中考试没考好吗？”所以，昨天干嘛这个样子！

　　他说，“嗯，快死了。你不用看得多么难过。”好样的。

　　“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该学习的时候学习，安排好自己的时间，自己的事只能自己做好。我也不是非要说你不能玩不能怎么样，说了千百遍你理都不理我，我都不想管了。”

　　“别别别。”

　　“不是说你期中没考好我难过，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
　　“我是最近有点纵诶。”

　　“如果说你不想玩游戏就不玩，不是说我想玩你就得陪我玩。”
　　“摸摸头，我估计是个渣男。”

　　“我昨天真的挺难过的，你带我玩游戏的时候，还凶我！昨天就是渣男！”
　　“不不不，是你太敏感了。”

　　“我就是这样啊，就是会因为一些小事情想不通。”
　　“对错我是要说的呀，游戏本身不重要，我那不是凶你。”

　　“你说话的语气！还关静音打游戏一直不接我电话，你就这样对我吧。”
　　“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错误。”

　　“一次两次我相信你，次次偷偷玩，是觉得我很不聪明吗？”不，我下次不应该一直等电话自动挂断，就打一次秒挂打一次秒挂，看你怎么不理我。
　　“不是，洗澡了。其实，期中我还没考，估计也不咋如意叭。”

　　“考不好就好好学啊，话不听是干嘛？你说，从开学到现在，有哪次周末你好好安排时间了？不是打通宵就打通宵，第二天精神能好么？不过，除了月考后学了一次，还有生病了早早睡了，就没有了。”
　　“洗澡了，冷静一下。我下次试试改。”

　　“你冷静去吧。我也不想因为你生气，本来，本来我这一周都好好的都没有生气也没有失眠，就是因为你！昨天好不容易睡着，我还做噩梦给惊醒了……”昨天都在想，又遇到这样子令人委屈的情况，我们没有以后了。我不会给别人惹我担惊受怕的机会的，也不会再有一次吞声忍泪。
　　冷静下来之后，我还是说了，“下周放学之后，先给我拟一份时间规划。”

　　而后，半个小时之后，想要道别一句，但他的手机信号变成了2G。好，就关机了就冷暴力吧我根本不需要和他说话！就在我胡乱推论的时候，他发了个动画表情过来，“太阳。”我说，“切。”他又发表情，“棒棒糖。”我才不屑一顾。他接着发表情，“小绵羊要飞走了，拜拜。”

　　我说，“你昨天一放学就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很开心的。回学校要好好的。”想来想去，几十秒后我又撤回，我回，“哼！”

　　但是这时候我再次感觉到，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可会逗人开心的男孩子啊。2019.10.11

　　记得有一次，他问，“如果我以后对你不好怎么办？”
　　我想也没想，“那就分手，分手！”
　　“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嘞。”
　　“噢……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你刚刚故事讲到哪里了我们接着讲吧。”我对“对我不好”这个词真的是有太大意见了。

　　一定是我读高中把班主任气太狠了，上天才派个好好来气我。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只体现为自私，而有时候提现为付出。我觉得，好好的付出型人格特别明显，就是，我总需要对他提些小要求，做到了他就特别开心，没有要求的话他就开始在那儿耍小脾气。

　　爱情，就是两个精神契合的人相互取暖的过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