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75、意志消沉

　　学妹说我可以打三个小时电话是因为我是漂亮姐姐，这话真好听。

　　我也真的太嗜睡了，我持续半个月每天能睡十二个小时，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就倍儿精神，可以好好看会儿书。朋友圈说是，因为你的猪性开始觉醒，天啦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每天只睡七八个小时呢？但是睡太少了总觉得自己没睡醒，整个上午都处于混沌状态，坚持到正午十一点就躺哪儿都能睡着了。

　　我要意志坚定，意志坚定地完成很多事情。2019.10.31

　　过了星期三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因为很想和好好说话但是不能说。为什么要喜欢别人呢？有时候，似乎没人关心没人爱也没有什么更多的烦恼真的挺好的。

　　派大星：“海绵宝宝我们去抓水母吧。” 海绵宝宝：“对不起，派大星，今天我要去上班，不能陪你去抓水母。”派大星：“那你不在我该做些什么啊？”海绵宝宝：“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做些什么啊？”

　　派大星：“等你回来。”

　　我就数着，还有多久可以等到你回来。

　　尽管我知道，习惯了等待不是一件好事情。我想我的心里一无所有，我的生活里也一无所有，除了你。我觉得我所感知到的一切都令人焦躁不安，除了你。2019.10.31凌晨

　　七毛写，“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收到小纸条的那个温柔的晚自习，我能大大方方地、没有任何罪恶感地、内心坦荡地对着那个男孩说出一句‘是啊’，我现在会不会更舒坦？”

　　是啊，我也始终无法接受别人主动送来的好，这种心理判断从童年时期就开始了。我始终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不管是在姥姥家还是在自己家，我不会主动翻冰箱里的瓜果柜子里的糖果，因为那些全也不属于我，儿时的我不想被长辈批评没礼貌还贪吃，现在的我似乎从骨子里理所当然地觉着这种选择与生俱来。我终于能理解林黛玉为什么最后宁愿病死也不愿主动寻求帮助了，怕的不是那些谗言佞语，寄人篱下的生活本身就是对书生自我意识的贬谪。所以主动的示好主动的喜欢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甚至无法接受，我总是不会理睬愿意追求我的男生，我也总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没有铺垫的好意，这些全都会令我感到歉疚。

　　父亲喝醉了，打电话过来说我们没有人关心他。妹妹就一直陪在身边，妹妹去重就轻不爱学习惹得他面子上过不去，他总是动不动就威胁妹妹，“头上作一捶打死了算了”，说出如此令人心悸的话，但是他们还是能每天吵吵嚷嚷地生活在一起。

　　母亲着实对父亲太好了但是他从来都不领情，他觉得那些好都理所当然微不足道是妻子的义务，所以总是感觉不到关心以及关怀。我有时候也会和他谈话，话不过十句他就一副已经动怒的样子，大人就是如此，对于自己认为合理的简单到一戳即破的事情永远坚信不疑，听不得半句不同观念。若是在一场对话里要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再担忧自己哪句话又碰了他那不同观念的界限，不谈也罢。对于不平等不愉快的对话，防患于未然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极好的应对方式了。

　　我该怎么关心他呢？我这十来年风风雨雨都是自己过来的，除了童年的共同生活记忆我似乎也不剩下什么了。我习惯了沉默、忍受、独处、安静思考、自己消化所有情绪，在大学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与他们那些琐碎吵嚷的生活无法相融了。所以要一个人呆着，不会被要求被指责被妒嫉，也不要那无关的关心、疼爱其实是负担、约束。

　　我自己，是无法对此做出些什么反应的。2019.11.02

　　我的邻居每天晚上都在吵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不是吵架，是隔壁大叔总是很大声嚷嚷指责，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妻儿呢？我真的很不喜欢很不能理解。也许不是指责，只是炫耀他的伟大。他们的语言我虽听不懂，但我能够从不耐烦的语气里判断得出他是动不动就仗着自己力气大声音大对妻子撒气的男人，他绝对不怎么伟大。

　　有时候就莫名觉得，边和他打电话边刷朋友圈，心里踏实。

　　其实每天都盼望着能够和好好共度的那一两个小时的到来。早盼晚盼，终于把周六给盼来了，我早上鼓着劲儿地学习，下午时不时看看手机算算时间。下午四点了，他快要放学了，下午五点四十九，今天放学得很早呢，他的账号已经从“下线”显示为“4G”了，下午七点，我吃晚饭了他会不会给我发消息呢？吃饭一小会儿时间遗漏了消息也没关系吧？不行，要快点吃。

　　晚上八点，他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看王者账号是一放学就开了一局游戏，应该是在回家的车上开的，而后似乎就销声匿迹了，该是在学习了，学完习他就会找我的。我觉得有点累了，许是期待得久了身心俱惫，他上星期很隆重地承诺说，“下周一定会早点儿找你的。”早点儿是早多久啊？我睡了过去，像往常一样无人问津的，我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嘈杂。

　　我想起——昨儿跑了老远去国保大队盖公章的时候，遇见一警卫大叔，他示意我站在门外，然后堵在门口用一种不怀好意又欺上凌下的眼神打量我，只站在门外那么几秒钟我已觉得足够煎熬且漫长了，他说，“下午四点才上班呢，你去玻璃房等着，等我传唤。”我一时情急，“怎么会下午四点上班呢？已经启用冬季作息时间近一个月，政府部门，应该统一下午三点上班，最迟也是下午三点半。况且我打的来的，二十好几公里的路程，不能让司机等待过久，司机还要继续他的工作。谁的时间又不是时间呢？”

　　对话由一个正好外出的领导给打断了，他说，“你再回州公安局把表格交到他们上属单位，他们临时改变了工作计划，不能给盖章。”“我上午从那边过来的，那边说这边先盖章，你们临时改变就要及时沟通好，也让到访办事者可以不虚此行。”应该随机应变而不是死守临时变更，仅仅盖个找工作的公章为何要搞得如此大费周章？他说，“不行，你去州公安局吧。”
　　这倒是不完全令人气愤，我总记得那个令人厌恶的眼神，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让人心里难受得紧。我都说了我不想回这边来，我又埋怨父亲总是自作主张，但是我应该坚强起来勇敢起来了，我不好好生活没有人能替我好好生活的。

　　干旱气候区的秋末，屋子里暖气热，梦里五脏六腑都干热，喉咙里像是要着火。一觉醒来了，好好还是没有给我发消息，他准许是忘了给我的承诺了，男生总容易忘事，我大可不必太过失望，只是无端难过罢了。

　　我起来喝了点儿凉的土豆白米汤，烧了一壶开水，泡了一壶热茶，拿出来鼻炎康片吃了四粒。药也挺贵的，生活处处都需要消费，一心把心思放在文稿整理上生活是没法继续了，哪怕是个简单卖菜或者收银的工作，但凡能有稍微一点收益，我也都没得挑剔了。全国重点大学的学生去卖菜？想来也没有不可。

　　睡醒一小会儿，身体有些难以抑制的灼热，脑袋昏昏沉沉。晚上十点二十，好好发消息过来，继我的，“过了周三以后，我就觉得……”他说，“你总觉得少了什么，像清风里的一片花瓣，它就那么飘，飘啊飘，不知方向也不明所以。”它会落在你的窗前的。我其实想表达的是，在不能听到你声音的三天之后，每过一天，我就觉得多想念一点。但是我浑身也不舒服思维也不怎么清晰，我只是觉得他说的话很陌生，我似乎不喜欢别人对我好也不喜欢过多的交流，尤其是带点宠溺的话，让人生了抵触心理，我说，“不是。”他问，“有空一起玩儿吗？”我说，“没有。”他说，“那我睡觉了。”他总是这样，一点儿都不厚脸皮。

　　“一觉就睡到明天天亮了。而且，你说的提早找我就是早半个小时啊？”

　　“头很痛诶。”
　　“感冒了么？”

　　“嗯。感觉快跟不上节奏了，天天两点睡六点起。”本来平常活蹦乱跳的、精力旺盛的、闹腾一晚上不睡的他，现在蔫儿了？像极了病恹恹的小狗，我……

　　“但是明天没有时间打电话了，呜呜呜。”
　　“我唱会儿歌等你。”
　　“等我干啥？”

　　“等你和我玩儿和我说话涩。”

　　“你啥时候见过我没时间？”天啦他真的太笨了，我只是生他的气，生气。

　　“好，你骗我。”后知后觉。
　　“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
　　“你才骗我。”
　　“我什么都忘了快，来来来，打电话。”

　　而后我说，“感冒了就去睡觉。”他说，“一睡，就又是一周了。”他的声音气息微弱，干咳了两声，听起来感冒得厉害。我不说话，他问，“怎么听起来声音弱弱的，不开心吗？”“不是。”……我们其实没说什么，一起打了几局游戏因为我想打，但也都没什么欢乐劲儿。我们换了新的情侣头像，我专门留至今天换的，想懂事一点不想提前换了他有一秒钟的不开心。但是，“我觉得以前的小猫挺好的。”我总是恋旧。他顿了顿，“小狐狸也挺好的，多可爱啊。”十一点半他准时去休息了，我看着和他静止的对话框，左滑，按了删除键。我总是不把他的账号放在第一界面，看得多了会心生委屈，会想起以前不懂控制感情分寸时悲伤与怨气的深深留痕。

　　“我总是生气、发小脾气，是因为我希望你，爱我——”我想要这么说。

　　而后，我想起来我忘记了嘱咐好好，吃完了感冒药再睡觉。2019.11.03

　　可以做得好的事情，无一不是通过个人努力来的。

　　今天似是无法找到工作了，小城市的招聘信息不似大城市里的多，流动性也较低。和社招的人员拼，我不知拿得出什么。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写作上，如果不能取得成绩，我想我一生注定清贫而碌碌无为。

　　爱，无法拯救一切啊。2019.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