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74、表明心意

　　“喂？”十分钟后，我打下一行小字，“聚会回来了吗？我瞌睡了哦。”半小时后，他没吭声。“干什么现在还不回我消息，生气！”

　　“打车回家了，有点晚。”

　　“这么晚才回家，真的太气了。”

　　“我没法子。”

　　“要一个又双叒惹自己生气的巨轮，我太难了。”

　　“嘘……”
　　“干什么？”
　　“没人听到诶。”

　　“你不是听到了嘛。”因为从来没有在朋友圈炫耀过和他的友谊，刚好他又看到一大学老友跟我评论些无来由（关于表白）的话，碍于情面我都没有删除，好好现在就这个破样子，明明就是吃醋了。“正式解释、非正式解释、限制解释、字面解释、扩充解释，你觉得哪一个好呢？针对我的第三句问话，选一个吧。”

　　“哈哈哈哈哈，我选择不解释。”
　　“笑毛线啊，一巴掌糊清醒了！”

　　“等我进楼上电梯。”

　　“每次都是我等你，什么时候你等我？一点儿不公平。”

　　“我想想。”
　　“你想啥？”

　　“要不你去洗澡？我等你。”

　　“今天不可以玩一整晚游戏了，精力如此充沛就意味着昨天没有好好学习。”

　　“不，我好好学了，我天天好好学习。”
　　“学了怎么还有精力分配给其他事情？”
　　“不知道，精力特别旺盛，发泄不了。”

　　“……我闭嘴，”还有什么话是他不敢说的啊？“我，我洗澡！等着去吧你。”

　　当然，好好都知道了，那些在我心里已经完全兵荒马乱的事情，不，是心乱如麻颠三倒四一塌糊涂。

　　一个在探探上刚认识的男生连续找了我三次我终于理睬他之后，他一直缠着我要我发性感照我没懂，同时这边邬冰块找我问些近期的规划，我说我考试。那边又再三解释性感照的定义说他很喜欢一女生愿意为他无滤镜拍摄我说我不发他就威胁要删好友我没理，这边邬冰块问什么考试？天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会主动关心我考什么我一时无法接受，我说公共基础知识以及专业课。那边说男女之间不久那么点儿事儿吗？我感觉他简直超级没有礼貌，我说虽然你帅但也不能污蔑爱情，他说你发不发？这边邬冰块说他在市海关工作离新民六路挺近，他干嘛突然变得热情我没想明白。

　　那边说愿意喜欢他的女生多着呢，我说有个女朋友好好珍惜好好在一起要陌生女生性感照干嘛，他说不还没女朋友？这边邬冰块说不喜欢用Q太吵了，我说你微信把我拉黑半年了他听了又去拉了回来。那边我发了张穿吊带的照片那男孩子说不算要只有内衣的，我说那么不好意思了他又威胁我删好友，我说你删就删我没意见兴许想通过社交软件在同城交朋友真的挺难的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且一向很挑剔这么想着他就删了。这边邬冰块说，睡着了吗？晚安。我只是觉得他第一次给我说晚安。我干嘛找个不认识的或者认识的男人来干扰自己的生活打乱自己的心情，两边答我答得乱七八糟我甚至不懂自己在和谁说话了，本来，我都可以不理的，现在，只剩下了莫名其妙的烦恼不定，心情太糟了。

　　不想孤独，却也不想把时间随便给了不懂得自己的人打发了。

　　而后，第二天，我被老朋友表白了。我疯了我傻了我烦恼至极我不想再拥有手机了，做了两年朋友了到最后他还是打了我的主意，我忽然不敢相信男生口中所谓的友谊了。不顾被表白者的意愿就在公共区域大张旗鼓献词，有甚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竟然觉得这很浪漫。但这种不懂尊重的行为实则不礼貌，我只是觉得，十分的不悦。至少应该提前，在私下里稍微询问一下当事人意见的。

　　洗澡洗了一刻钟，香喷喷的神清气爽，我问好好，“这周你都有什么事情分享啊？”他气呼呼地，“我可以有什么事情我没日没夜地学习，怎么可以有事情呢？”好委屈啊天啦。

　　我说，“我很委屈，因为我喜欢过的男生曾经拉黑我我委屈，曾经对我冷言冷雨爱搭不理我委屈，如今又忽然再次走进我的生命我也委屈。我如果和他相处下去，就会委屈。”他说，“嗯，委屈。” 茶水在晃亮的灯光下亮闪闪的，我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往透明玻璃杯里倒茶，说一句委屈我喝一杯，一干而尽，忽然听到他这心不在焉的回答的时候，我给呛到了。“怎么了？”他都没哄我没说不委屈不委屈。我立马自个儿冷静，冷冷答一句，“没事。”

　　我说，“你周二下晚自习给我打电话吧。”他说，“一周过得极快，我通常不会特意记得周几的。”我继续说，“周二下晚自习后给我打电话吧。”他说，“周二要打电话，就需要一直记着这件事。我可能一整天课都听不好，只为了要记得这件不算日常的要做到的事，我不打。”我说，“不行，必须要打，我不管，就只是下周打电话并不是说每一周都要周二打电话。”“不。”“我也不，不行，我每天都记得要在周六告诉你这件事，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也记了好几遍了。”

　　“我没有手机可以打给你。”“你下周带手机过去嘛。”“老师会收走的。”“你可以偷偷藏起来。”“但是我是个乖学生，你也乖一点嘛。”“不行，周二晚自习后给我打电话。”“晚自习后我回来要继续学习，学到凌晨两点睡觉，早晨六点起床，根本不能分心的。”“不行，晚自习期间也可以借同学的手机，就是想要说几句话。”“那你说，打着十分钟的电话你能得到什么，然后呢？还是要自己好好生活啊。”“不行，我就是要周二打电话。”

　　“不行？怎么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我们周六打嘛。”“但是对我来说七天太漫长了，我们周二打吧。”我应该怎么和他解释呢，对一个自己的时间本身过得飞快的人说我的时间很漫长？但是真的一周对我来说已经太久了。“你是不是……那个……”嗯？他怎么突然吞吞吐吐就很害羞的样子，我问，“哪个？”“那个……你什么时候来大姨妈？月上旬、中旬、下旬？”“中旬。”“那没事，就乖一点。”“你怎么可以不知道！我很好我没有来大姨妈我也不乖。你是个绝缘体吧，我先前说的重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下个周六会提早给你打电话的，一定。”“每次都希望你有提早，可现实是你巴不得等到凌晨一点再打过来，说，‘早点睡觉吧。’”“真的，我下次真的会提早打电话的，你看我，每次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对不对？”说话这么萌萌哒真的好嘛？“不行，我请求你。”但是上周，我真的从周二开始就越来越想他啊，真的很想他。他说，“不能轻易给别人请求，请求太卑微了，女孩子就要有傲气。”我傲气凌然，“我要求你！”“给男朋友，才能说要求。”“可是，我没……”迟疑了三秒，我立马转换语气，“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就和别的男生打。”他说，“可以。”

　　我说，“有男生给我表白了我很难受。”他说，“可以尝试，可以找个男朋友。”“不可以尝试！为什么要尝试？”“因为你需要。”“我不需要，你说话真是太不好听了。”“不好听就不听了。”“不，好听。真的超级好听特别好听我很爱听，你继续说。”他就笑了。我说，“你真是——无情。我说我心里不舒服！”“我听了也不舒服”“噢？你现在终于肯承认了？”

　　我说，“我有句话……我……不好意思说。”“什么？”“我打字。”“从这周起，我忽然开始害怕——”他就堂而皇之地读出来。“你干什么啊不要读啊太难为情了啊！”我立马制止他，他顿了一下，继续，“害怕——我会失去你。”我早已整张脸都藏在被子里，手指握拳一个劲儿捶棉絮，而后像只小猫似的不断在被子上来回打滚儿，“你不要读不要读嘛！”干嘛要说出来这种话，简直太害羞了。

　　“找男朋友，这件事情它必须要发生，你害怕我也害怕，但是它会发生的事件本身，我们要去接受和面对。”他又开启了讲道理模式，“我又不是说很藐视我们这些日子的谈话，我为什么说你把我删了，你睡觉吧我去打游戏了这样的话，本身我就对这个事情的结果有一个潜意识的认知。”我想反驳，不是结果，仅仅是关于他，可我未做打断，安静听着。

　　“但是你是真正接触一段感情之后你就会发现，很难的，你会发现你身边的人都在离你远去，亲人虽然算得长久，但可以终究唯一没有离你远去的人只有自己。所以你应该在一个事物美好的时候让它美好，一个事物衰落的时候让它衰落。这样理智是有理智的不好，但不至于会过度悲伤。在你在乎的时候你就尽情地在乎，在该不在乎的时候就潇洒地放手。纠结一个点纠结得太久，拖得太久，很不好，你以前分手的时候也尝试过并且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么？你不用担心美好事物的衰竭，它必然发生，在拥有美好事物的时候还要考虑它的衰败，就像冠上加冠，是徒劳无功的。”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似乎冷静了不少，我还是，“我害怕我会失去你。”他说，“我们永远做好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支支吾吾地，“有个女生……”而后倒是带点骄傲的理直气壮，“给我发了一些话。”“我要看！”“先说好，看了之后不许生气哦。”“我不气……但是……但是我现在已经很生气了！”“我没有回她，我不喜欢她。”“你要和她说清楚，不喜欢不纠缠没结果，不能不回。”“不想回。”“我看？”——

　　“嗯？在吗？你把你家收快递的地址发给我一下。”
　　“怎么不回我了？本来想给你寄一个神秘礼物。不过，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咯。我就只有送给别人啦，略略略。本来想万一你又不回我怎么办……但是我不在意这些啊。你看到就好了，才不管你回不回呢！你越不回我越要发给你，哼。”
　　“顺便给你推荐一首歌，我觉得很好听诶。对了，要好好加油哈，我们一定都要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大致是这三句话，语气像极了高三时的我。他说，“那首歌不好听。”“噢，你已经跑去听过了你也太过分了叭。”结果我自己了查了查，“嗯，的确，男声娘里娘气。我给你推荐一首。”他就听着还一边跟着轻轻哼唱。他在音乐方面还是极有天赋的，听一遍旋律就能哼唱得八九不离十了。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就让我觉得心满意足。

　　后来我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全程一直羞羞答答各种无法启口各种坑坑巴巴各种扭扭捏捏但我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说完了，他始终拿着电话，一直在听。似乎是面对着他说的似乎是当一个人的面儿要表达些什么令人羞耻的隐私似的，我说，“看到屋顶的吊灯了吗？像无数只小星星在闪烁、闪烁，也像一颗颗钻石在闪耀、闪耀，它们最终都像你带给我的感觉，你在我心里的感觉。在我视线所及之处，在我方圆十米之内，在我们共有时间之中，有甚在漫长的不共有时间之中，始终在闪亮、闪亮。像小孩子喜欢的美好事物，一眼看到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不知前路艰险一心想要据为己有的感觉。”只有这一段，看着屋顶的灯，我说的无比顺畅。

　　他就忍不住笑了，说，“你……好可爱啊。”但是现在，仅仅只是听着，我就已经可以感到无比心满意足了。2019.10.27

　　好好说的永远和我做好朋友，不许耍赖不许反悔——男生真的很爱反悔。
　　我觉得，我总是让好好担心受怕的，我应该对他好一点。
　　我也不想再喜欢谁，因为有喜欢才有了烦恼，才会不断地害怕失去。
　　如果可以走的话，就走了正好，不然总担心他会走。

　　也许感情本身如此，无论对方再好，都会心生怯意，不明白的我总误以为是对方对我不够好。伴随极致愉悦而来的，必定会有忧虑、胆怯、害怕失去。美好事物本身很平凡，但正是因为自己看重、自己拥有，才会一再担心别人的觊觎别人从我手心的获得。
　　但是他本身就很平凡，过着平凡的日子。他说他始终都处于量变，但量变积累得多了，距离将成为质变最大的推手，当然也是阻碍。我知道现在不会变未来半年也不会变，却依然止不住地害怕。
　　如果不能立马联系到的话，就会没有安全感。
　　如果想有个喜欢的人，记得一定在身边。2019.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