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李克用程敬思

18、6月27日—无巧不成书

　　当你面前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你会怎么做？
　　跑还是不跑，是个问题。
　　树荫底下还算凉快，林溪略发愁，早知道有架可打，今儿出门就不穿裙子了呀。再瞄一眼地面，不愧是高档社区，连个石头子儿都见不到，给保洁叔叔阿姨们手动点赞！
　　“我们大小姐要见你，请吧。”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彪形大汉甲拉开保姆车车门。
　　“哪位？”
　　彪形大汉乙活动手腕，咯吱作响，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甚是晃眼：“关，关家大小姐。”
　　哦了一声，林溪单手负在身后：“我忙，这会儿没空。”
　　“别给脸不要脸，”彪形大汉丙逼上前，刚伸出手去…
　　咔嚓一声，紧随其后便是骨骼错位的剧痛，丙惨叫一声瞬间跌倒在地。
　　林溪出手太快，甲乙丁只觉眼前一晃，丙的左臂已然脱臼。
　　“还来吗？”林溪勾了勾修长的食指。
　　丁如饿虎扑食扑了上来，他快，林溪更快，反身出拳猛然一击，大汉身形庞大躲避不及，腋下遭袭顷刻仰面倒地。
　　“还来吗？”大美女拿脚尖踢了踢地上翻滚的丙丁，见甲乙不肯向前便酷酷道：“中午12点，悦山居，跟你们大小姐说…她结账。”
　　甲乙丙丁连滚带爬匆匆离去，身后的别墅区里驶出一辆奥迪，车窗摇下：“林小姐？好巧。”
　　竟是医院里一面之缘的关理。
　　后座上的甜甜也探出头来，甜甜笑道：“阿姨好。”
　　打架那一幕，应该没看见…吧。
　　“林小姐去哪里？”
　　同样是姓关的，咋差距这么大涅。
　　林溪想了一下，“还真顺路，”旋即上车。
　　投行任高管的关理颇为风趣，并不问林溪私隐之事，只聊吃喝玩乐风花雪月。充当背景音的调频广播放着经典相声选，冯老三与小七早年录音《三节会》。
　　“关先生喜欢相声？”
　　“好歹我也是吃米饭面条长大的，”关理亮出腕子上的十八子手串，“我家虽然研究经济，但长辈们听戏拉胡琴都在行。”
　　后座上的甜甜忽扭了扭小身子：“爸爸爸爸，珠子热了。”
　　珠子？林溪看向后视镜，甜甜打衣领里掏出个珍珠大小的物件，忽而血红忽而乳白。
　　林溪暗自一惊，这么稀罕的物件怎么会在甜甜身上？“甜甜生来…魂魄不安？”
　　关理安抚女儿两句，便道：“林小姐竟懂得这些。当年冒进树敌太多，连累她妈妈…甜甜…生在荒郊，时辰不大好。”
　　看破不说破。
　　甜甜当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为“八字纯阴”的命格。
　　“转生玉眼珠极为难得，甜甜带着它可保安宁，只是多的那一魂一魄…”
　　“什么？”关理猛然踩下刹车。
　　儿童座椅上的甜甜茫然看着父亲。
　　林溪打包里翻出手机，给甜甜戴上耳机，播放动画片《花木兰》。
　　“怎么会是多了一魂一魄？我堂叔明明说是有离魂之兆…”
　　“关祁说的？难怪了。”林溪嘴角挽起一丝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是蔑视。
　　关理将车缓缓开到路边停车点：“甜甜究竟是什么情况？”
　　“甜甜为八字纯阴的命格，每八年是个坎儿。我说的你未必信，不如去问个明白人，转生玉眼珠究竟有何用处。”
　　“好，我自会去查，但能否告知，甜甜可有妨碍？”
　　“她是富贵之命但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只要转生玉眼珠不离身…便不妨碍。”
　　关理心底沉了又沉。珠子是向堂叔借的，男七女八，约定待甜甜八岁之时归还，正日子就在两月之后。
　　林溪继续加码：“关先生不妨想想，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被人惦记上了。”
　　关理心思沉到谷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前方右转便是“集贤书法社”所在的大楼，林溪下车前拿出个大饭盒郑重交给甜甜：“大美女，请转交给李老师，里面是馅饼儿，特别好吃。”
　　甜甜两眼放光，貌似已然闻到了香气。“我…我能吃嘛。”
　　“当然可以，茴香猪肉的，”林溪拿纸条迅速写几个字，“告诉李老师，有空给阿姨打个电话。”

　　饭盒掀开盖子那一瞬间，四下口水声此起彼伏。
　　李老师亦不能免俗，抖动鼻翼深吸几口香气。
　　怎么这么香？
　　摸了摸鼓鼓的肚皮，早饭还没消化光呐。
　　甜甜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李泗冬：“老师不许偷吃甜甜的馅饼儿。”
　　呵，一转眼就成她的了。
　　李老师赶忙合上盖子。“中午咱们跟何教练一起吃。”小二十个馅饼，单个足足二两，他食量鼎盛的岁数兴许能啃掉一半，如今养尊处优惯了，饭量却大不如前。
　　甜甜一步三回头的进里屋描红，李老师瞅着纸条上的字一阵琢磨，一笔好字，但…大美女介是嘛意思？
　　鱼在我这里
　　合着大美女也是《盗墓笔记》的骨灰粉？
　　找个安静的角落拨通电话：
　　“林小姐…”
　　“岑老弟子名录，我有半份。”林溪开门见山。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李老师颇有些懵圈，他在打听岑老家谱是没错，可大美女没道理消息如此之灵通吧。“拿什么交换？”
　　“有幅画儿需要全上。”
　　李泗冬心里咯噔一下。“全”为书画修复专业术语，意为给破旧不堪的书画补全，功力高的师傅能补到天衣无缝。可裱画这行业也盛产作伪的高人，好巧不巧，他正是其一。“怎么个全法？”
　　“作伪。”
　　“不能。”李老师斩钉截铁回绝，他发过誓的，只修补，绝不作伪。
　　电话那端的灵犀低声笑了起来，悦耳动听：“是我家先人的一幅画儿，补全即可。”
　　“若只是全上，不必拿岑老半本家谱来换。”
　　“我没钱补画儿。”
　　一番话说得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李老师琢磨着，大美女这是故意绕了半个地球卖个好给辛铭远？“林小姐不妨直接跟大远联系。”
　　“我有画儿需要全上，至于半本家谱，给了你就是你的。”
　　“大远喜欢你，很喜欢。”
　　李老师搞了出突然袭击，这回换林溪哑巴了，半晌方淡淡道：“我拒绝了。”
　　喔？看来大远表白过。
　　心底那点八卦之心如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冉冉升起。辛大少上一回说喜欢谁谁谁还是十五六年前的老黄历，弄得兄弟们都以为他是注孤生的命。“能否…再了解了解？大远…还不错。”词儿到用时方恨少，中文系毕业的李老师为自己的语文水平捉急。
　　林溪许是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感情的事不好强求，只是希望林小姐能给大远一个机会。好皮囊是爹妈给的，姑且不论，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无论是从前的五讲四美三热爱还是今天的核心价格观，大远都绝对符合标准。”
　　窗边的林溪眼角直抽抽，这是啥介绍词？
　　“认识三天就表白，这事听起来是不大靠谱，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认真的，请相信大远的真诚。”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带着萍水相逢的小兄弟们坚持半年，我不会质疑他的人品。”
　　“那为何要拒绝？”
　　“因为…”林溪看向窗外，那是悦山居庭院特有的韵味，淡淡的日式枯山水情调，盛夏之中满眼凋零之美，“没有理由答应。”
　　好怪异的回答。
　　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理由答应。
　　中文果然博大精深。
　　“我可以理解为…大远还有希望？”
　　“找个男人不在我的人生安排之列。”
　　“人生难免会有意外。”
　　“我不想再有意外。”
　　得，聊天聊死了。
　　李老师为大远夭折的恋情默哀…一秒。难得看上一个人却遇到个硬茬儿的，辛大少的运气之“好”简直逆天。
　　“不问问我写“鱼在我这里”的缘由？”
　　介是强行转移话题，李泗冬唯有跟着转：“是阿，为何要写这句话？”
　　“知乎上的稻米大神是你吧。”
　　背脊一阵发凉，李老师有种被脱光衣服当众游街的现场感，大美女是咋抽丝剥茧推理出来滴？好怕怕。“咋知道的？”
　　“字。”
　　李老师一拍脑门，百密一疏阿。
　　“我要开工了，晚上把家谱给你。”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