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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中的葬礼(中) ...

  •   囚犯终于下定决心,利用着自己和神甫囚房之间的密道,爬进了盛放老人尸体的,将要被狱卒抛入海中的袋子,也借此机会,逃出了这个困了他许多年的伊夫狱堡。画面并未在他辗转到达基督山小岛获得财富的地方多作停留,似乎在这之后很多年时光过去,他似乎变作了一个教士打扮的人,并在雨夜敲响了正摇摇晃晃往自己嘴里倒酒的醉鬼的门。…………之前也说过,即使是立花在面对两张一模一样却气质和表情判若两人的脸时,也会感到难以置信,时光将那个曾经天真地在金色的阳光下欢笑的青年雕画成了如今眼底深藏仇恨和恶意的复仇鬼。立花还记得那个脸上特别有特色的,两坨高原红的醉鬼,这么多年过去这人除了皱纹和面色中增加的愁苦之外似乎仅仅只剩下了多余的贫穷和市井之气。醉鬼对教士的到来感到疑惑和不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教士的目的————

      “您是不是卡德鲁斯先生?。”教士闪烁着寒光的双眼藏在红色的下面,背景是油腻的潮湿的木质结构,这位看起来混的并不好的醉鬼和他那贪得无厌的妻子在这里开了一家旅店,而显然这里即使是在天气并不好的深夜也没有一位歇脚的路人。教士观察着醉鬼惊讶的表情,活动了一下面部僵硬的肌肉。“……我想姓名完全相符,从前您住在梅郎林荫路,住在五层楼上,对吧?”

      “对。”似乎曾为当年唐泰斯熟识的邻居的醉鬼卡德鲁斯回答。

      “您孤身一人吗?”教士问店主。

      “嗯,孤身一人,对!”店主重重叹了口气,答到。“教士先生,我是孤身一人,或者说差不多吧,我倒是有老婆,可那个可怜的女人整天病病歪歪,一点忙也帮不上。”

      “哦,您结婚了?”在昏暗的阴影里,教士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您并不富裕吧。”

      “这有什么办法呢?”店主叹道。“现在这种世道,想要发家致富,光做个诚实人是不够的。”

      立花似乎能听见教士在心里发出的那声大大的冷笑。

      “但现在,我必须要你做个诚实的家伙了,我的意思是我首先必须确认,您就是我要找的人。”

      “……要我怎么证明呢?”

      “在1814年,或者1815年那时候,您认识一个叫做爱德蒙·唐泰斯的人吗?”

      “…………啊!”醉鬼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我认识不认识!”他提高嗓门,脸颊通红,“那可怜的爱德蒙!我想我当然认识了!可以说他是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

      立花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顿时对着面前这个摇摇晃晃的醉鬼感到了厌恶。

      “对,我想他确实叫爱德蒙。”

      “那小伙子,叫爱德蒙,那还有错!就跟我叫卡德鲁斯一样,千真万确。那可怜的爱德蒙,他怎么了?先生?您大概认识他吧?他还活着吗?他自由了吗?”

      “他死在狱中,那悲惨的命运,叫人扼腕叹息。”教士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

      那卡德鲁斯的脸颊刚才涨得通红,现在又变得死一样苍白。那扭过头去,教士看见他拉着包头的布的一角,擦掉一滴眼泪。

      “看起来您好像从心底里关心那个小伙子。”

      “对,我是很关心他,也很赞赏他,只有一件事挺后悔的,我有点嫉妒他当时交上的好运,但是后来……我非常同情他那不幸的命运。”

      两人沉默片刻,教士的眼睛在帽子的阴影下犀利地注视着店主的脸,捉摸着他那张表情不断变化的面孔。

      “我是被叫去给那小伙子做临终圣事的。”教士说道。“这案子奇就奇在,唐泰斯直到死还向我发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押的真正原因。”

      “不错,不错,”店主嘟囔着。“他不可能知道,教士先生,可怜的小伙子并没有说谎。”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遭到不幸,就委托我替他查清,如果他的名誉受到玷污,就给他回复名誉。”

      立花看着教士的目光越来越凝注,死死盯着那店主脸上呈现的几乎黯然的表情。

      画面从此处开始变得无声起来。立花看见教士拿出一颗榛子大的钻石,也看见了那店主眼中露出的贪婪的光。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整个空间开始像水纹一样晃动起来,最后响彻在这寂静中的模糊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到立花耳边。

      “——他说,我要将这块钻石分成四份分给未婚妻和三位好友,我确信,他们四位都会悼念我的,——其中一位好友,就是您,先生,卡德鲁斯。——另一位叫但格拉尔,第三位虽然是我的情敌,但同样喜爱我。——那位未婚妻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此时,整块画面已经缩小到只能看清两人的表情。立花看见店主脸上泛起险恶的微笑,举手打断教士的话。

      “——她叫梅瑟苔丝,先生。但很快您就会明白,那位可怜的唐泰斯所说的朋友和未婚妻,究竟是不是您所要找的,悼念唐泰斯的朋友。”

      记忆中讲述的画面是无声的,虽然没有人物话语互动的鲜活,但足以让立花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其实那模糊的讲述的回忆中发生的东西并不难猜,立花的心头也随着那一幕幕人影和事件的变化而冰冷下来。

      那个要命的政治敏感的年代,最为恶毒和致命的诬陷莫过于一封投诉一个人通敌卖国的信件。在婚礼前些天的某个下午,新郎奉命送信,那封信是两股势力的斗争的产物,但是和可怜的新郎没有半点关系。他送信的这一幕被一个嫉妒他的爱情和另一个妄图理由这次诬陷发家的野心者看见,于是他们灌醉了在一旁耳听了整个过程的卡德鲁斯,将告发的密信投递给了上层。之后婚礼事发,这位畏畏缩缩的醉鬼想起了前些天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那两个人的密谋,却也没有那个心和胆量站出来为唐泰斯作证。

      “那么您在这一场密谋中扮演的角色,是个旁观的却没有胆量去澄清的懦弱无能之辈?”

      昏暗的雾气再次降临,教士不阴不阳的阴冷声音响起来。

      “老实说,我害怕当时施行的政治,因此不敢讲话,我承认这是懦弱的行为,但不能说这是犯罪。”

      “…………好,先生,您讲得很坦率,这样谴责自己,是值得宽恕的。”

      立花苦笑了一下,显然英灵内心里要真是这么想肯定是完全不可能的。就算在当时的记忆之外也能感受到他那份对于自己数十年牢狱之灾和导致的家破人亡的痛苦和关于间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所有人的仇恨。

      “老天会奖赏有德之人的,如果您这样想,先生,就拿我来说吧,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却和可怜的妻子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而那两位,但格拉尔和费尔南,却在金子堆里打滚。”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主犯吧?”

      “唉,所以说这世事怎的不弄人呢?那费尔南在战争里发了横财,当上了伯爵,那但格拉尔终于借上了高层的力,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神神秘秘的,但据说混的相当不错,搭上了贵族,好像还和一个什么时钟塔有关系。”

      …………时钟塔……可还行?之前听见圣堂教会就耳熟的立花捂脸。……原来这两个组织还真是到处都有他们的踪迹啊。

      “……原来是这样吗……至于那一位莫雷尔先生,您向我提过两三次,您说那是唐泰斯那小伙子之前为之效劳的船业的老板,他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立花马上想到了之前新郎被抓走是千方百计阻拦的焦急的大叔,那大叔是个好人吧。

      “啊,他是个好人,先生,有爱心,有勇气,还有热心。他多次为那位可怜的爱德蒙到处奔走,也多次来看望那位不幸的儿子的父亲,为他还清贷款,付安葬费……这样老人生前死后,都不欠任何人的……”

      “…………丧葬费?”

      周围昏暗的混沌剧烈地波动起来,顿时立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般,无尽的悲伤和嘶哑的痛苦冲刷着她的脑海。

      “哎,没有儿子依靠的,孤独的老人啊,在那唯一儿子的未婚妻离去之后,也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念。”

      “…………未婚妻离去?梅瑟苔丝吗?有人对我说她失踪了。”

      很奇怪地,立花并没有从这句冷淡的询问中感受到半分与之前老人过世时相同的悲伤心情。

      “……失踪了,”店主说。“对,就像太阳那样,消失了,第二天又升起来,而且更加明亮。”

      “哦?”教士嘲讽地笑道。“那么和那位伯爵费尔南一样,她也发家了?”

      “目前,梅瑟苔丝是巴黎最著名的一位贵妇。”

      “…………”

      明亮的场景再次出现,这次却不是那么清晰,并且从始至终都处于一种不耐烦的快进的状态 。

      “梅瑟苔丝期盼着新郎的归来,但是在渐渐渺茫的希望之中,她唯一的依靠就是那位不多时便来嘘寒问暖的费尔南,那还应当说,她从来不厌恶费尔南,只是不爱他罢了。在费尔南向她求婚的时候,她一再拒绝,因为梅瑟苔丝依然爱着那位爱德蒙啊,她还要等待,连着算下来等了十八个月呢……所以十八个月之后,婚礼就在教堂举行,小渔村里就那么一个教堂啊。”

      “正是她要和爱德蒙结婚的教堂。”

      忽然记录着未婚妻嫁给仇敌的画面陡然消失,下一幕便是教士起身离开的背影。

      “既然您提供了如此宝贵的线索和证据,那就说明可怜的唐泰斯只有您一位真正的朋友。”教士披上雨衣,走入门外的暴风雨之中。“那颗宝石就留给您了,赞美您那一颗钻石般的心。”

      立花突然发现自己站到了离开的爱德蒙对面,也在惊鸿一瞥之间看清了闪电映照下他那双包含着惊人情绪的眼睛。和那个得知自己身遭陷害的雨夜稍微有点不一样,这个时候的那双琥珀色眼睛亮的惊人,充满了凄厉的决绝和仇恨的火焰。

      “……爱德蒙……”

      即使知道这是在记忆中,立花已经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然后她的手穿过了英灵的披风 ,紧接着一切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卡德鲁斯将钻石试图倒卖的时候,引起了似乎是钻石本来组织的注意。三天后,他和他的妻子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他们旅馆前的歪脖子树下,人们琢磨着夫妻俩平时的行为作风,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恶有恶报,然后贫穷将他们逼入了死路。这件事情连案子都算不得上,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始终认为,恶必将有恶报,好人会得到他们应有的奖励。”

      ……啊,看来死亡是最轻的惩罚了,对吗?

      立花在黑暗里叹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梦中的葬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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