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飞雪》季妃卿

7、第 7 章

　　明皇后听闻太子和五皇子还有顾九来了，忙让宫人宣他们三人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衍之拜见姨母”三人均是向明皇后作揖行礼
　　“免礼，赐坐”明皇后含笑
　　英国公夫人与顾三夫人见太子和五皇子来了，忙要行礼却被太子和五皇子虚扶了一把。
　　明皇后育有二子一女，与皇上又是少时夫妻老来伴相敬如宾中宫地位安稳如泰山，太子与五皇子皆为她所生。
　　几人说了会子话后，明皇后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顾九身上。
　　“衍之今年也满十六了再过几年便到弱冠了，不知夫人可是相看好了人家”明皇后面上仍旧是挂着温婉和煦的笑容，目光云淡风轻的扫过英国公夫人和顾三夫人。
　　“回娘娘，九郎年岁尚小不着急还可以再相看两年”国公夫人低眉恭敬道
　　“哦？本宫原以为夫人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不想竟然没有”明皇后看着国公夫人沉静的面容，继续柔声道“本宫这儿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容貌隽美，家世显赫与衍之门当户对，夫人与衍之也是见过的”
　　“不知娘娘看上的是哪家的淑女”英国公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
　　“靖安侯府李家嫡长女”明皇后含笑道
　　“娘娘有所不知，这李家大姑娘的确是生的极美又通情达理，然而却生有顽疾命将不久与人世，这样的女子若是许配给九郎岂不是害了九郎”既然外界都说李佳卿生有不足之症，即便是假的今日也必须得变成真的，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假的自然也就变成了真的。
　　这小贱种若是娶了李佳卿那必是如虎添翼，她决计不允许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以明皇后对这小贱种的爱护是决计不会让他娶个病秧子回家的，怕明皇后不信又将头转向身旁的顾三夫人“我家三弟妹与靖安侯府二房的夫人王氏私交甚好，不信您可以问问三弟妹”
　　“果真如此？顾三夫人”明皇后眸光转向顾三夫人，面上依旧是挂着浅笑，然笑意却未达眼底。
　　“回回回娘娘，大大大嫂所言非虚”突然被点名顾三夫人面上有些楞然，待看清明皇后那未达眼底的笑意后，额上布满了细汗整个人都有些虚无，声音发颤舌头在嘴里直打转。好一个祸水东引，这妖妇又在拿自己当耙子，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太子轻抚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若有所思的看着英国公夫人和顾三夫人，薄凉的风眸中飞快的闪过一道暗芒。
　　五皇子听完英国公夫人和顾三夫人的话后微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身旁的顾九，眼中带着明显的询问，你这到嘴的媳妇是不是要没了？
　　唯有当事人顾九仿若未闻一般，面无波澜，唇边勾起一抹恬淡的浅笑淡定的品茗，一副超然于世俗闲庭雅致的模样。
　　“真是可惜了，原以为这李大姑娘是个好的”明皇后语气里明显带着淡淡的失落，静静的看着顾三夫人，好一会才将目光转向五皇子身旁的顾九身上，叹道“衍之的婚事怕是又得耽搁一阵子了”
　　“现下边关战事告急，我大周举国上下正是风雨飘零之际，国未平何以娶妻。况且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衍之听从父母安排”少年的声音如玉石击打一般清亮，却也置地有力。
　　在顾九心中娶不娶亲又或是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更何况英国公府本就是个虎狼之窝，的确不适合李佳卿那样明媚温婉的人。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衍之是个好的”明皇后的目光沉了沉，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然而说话的语气却不复先前那般柔和，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觉。
　　眼下英国公夫人不知明皇后到底是何意图，在她心里面这明皇后就是个笑面虎，从来都是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主，她的心思任谁都猜不着琢磨不透。
　　只听得明皇后继续说道“衍之何其有幸能遇得夫人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的嫡母，然夫人日日夜夜操劳国公府的庶务已是分身无乏术，本宫实在不忍夫人已然如此操劳却还要忧心衍之的婚事。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不齐何以平天下，不若这样往后衍之的婚事夫人也不必再放在心上。京都名门淑女众多本宫自会亲自为衍之精挑慢选，若是京都没有合适的还有荆州、洛阳、琅琊、金陵、姑苏的名门世家淑女可供挑选，总能觅得良妻”言辞恳切，似是真心心疼英国公夫人。
　　“回娘娘”此刻英国公夫人再也不复先前镇定的模样，而是满脸震惊的看着明皇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短短几句话就将顾九的婚姻大事攥在手中。什么京都没有合适的还有荆州、洛阳、琅琊、金陵、姑苏的名门世家淑女可供挑选，她恨不得这小贱种孤独终老，早死早托生。府中已然有一位体面尊贵身为郡主的世子夫人了，若是这小贱种日后再娶一位厉害的世家名门贵女回来，到时候英国公府还能有她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什么不忍她日夜操劳，论操劳她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夫人怎会比的过身为一国之母，统摄六宫的皇后娘娘。她就知道这笑面虎绝不是个善茬，当年的明琪若是有这笑面虎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夫人大可放心，本宫是衍之的亲姨母，自是不会亏待他的”英国公夫人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明皇后厉声打断，声音徒然拔高，在座的众人俱是一惊。
　　言下之意，我不会亏待，你便会亏待。
　　“娘娘自是不会亏待九郎的” 英国公夫人攥紧手中的丝帕强笑道
　　“英国公那边就有劳夫人了”似是想到了什么，明皇后将目光落在强颜欢笑的英国公夫人面上，见她面上泄露出强忍的愤概与不甘后，敛目继续说道“上月太后寿宴西域使臣送了不少稀罕玩意过来，这其中就有不少西域美人，个个都是容若昭华，艳若桃李，婀娜多姿。夫人也知道现下边关战事吃紧陛下又日理万机平日里极少踏入后宫，宫中的皇子们又大多年岁尚小还未娶妃。
　　本宫知道夫人温恭贤良，胸怀最是大度，然夫人现下年岁渐长，英国公却正值壮年身边又没个体己的人本宫着实是于心不忍，何况英国公身为朝廷重臣理应帮陛下分担解忧，待会夫人回去之时不防将那几位西域美人一同带回去”
　　五皇子闻言，刚喝入口中的茶水差点笑喷出来，他的母后总是这样，明明是用着世间最温柔和善的口吻，然而说出的话却总能让人瞬间从花红绿柳的春日坠入冰天雪地的冬日。
　　太子与顾九听得明皇后一席话后，亦是憋着笑，二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不约而同的抬手抵着鼻尖轻咳了几声。
　　明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座的几人都听的清清白白，明皇后明嘲暗讽的说英国公夫人年老色衰，怕她留不住英国公的心特意好心的送给她几房娇艳欲滴的小老婆，替她伺候英国公。软刀子割肉，可谓杀人于无形，说的便是此。
　　此刻英国公夫人的脸庞就如同吃了只苍蝇般恶心难看，双手死死的绞住手中的丝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心底那如浪潮般汹涌澎湃的怒气给扼制住。她得忍，这么多年的筹谋，决计不能在此时化为乌有，深吸一口气，朝明皇后恭敬道“臣妇谢娘娘赏赐”
　　“夫人喜欢就好，本宫先还以为夫人会不喜”
　　“幸得娘娘赏赐，臣妇心中自是欢喜的”此刻英国公夫人完全就是硬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但是英国公府百年门楣子嗣繁盛，那么多的美人若是只由国公爷一人独享恐生怨哉。不若这样，由本宫做主国公府内各房各院的老爷公子们各分得两个美人。衍之年岁尚小还是个孩子他房里就免了，澜之房里也免了罢，夫人也知怡柔那蛮横跋扈的性子，若是往她房里塞人只怕国公府又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耳边再次传来明皇后那温润如泉水般的声音，英国公夫人一个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送她美人也就罢了，竟还要给国公府各房各院的老爷公子们都送，这英国公府怎能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事到如今，英国公夫人如何不明白今日明皇后宣她进宫觐见，分明就是给她设了场鸿门宴摆了她一道，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捧杀，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捧杀，顾三夫人心下惊道，手下不停的哆哆嗦嗦的拿着帕子擦拭着额上的汗。她就知道，不该跟这妖妇一起去靖安侯府的，跟着这妖妇准没好事，这明皇后浸（jin）淫（yin）后宫多年能是个好相与的主？现下可好，无故惹得一身骚。
　　明皇后见英国公夫人不答话，许久才幽幽开口“顾夫人，这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呼之欲出，顾三夫人连忙扯了一下身旁英国公夫人的衣袖，待英国公夫人回过神后二人齐声道“娘娘说的极是”
　　时间已到晌午，明皇后本想留英国公夫人与顾三夫人一同在凤仪宫内用膳，不想二人百般推脱，既是如此，明皇后也只好作罢不再挽留。
　　用膳，现下她哪里还有心思留在宫内用膳，再呆下去她恨不得吐血而亡，巴不得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英国公夫人心中如是想着。
　　待走到宫门前，看着那一排排婀娜多姿明艳动人的西域美人，脸色愈发的难看了，阴沉着脸上了马车。
　　她真是毁的肠子都青了，事已至此今日一过势必会与靖安侯府结怨，原本是紧紧的将那小贱种的婚事攥在手里现下也丢了，这下可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后面马车里那些婀娜多姿的西域美人该当如何处理，皇后娘娘的赏赐她又不能将她们随意打发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呵，好一句雷霆雨露均是天恩，让她往丈夫、往叔伯、往儿子、往侄子房中塞人，家中的那几位妯娌、儿媳、侄媳还不将她生吞活剥了。
　　此刻，太子和五皇子还有顾九三人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心中大喜，也不愿留在凤仪宫内陪明皇后用午膳，直接跑到宫外的望川阁内把酒言欢去了。
　　没几日，京都的大街小巷俱在传靖安侯府的李大姑娘生有不足之症，命将不久与人世。刚传入沈氏耳中之时，沈氏气的咬牙以为是二房的王氏传出的，当即吩咐韩嬷嬷带着院里的几个粗使婆子随同她一同浩浩荡荡的往二房院子里冲去，见着王氏和李二老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臭骂，王氏还不明所以之时便被李二老爷一巴掌呼晕了过去。
　　待到后来通过侯府的暗桩多番查明发现竟是从英国公府传出来的时候，沈氏呕的要死，恨不得当下就冲进英国公府去将英国公夫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但是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坏她女儿名声，损害靖安侯府声誉，此仇不共戴天。莫要让她逮着机会，否则她非要英国公夫人脱成皮不可。
　　好一个英国公府，好一个孙若雪，这下，靖安侯府和英国公府的梁子结定了。
　　这几日靖安侯府上上下下皆是愁云惨淡，唯独一人除外。
　　李佳卿悠悠哉哉的躺在摇椅上，一边吃着听荷送过来的茯苓膏，一边看着临秀弄来的画本子，竹青站在她身后摇着蒲扇。爽啊，爽啊，穿过来都快四个月了心情从未像现在这么舒坦过，她终于将顾九那烫手的山芋给甩开了，终于不用再日日夜夜的担心自己会被剧情给牢牢锁住了。
　　虽不知这门亲事是何原因没有像原文中那般结成，但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心情好牙口便好，这几日李佳卿吃的比前些日子都多，还时不时的傻笑，偶尔还会哼个小曲。
　　听茶居内的丫鬟婆子们见此都以为她是魔愣了，心下都暗骂那不知好歹的英国公府连带着连顾九一块骂，现在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就犹如泄了闸的洪水般，迅速地涌进京都的大街小巷，她们家小姐明明这般好，分明就不是外界传言那般。
　　这些日子最最难过的莫过于沈氏了，原本以为那英国公府是个好的，两府喜结秦晋之好自是锦上添花，没成想如今竟生生变成了雪上加霜。
　　眼下不仅女儿的亲事没了，反而还坐实了这生有不足之症，命将不久于人世的说法。往后不仅是京都高门大户之家不会求娶李佳卿，只怕是小门小户人家也会敬而远之，李佳卿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老天真是不开眼她的卿儿为何命会这般的苦，原以为是时来运转，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想竟成了这般。呵，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看着眼前仿似魔愣的女儿，沈氏欲言又止，她心知女儿有颗琉璃心就如病中黛玉那般多愁善感。前些日子她的卿儿还在她面前夸赞顾家九郎人品相貌家世无一不好，冠绝京都，现如今怎的就成了这般，她的卿儿往后该如何是好。
　　悔不当初，都怨自己不该听信那巧舌如簧的蛇蝎妇人，心中这样想着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李佳卿揽进怀里悲恸大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卿儿啊，老天爷怎的就这般不开眼”
　　“母亲这是何故？”李佳卿不懂沈氏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后转念一想定是因为跟顾九的亲事黄了的原因。
　　黄了就黄了呗，总归不是良缘，饶是心里这么想着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母亲，姻缘天注定女儿与那九公子总归是没有缘分，况且女儿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心中对他并无半分感情，您也莫要再难过了。再者，这世间的好儿郎多的是,又非他一人是个好的，女儿此生也不是非他不可，更何况女儿现如今一点也不想嫁人还想在家多陪陪您几年，如若能陪伴在母亲身旁一辈子那才好呢······”
　　听着李佳卿的安慰沈氏哭的更悲恸了，谁家闺女能陪父母一辈子不嫁人的，女子最好的年华也就只有那么几年，错过花期那便真的就是一辈子了，心里边是恨毒了英国公夫人和顾九。
　　一时间，周遭的丫鬟婆子们竟也都跟着沈氏一起恸哭了起来。
　　这场婚事终究是无疾而终，就如这夏日的阵雨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日子就如同彗星的尾巴一般，一晃而过，转眼已是七月中旬，正值酷暑。
　　李佳卿每日在听茶居内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对外界的一切皆是敬而远之，外界的流言蜚语她亦是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