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飞雪》季妃卿

6、第 6 章

　　听茶居内，李佳卿正半躺在软榻上抿了一小口竹青端过来的冰镇酸梅汤，又剥了几颗莲子放入口中，这天太热了今天又走了那么的多路实在是有些乏了，然而想睡却又不着。
　　谁能告诉她那烫手的山芋该怎么丢掉啊，现在她真的很后悔先前的表现，都怪她表现的太好。因为不想便宜娘亲伤心她拿出吃奶的劲装温柔，装贤淑，装恭良，恨不得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全都展现在英国公夫人的面前。
　　想着英国公夫人临走前还拉着她的手一口一句的“卿丫头”叫的亲热，又想着顾九临走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李佳卿就觉得恶寒，胸闷气短。虽然顾九不仅长得好看而且骑射诗画无一不精通冠绝京都，但自古蓝颜祸水美色惑人保命要紧呐。
　　还有这英国公夫人和顾九该不会是真的看上她了吧，虽然原文中原身确实与顾九定了亲，但是原身还未等到与顾九成亲就一命呜呼了。
　　沈三姑娘是在十五岁及笄之年才与顾九在姑苏寒山寺外相遇的，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便已芳心暗许。也就是说他们俩还有一年就要相遇了，人家俩人才是官配，她一点也不想横插一脚，况且再过两年顾九便会义无反顾的爱上李佳瑾。
　　额滴神呐！这是神马剧情，她爱他，而他却爱的是她，她又爱他。这多角恋的关系好复杂，她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此刻她真恨不得沈三姑娘现在就收了顾九那妖孽，何必等到一年之后，然而想得倒是轻巧，她连那沈三姑娘是圆是扁长啥样都不知道，更何况她连这侯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她不是主角没有女主光环亦没有金手指，她只是一个极品炮灰路人甲啊，但是她只想做路人甲不想做炮灰。她和剧情唯一的关联就是两年后的落水事件，以及现在与顾九的婚事，只要把这两件事都解决掉，那她就算是真正的脱离剧情了。
　　到时再把身子养好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品鱼跃，谁还能管的了她。
　　许是用脑过度杀死了太多的脑细胞，想着想着眼皮便开始上下打架，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氏来的时候，李佳卿还在软塌上小憩。见是沈氏过来了，在一旁小心伺候的听荷忙起身放下手中的蒲扇准备向沈氏福身问安，沈氏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以免将李佳卿吵醒。
　　顺手接过听荷手中的蒲扇，坐在李佳卿身旁，沈氏瞧着睡的正香的大女儿又想着顾家九郎沈氏心中微暖。菩萨保佑，她的卿儿总算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虽说李佳卿今年还未满十四岁，不用着急定亲，还可以再相看两年，但是隔壁寿昌伯府家的三姑娘还不满十二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
　　然，她们靖安侯府却是门可罗雀，叫她怎能不着急。这么些年王氏在她跟前明里暗里的讥讽，纵使心里不悦面上却也没说什么，盖是因为王氏说的都是实话她无从反驳，李佳卿活不长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会娶个快死的病秧子回家给自己找晦气。
　　早前，英国公夫人曾暗示过她想要与靖安侯府结亲，她原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英国公府到了议亲年纪的儿郎也就那么几个，除却顾九之外的几人她一个也瞧不上。但是顾九又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将来的婚事八成都是由皇后娘娘亲自做主的。
　　再者说了，靖安侯府到议亲年纪的姑娘家也就只有李佳卿一人，其余的几个姑娘年岁尚小。只是没想到英国公夫人今日一来便说要见李佳卿，话里话外都是想要与靖安侯府结亲，都是世家出来的，她那点意思自己如何不明白。
　　如今，真是时来运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佳卿的身子养好了，姻缘也到了，叫她如何不欢喜。
　　李佳卿醒来的时候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的沈氏，面上微微有些错愕“母亲什么时候来的？”
　　“卿儿醒了”沈氏笑得一脸温柔“刚来没多久”
　　李佳卿看着年逾四十杏眼桃腮的沈氏依旧风韵犹存，不由得感叹这古人的保养护肤之法一点不输现代的。
　　沈氏扶着正要起身的李佳卿，笑问“卿儿觉得顾家九郎如何？”
　　如何，能如何？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她恨不得一脚将他踹的远远地，李佳卿内心咆哮，面上却是低头垂眸不语。她能跟便宜娘亲说那顾九是隔壁寿昌伯府沈三姑娘的官配么，并且将来人家心里面爱慕的正是您的小女儿么，当然不能了。
　　然而，这副低眉垂眼的模样在沈氏看来分明就是女儿家的娇羞，想来她的卿儿对顾家九郎也是满意的，未免夜长梦多，待会回去她就立刻修书一封给远在边关的侯爷。
　　“母亲，九公子自然是好的，不论相貌家世人品无一不好，骑射诗画样样精通冠绝京都，且出身世家长于世家却又没有世家公子的傲气，反而谦恭有礼温文尔雅，如九公子这般的浊世公子莫说是京都就算是放眼全天下又有几人”李佳卿轻声答道
　　“嗯”沈氏点头认同，初见顾家九郎的时候她也有些讶异，明明出身尊贵却不恃宠而骄，年纪不大但骨子里却透着股老成稳重。
　　李佳卿握着沈氏温热的手，而后怅然道“母亲，女儿自己的身子女儿自己最是清楚，况那宋神医都说了女儿这副虚旷的身子最多也就能活个三五年，九公子年少有为还有大好的前程，何必耽误了人家”
　　“呸呸呸，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我儿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一生安稳，只要这门亲事能成，为娘定当日日夜夜守在佛前，常伴青灯古佛旁吃斋诵经”自古为母则强，孩子都是自个的心头肉自个不心疼还指望谁心疼。再说了，那顾家九郎多好的儿郎啊，有这么一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做女婿任谁能不欢喜。
　　“你刚出生那会儿大夫说你活不过月余，可是你瞧我儿已活的这般大，已然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待到明年及笄之后便可出嫁。那顾家九郎纵是千般万般好，我儿也不差，他若是娶了你有靖安侯府和沈家的帮衬必会官运亨通，将来仕途之路也会走的一帆风顺，怎会是误了他？”
　　“可是，母亲”
　　“卿儿，这件事你莫要再说了，你只需安安稳稳的在家将身子养好，等着做新嫁娘，你的婚事有母亲有你祖母和你父亲做主”李佳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氏柔声打断。
　　此时的李佳卿都快哭了，她一点都不想嫁给顾九。
　　时也，命也。难道这就是命？
　　该来的总是要来，想躲都躲不掉，难道她天生就是个炮灰的命？
　　彼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为何别人穿越她也穿越，别人可以在这异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混的风生水起，而她却只能在这听茶居内坐吃等死。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也免得日日担惊受怕，日日吃药身受顽疾之苦。
　　纵是心有不甘，那又如何，这都是命。
　　哎！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沈氏又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也没心情听，却也不敢面露悲伤，她不愿看到这个在异世唯一待她好的人难过。
　　那日沈氏同她说了很久的话，她浑浑噩噩的听着，待一同用罢晚膳又说了会子话后，沈氏才离开。
　　沈氏刚走没一会儿，屋外突然电闪雷鸣，天空中落起了瓢泼大雨，李佳卿整个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不言不语。
　　丫鬟将内室的窗户一一关上，待到准备伸手关她面前的窗户时，被她拦住了。
　　是她错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她以为穿到异世即便没有主角光环没有金手指，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宅院之中不与剧情中的关键人物产生交集，乖乖喝药养好身子便能摆脱剧情，摆脱原身被炮灰的悲剧。可奈何剧情太强大，而她又太渺小。哎！是福是祸终究是躲不掉。
　　她感觉自己甚至比窗外那饱受风吹雨淋的桃枝更加的渺小，她的命不由她，难道真的只由天定？可她不甘心。
　　夏日的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是夜，宫中一道懿旨如一道惊雷般突然传入英国公府内，皇后娘娘懿旨次日传召英国公夫人与顾三夫人进宫觐见。
　　英国公夫人早就料到宫里的那位定会坐不住，只是没想道会这么快，明早就进宫觐见。
　　次日一早，英国公夫人便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上厚重的诰命服，刚出院门不多时，便看到了同样穿着厚重诰命服的顾三夫人。两人走在一起相互不搭理，一前一后的坐上了那繁贵富丽的马车。
　　马车内顾三夫人阴着脸，狭长的眸子中似有一簇簇的火苗迸发而出，瞪着端坐在她正对面的英国公夫人。英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垂着眼眸闭目养神。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懒得搭理这不知所谓的夜叉，宫里边的那位笑面虎可不是善茬，弄的不好就得惹火烧身。
　　凤仪宫内，身着凤袍雍容华贵的明皇后早早的端坐在主位之上等着二人的到来。
　　“臣妇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英国公夫人和顾三夫人朝明皇后行叩拜礼
　　明皇后忙笑着抬手道“二位夫人，快快免礼”又吩咐身旁的宫人们赐坐看茶
　　“听说昨个儿国公夫人带着衍之一同去了靖安侯府”二人刚坐下明皇后便开门见山道，眸光虽是盯着手中的茶盏，然那话明显就是对着英国公夫人说的。
　　“回娘娘确有此事”昨个夜里英国公夫人一夜未眠，心中已有了对策“日前九郎随同太子去边关慰问之时，曾受靖安侯爷所托带些边关的礼品给家中的妻儿老小，臣妇早年曾与靖安侯夫人沈氏相熟，今又听闻王老夫人近日偶感风寒，故便备了些薄礼叫上三弟妹一同前去探望王老夫人”
　　明皇后喝了口茶后，又将手中的茶盏轻放到面前的云顶金丝檀木桌上，温声道“原来如此，这是前日才从杭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上好西湖龙井，本宫觉得这次送来的甚好甚得本宫心意，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夫人不妨尝尝看”
　　英国公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后又放下，笑道“甘香浓郁，的确是好茶”
　　“顾三夫人也尝尝看，听闻顾三夫人最是精通茶道，本宫对茶道并不精通。品茶对本宫而言不过是图个风雅，今个儿夫人来了正好帮本宫尝尝看这茶的味道如何”明皇后面上依旧是掬着温婉的笑容，声音柔柔的听不出喜或怒。
　　“果然是好茶，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这雨前龙井乃是西湖龙井的一种”闻言，顾三夫人拿起桌上的茶盏先是放到鼻尖嗅嗅茶香清新宜人，复又品了口茶后，只听得她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谷雨之前，正是茶树一叶一芽之时，用来制龙井茶最为香醇。谷雨上品，明前真品，此茶采自谷雨前故名雨前龙井”
　　“嗯，顾三夫人果然懂茶”听得此，明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顾三夫人的目光满是惊喜。
　　“娘娘谬赞”顾三夫人诚惶诚恐的回道，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明皇后又急忙将目光收回。原以为今日进宫觐见是为了九郎的婚事，怎的就变成了品茶，也不知明皇后此番所谓何意。
　　这厢刚下了学，东宫太子赵真和五皇子赵升便凑到顾九跟前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上下打量，太子赵真右手抵着下巴不由得感叹道“如今衍之都十六了，已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岁，遥想当年衍之初入宫门之时还是个半大的小娃娃，转眼已过了十年的光景。十年光景虽是不长但也不短，瞧着衍之这丰神俊秀的模样，本宫颇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也不知谁家竟如此有福气能觅得如此佳婿，五弟你说是不是？”
　　“皇兄说的极是，吾家衍之芝兰玉树谪仙一般的人儿，也不知是谁家的淑女三生有幸能够嫁给衍之这样的好儿郎”五皇子赵升满眼促狭的看了眼顾九后，接着太子赵真的话继续揶揄道。
　　“靖安侯府大姑娘李氏佳卿”顾九瞧着二人满眼的促狭，淡淡的说道，那云淡风轻的语气仿若此刻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事一般。
　　“果真是她”太子面露惊讶，然稍纵即逝，虽然早已知晓但是亲耳从顾九口中听到，还是有些讶异。
　　“这李大姑娘人品相貌如何，有没有云霓郡主好看”这五皇子不知李佳卿其人，只是单纯的好奇顾九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大姑娘端庄贤雅，容貌比之寿昌伯府的沈三姑娘不遑多让”昨日李佳卿那如画般精致的眉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顾九并未正面回答五皇子的问题。
　　李佳卿是何模样五皇子不知道，但是寿昌伯府的沈三姑娘他却是见过的，那日太后寿宴上的惊鸿一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世间罕见的容颜早已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饶是他在皇宫之中见过众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也不得不惊叹于她的稀世美颜之下。容貌比之寿昌伯府的沈三姑娘不遑多让，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的貌美。
　　五皇子又问了几个关于李佳卿的问题，顾九因着自己与李佳卿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对她并不了解，便道“你若是真想知道，不若等到日后见到她时亲自问她”
　　太子笑看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并不参与其中。只是觉得顾九口中的李佳卿与传闻中的不相符，心道有几分意思。他从不怀疑顾九口中的话是真是假，因为他相信顾九不会骗他。
　　“衍之，听说今日母后宣你嫡母和你三婶进宫觐见，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想必是要留下用膳的，正好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英国公夫人了，孤心中甚为想念”太子正了正衣衫适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