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飞雪》季妃卿

13、第 13 章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花重金制作的金鱼风筝被这股天杀的邪风给吹走了，李佳卿嘴角一阵抽搐气的想要骂天。这倒霉的连老天爷都开始欺负她了，果然就是见不得她过一丁点儿的好日子。这不，刚将她的金鱼风筝吹得无影无踪后，这天立马就恢复了先前的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了，哪还有半点要变天的节奏，真是邪门的很。
　　李佳卿真是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干了多少缺德事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悲催的穿越到这坑爹的书里面，而且还是穿成了个只为推动剧情而存在的极品炮灰路人甲外加活不长的病秧子身上。如今，心情好的放个风筝，老天爷都给整出这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枫哥儿看到金鱼风筝被风给吹了，当下嘟着小嘴急急道“大姑姑，小金鱼风给吹走了，怎么办？”
　　“无碍，待会让临云和竹青她们几个出去找找看，刚才那风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不过是顷刻间的事，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会吹的太远，兴许还能找的到”瞅着枫哥儿都快皱成包子一般的小胖脸，李佳卿将心里的阴霾掩藏在心底，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安抚。罢了，不过就是一个风筝而已吹走就吹走了呗，可是心理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肉疼，毕竟是花了不少心思不少金子做的。
　　“那要是找不着了呢？”枫哥儿再次出声“多好的金鱼风筝，就这么被风吹走了，多可惜”
　　“要是真找不着了，回头大姑姑再做一个更好的，不过就是多花点时间多费点心神而已”李佳卿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眸中略带郁色，声音轻柔“不过就是个风筝，没了就没了”只不过这个风筝制作的本钱有点高，李佳卿又默默地在心里面多加了一句。
　　牵着枫哥儿胖胖的小肥手来到花厅，吩咐临秀将点心茶水端上来，一碟碟摆盘精致甜香扑鼻的点心摆上桌后，李佳卿拿起一块糯米青团递到枫哥儿手中“快尝尝这糯韧绵软、香甜可口的糯米青团，这可是李嬷嬷今日特意做的寻常也不多见，你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这糯米青团一般是用泥胡菜、艾蒿和鼠曲草三种野菜和着糯米粉捣制再以豆沙或笋干腌菜猪肉为馅而成，色泽翠绿，细腻香甜，一口下去满嘴清香甜而不腻。虽然现在正是秋季根本就没有艾蒿也就只能选择用其他的野菜代替捣成汁了，但是李嬷嬷手艺极好，味道做的是分毫不差。糯米青团盛行于江南一带且一般只是在清明祭祖时才会食用，是以在京都并不多见，原身幼年曾为养病在外祖金陵沈家住过一阵子极好这口，是以回到侯府后李嬷嬷经常做给她吃。李佳卿穿过来后可谓是继承了原身所有的习性，自然也是爱极了这香糯可口的糯米青团。
　　枫哥儿接过油绿如玉的糯米青团后便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几下，眉眼弯弯咧开豁牙的小嘴，笑的一脸满足“好吃，大姑姑也吃”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别的事物吸引，这不,有了吃的马上就忘记了风筝的事。
　　瞧瞧枫哥儿那一脸的满足样，就像只偷吃了鱼儿的小猫咪一般，软萌软萌的，可爱极了。
　　李佳卿伸手拿了一快糯米青团放入口中，轻轻咀嚼，顿觉唇齿清香，甜而不腻，肥而不腴。眯了眯眼眸，果然，美食能使人治愈，使人快乐，使人忘记一切烦恼。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临秀瞧着姑侄二人这如出一辙的表情，心里边乐开了花，她就说嘛有枫哥儿这个小活宝在她家小姐是越来越具有烟火气了，给她们各自倒了盏西湖龙井解腻后，便退在一旁伺候。
　　苍梧院的甬道上裴远与书童叶春一前一后的走着，待走到转角之时裴远突然想起日前作的那几副水墨画还未装裱，待会要去宣源斋买些笔墨纸砚回来，正好可以拿到宣源斋去装裱，便遣叶春回去取来。
　　然而等了好一会不见叶春回来，转身抬头负手而立，但见不远处的垂花拱门旁几株西府海棠开的正盛，花朵红粉相间艳丽至极，叶子嫩绿可爱朝日争辉。微风起，花叶随风起舞，有如晓天明霞又似亭亭少女迎风峭立，浓淡有致，鬼使神差的便抬步走了过去。
　　朱栏明媚照黄塘，芳树交加枕短墙。
　　垂花拱门的另一边，李佳卿正带着临秀和临云几个小丫鬟过来找风筝。枫哥儿被林氏带回去后，李佳卿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院中的榕树底下，抬头看着红日西下的天空发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干脆带着丫鬟沿着听茶居一路往南寻找她的金鱼风筝。
　　这是李佳卿穿越过来之后第二次出听茶居的门，一路走来小桥流水，草木繁盛绿意盎然，繁花似锦生机勃勃，琼楼玉宇随处可见富丽堂皇，无一不透露着世家的清贵风雅。临秀和临云几个小丫鬟在后面仔仔细细地搜寻着金鱼风筝的身影，不放过一处角落，李佳卿则走到了那几株花色艳丽的西府海棠旁。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少顷，裴远和李佳卿二人不期而遇迎面撞到了一块，双眸对视，均是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是你？”
　　裴远长身玉立如深林修竹一般站的笔直，温润的眸子看向李佳卿那皎若明月一般的脸庞。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一身碧绿的齐胸襦裙，裙摆飘逸，素雅脱俗，莹润细腻的脸蛋比身旁盛开的西府海棠花更加娇艳，更加妩媚动人，楚楚有致，眼前之人不正是自己这一个月多来心心念念之人嘛。
　　与此同时，李佳卿在看到裴远的第一眼脑海中便闪现出“偏偏君子，温润如玉。瞻彼淇奥，绿竹青青”这几个大字。少年肤白如玉，眉目清隽，雍容闲雅，不到十四岁的他身量还未长开只比自己高一点点，身姿略微清瘦，一身烟青色的长袍衬的他整个人犹如山涧松柏一般修长挺拔，遗世独立。见他精神奕奕，面色比一个多月前初见时要好了很多，看来这些时日在侯府似乎过的还不错。
　　一阵和着海棠花芳香气味的秋风袭来，花瓣随风飘舞，摇曳身姿，如同一只只鲜艳的彩色蝴蝶包裹着二人，袅袅婷婷，仿若能入画。
　　“你······”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觉察到此刻的氛围好像有些尴尬，二人都有些局促。
　　好在两道不远不近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尴尬的氛围。
　　“卿妹妹？”刚回府的李玄旭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裴公子？”临秀远远的看到自家小姐与一身穿烟青色长袍的小公子面对面的站着，便赶了过来。
　　“佳卿见过三哥”李佳卿转身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李玄旭微微福身
　　“三表兄”裴远抑制住内心中即将要溢出来的喜悦之情，亦是对着李玄旭作揖。
　　“都是自家兄妹就无需这些虚礼了”李玄旭抬起拿着折扇的手摆了摆，看着李佳卿莹润细腻的脸庞，忽然想起之前韩毅说的京都众多名门淑女中，也唯有李佳卿的容貌可以与寿昌伯府的沈三姑娘比一比了。只是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又看向与她面对面站着的裴远，疑惑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还有卿妹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里的疑问众多，李佳卿寻常是不会出听茶居的门半步的，从来都是只呆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两耳不闻外界的是是非非，就连他自己也是几年才见得她一回，今日怎么这么巧会出现在二房的地盘上。
　　李佳卿看看李玄旭又看看裴远顿觉好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按说今日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裴远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但事实上他俩早在裴远刚入府的时候就见过面了，而且在他昏迷时她还照顾了他几天，在他醒来后还调戏了他甚至还骗他说自己是天上的狐仙。真是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再遇，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临秀哪里知道李佳卿不仅调戏了裴远而且还骗裴远说自己是天上狐仙的事，只以为是自家小姐鲜少出门见外人，性子冷淡鲜少与人打交道，这会可能是害羞了，遂替李佳卿回答“回三公子，小姐是带着奴婢们几个过来找风筝的，至于跟裴公子也是偶然碰到一块的，况且今日也是小姐与裴公子的初次见面”
　　临秀自然是知道她家小姐是认识裴远的，不仅认识还照顾了他三天直至被老夫人放出去，但是这事就是个秘密得烂到肚子里。至于她为何会知道裴远，原因再简单不过她身为李佳卿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不能像李佳卿那样两耳不问外界的是是非非，不管是府上多了哪个主子，还是少了个下等的扫洒丫鬟她都是必须得弄得一清二楚的，这是世家培养丫鬟最基本的要求。
　　“哦？那风筝可有找着？”李玄旭温声问道
　　“没有”临秀恭声回道
　　“原来卿妹妹喜欢放风筝，京都临安苑的风筝做的最好最是精致，改日我送几个到你那”真是想不到他这个性子冷清的大堂妹竟也喜欢这般童趣的物件，眸光扫在一旁的裴远身上，李玄旭继续说道“卿妹妹和少安今日怕是第一回见面吧”
　　“那就多谢三哥了”李佳卿又对李玄旭微微福身，又看向身旁的裴远装作不认识道“这位公子是？”
　　“这是姑母的幼子裴远，你该唤他一声远表弟”李玄旭先对着李佳卿介绍，又含笑的对裴远介绍道“少安，这是你卿表姐李佳卿，侯府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你都是见过的，今日见过了卿妹妹也就剩大哥和二哥你没见过了”
　　“远表弟好，表姐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真是不好意思你初入侯府之时我本就应该去看望你的，不想今日竟会在这般境遇下相见，改日表姐定会备上厚礼去你院子中向你赔礼致歉”李佳卿施施然然的说道
　　“卿表姐客气了”早在李玄旭喊李佳卿“卿妹妹”时裴远就猜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一个多月的女子，就是传闻中生有不足之症命将不久于人世的靖安侯府大姑娘李佳卿，自己虽来侯府的时间不长，但是对她这个“病秧子”还是有所耳闻的。
　　难怪她能跑进大门紧锁且被护卫日夜看守的听云居内照顾自己，听云居与听茶居不过只有一墙之隔，想要过去并不难。又想到她刚刚说是过来找风筝的，莫不是在找那只飘落在他窗前的金鱼风筝，遂问道“方才听闻卿表姐带着丫鬟过来是来找风筝的，可是一只色泽鲜艳的金鱼风筝？”
　　“正是”听到金鱼风筝，李佳卿眼睛发亮，喜形于色“远表弟可是见过？”
　　“实不相瞒，那只金鱼风筝恰巧被风吹落到了我的窗前，现在正放在我书房中的书桌上，我这就回去取来还给你”裴远颔首，原来那只金鱼风筝果真是她的，这也就莫怪她会在风筝上写上那么远大“抱负”的诗句，生有不足之症的人最想要的的恐怕就是多活一些时日吧。可是，眼前之人面色红润，倒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像是命将不久于人世之人，或许传言并不可信。
　　“那可真是巧了，卿妹妹的风筝竟然正好吹到了少安的窗前”李玄旭含笑
　　“的确是真巧”李佳卿垂眸若有所思道
　　恰在这时，回苍梧院取字画的叶春回来了“公子，画取来了”看到李玄旭后又向他见礼“三公子好”
　　“嗯”李玄旭点点头，又看向李佳卿“这是大小姐”
　　叶春这才注意到站在李玄旭身旁的绿衣华服姑娘，大小姐？莫不是那个传闻中的病秧子靖安侯府大姑娘？心中虽有千般讶异，面上却恭恭敬敬道“叶春见过大小姐”
　　“不必多礼”李佳卿颔首，红唇漾起一抹极为温婉的笑容，就如春风拂过水面一般泛起淡淡的涟漪。
　　裴远见叶春拿着字画过来了，便又让他折回苍梧院将李佳卿的金鱼风筝取来，这次叶春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李佳卿从叶春手中接过金鱼风筝后，仔细检查了遍后确定没有坏损便转身递给了身后的临秀。对着裴远微微福身“这次就多谢远表弟了，不然还不知道还要找到几时，说不定还得再重新做一只”
　　“卿表姐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也是这风筝自己随风飘落到了我的窗前，说来也是有缘”一语双关，特意加重了“有缘”二字的音调，裴远眉眼含笑别有深意的看了李佳卿一眼后躬身回了一礼。
　　是了，有缘，的确是有缘，这风筝落哪不好偏偏就落在了裴远的窗前，还这么好巧不巧的让他二人在这西府海棠树下再遇，可不就是有缘的很。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将来可以上演一段风筝奇缘呢，以风筝牵线，海棠花为媒，谁让她当初嘴欠的跟人家说“若是有缘自是会相见的，若是无缘即便是近在咫尺也不会再见”李佳卿不禁在心中腹诽道，随即又不动声色的瞪了裴远一眼。
　　李玄旭眸光扫过临秀手中的金鱼风筝，剑眉微挑“竟是只金鱼风筝，有趣，看这风筝颜色艳丽做工精良，也莫怪卿妹妹会特意跑过来寻，但是卿妹妹怎么就突然喜欢上放风筝了”以前他只听说李佳卿整日呆在听茶居里与诗书画为伍，与花草做伴，遂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声。
　　“许是无聊吧”李佳卿眸色淡淡的扫过临秀手中的金鱼风筝，又将目光扫向湛蓝的天空，云淡风轻地说道。
　　听到她的回答，众人只觉得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一个自娘胎中带疾十几年来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整日只呆在自己的院落中与家中的兄弟姐妹们也不相熟，身边没有任何朋友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怎能不无聊。
　　李玄旭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叫自己嘴贱，什么话都敢问，这下可好问到人家的伤心处了吧。一心想要挽救，话不过脑的便脱口而出“每年八月十三，我们书院都会在京郊的云雾山举办黄华诗宴，届时京都不少勋贵世家的公子、贵女们都会相约结伴去云雾山品茶赏菊，雅人韵士写书作画、吟诗作赋以文会友煮酒论英雄，每年那日云雾山山顶上可谓是万人涌动热闹非凡。现下离八月十三不过只有两三日了，卿妹妹若是觉得呆在家里无聊，不若与我们一同前去，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也都会去，是以不用担心一路上无人相伴”
　　待说到最后音量越来越小，等他反映过来自己的这张臭嘴又说了些什么话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后再踹自己两脚。明知道李佳卿因着自幼身子病弱的原因鲜少出府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可他倒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竟然还主动邀请她去参加黄华诗宴，这不是摆明了刚在人家心窝子上捅了一刀子后，又在人家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么，痛上加痛如同雪上加霜。
　　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李佳卿白斩细腻的脸庞，不放过上面一丝一毫的表情，但见她脸上并未露出伤心难过或郁郁寡欢的表情后才不着痕迹的长舒一口气。幸好，他家卿妹妹并未因此难过，否则，他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不过，他家卿妹妹确实与以往大有不同了，从前的她眉目总是带着淡淡的病态，悒悒不乐，给人一种病中西子弱不胜衣的感觉。
　　李佳卿初听到李玄旭说黄华诗宴时眼睛一亮，黄华诗宴她是知道的，每年八月十三由京都四大书院之一的南山书院在云雾山山顶上举办，届时上至王亲贵族，下到文人墨客、富商大贾、市井百姓都会齐聚云雾山赏花鉴诗堪称京都的一大奇观。黄华亦是菊花的别称，古代骚人墨客喜欢借着各种赏花的名头登高临赋，以诗会友，把酒鼓琴。这其中素雅坚贞一身傲骨的菊花最受历代文人雅士的推崇，到了本朝更胜，现如今已是形成了独特的菊文化。
　　热闹谁不喜欢？穿过来都有小半年了她还从来都没有出过靖安侯府的大门呢，这古人举办的黄华诗宴可是难得一见，但是一想到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心中刚刚升起的希翼立马就蔫了下来。对上李玄旭那双眼巴巴看过来的眼睛，李佳卿只觉得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期盼，期盼什么呢？当然是期盼她与他们一起去参加黄华诗会，好吧，既然人家都已经盛情邀请她了，那她也不好再拿乔了，毕竟都是堂兄妹也不好佛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既是三哥邀请，届时佳卿一定会去的，只是佳卿从未参加过那样的场合，若是到时闹了笑话给三哥添了麻烦，还望三哥多担待些莫要嫌弃了妹妹”盛情难却，实在盛情难却啊。
　　“好”李玄旭愣愣的应道，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佳卿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随他一同去参加黄华诗宴，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从始至终裴远那暖如三月春阳般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李佳卿，他看到她那双秋水翦瞳中迸发出来的明暗交接的星光，也看得出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定然也是极为喜爱热闹的。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不尽得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