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飞雪》季妃卿

14、第 14 章

　　与裴远和李玄旭二人分别后，李佳卿带着临秀和临云等人并没有直接返回听茶居，而是绕道往沈氏所住的敛华院走去。
　　敛华院内，沈氏一听丫鬟来报说李佳卿过来了先是楞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后连忙放下手中的账薄，一脸惊诧的起身往书房外走去，刚出了书房的门就见李佳卿在一群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言笑晏晏的向她走来“母亲”
　　沈氏一见到她立马就迎了上去，轻握住她的柔荑，目光柔和，疼惜道“今儿突然怎么过来了？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不累？用过晚膳了没？”
　　沈氏的问题接二连三的蹦出来让李佳卿有些应接不暇，但那话语中的疼惜之情又如冬日暖阳般温暖着她的心尖，她知道沈氏爱女如命，更知道大房的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她的掌中宝，都是她的心头肉，遂玩笑道“母亲这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出来叫女儿该如何回答”
　　“那就老老实实的一个接一个的回答”沈氏佯装嗔怒道
　　二人说话的间隙便来到了花厅，沈氏听闻李佳卿还未用过晚膳，遂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翠萍，翠萍立即会意连忙退出了花厅往小厨房跑去。
　　因着已是饭点小厨房早就备好了膳食只等着主子传膳，翠萍看了看后又让厨子加了几道李佳卿爱吃的菜，小厨房的人手充足食材也新鲜充裕，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准备齐整，不一会端着玉盘的丫鬟们便鱼贯而入来到花厅。
　　待一碟碟香味扑鼻的珍馐都端上桌后，李佳卿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沈氏出生金陵长于金陵，虽嫁入侯府二十多年来但是一直吃不惯京都的菜，靖安侯李茂心疼媳妇早年曾花了大价钱从金陵城请来了几个厨子专门为沈氏做吃食。瞧着桌子上的干烤大虾、红梅鱼肚、清炖狮子头、桂花鸭外加几盘当季时蔬，清一色的金陵菜，虽然从原身的记忆中就已知晓，但是当李佳卿真正看到时心中还是不禁暗暗咂舌：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可是听临云说过忘川阁中一桌子苏菜至少百两银子起步。此刻，她只觉得这哪是在吃饭，这简直就是在撒钱啊。
　　这满桌子的金陵菜在京都并不多见，京都地处中原与江南相隔千里，是以在吃食上更是千差万别，因此足见靖安侯李茂对沈氏的宠爱，当真是可以与唐玄宗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相比拟。
　　洛菜与苏菜虽都是极为注重刀工，并保留菜品的原滋原味，但是烹制方式却是大有不同，京都的菜系又称为洛菜，洛菜讲究制汤，质味适中，口味咸鲜。而金陵菜则属于苏菜的一种，善用炖、焖、烤、煨等烹饪方法，口味平和，鲜香酥嫩，并且苏菜摆盘极为精致、讲究，光看着盘中配色精准、色泽莹润的佳肴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原本感觉不到饿的肚子此刻正在叫嚣着。
　　李佳卿右手执着筷子，夹了一筷子桂花鸭放入口中，古代食五谷野菜鱼虾长大的鸭子与现代仅吃几个月饲料便迅速长大的饲料鸭就是不一样，这古代的桂花鸭肉质鲜嫩爽滑可口，肥而不腻，鲜香味美，根本就没有那令人难受的腥膻味。李佳卿的眼眸一亮，只觉得味蕾瞬间被打开，眯了眯眼执起手中的筷子便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沈氏见此抿唇一笑，给李佳卿盛了碗白粥放在她手边，又用公筷夹了一块红梅鱼肚和干烤大虾放入她的碗中。看着吃的欢快的李佳卿沈氏的思绪不由地飘到了远方，她都忘了李佳卿有多少年没有到她的敛华院来过了，又有多少年没有在敛华院用膳了，自李佳卿九岁那年因私自出府去般若寺为老夫人抄录佛经，原也是孝心不想竟反被老夫人厉声训斥不守规矩后便一直呆在听茶居内整整五年足不出户，更别说到她这敛华院来了。
　　大户人家用膳规矩极多，最基本的便是讲究食不言，沈氏用膳时不喜欢丫鬟们在身边伺候都是自己布菜。李佳卿见沈氏只顾着给自己布菜，而她自个却是一口未食，便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桂花鸭放入她的碗中，笑道“瞧我，光顾着自个吃都忘了母亲您了”
　　沈氏红着眼眶看着碗中的桂花鸭良久才将其夹入口中，只觉得今日的菜做的格外的好吃，格外的对她的口味。
　　母女俩人用膳时遵守着食不言、勿拣择、勿过则的规矩，一顿饭用下来倒也是极为安静、惬意。
　　翠萍觉着二人应该吃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丫鬟们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又为她俩准备了漱口的物件，沈氏接过翠萍递过来的青花压手杯，漱过口后对李佳卿柔声道“可是吃好了？”
　　“好不容易来趟母亲这儿，怎会吃的不好，母亲这的饭菜可比听茶居的合我胃口多了，如若能天天都和母亲一同用膳那才好呢”李佳卿挽着沈氏的胳膊撒娇道
　　“你这小嘴啊，最近也不知怎的惯是会说些好听的哄我，从前也不见你有这般好的口才”见着李佳卿对自己展现出的孺慕之情，沈氏心里一阵熨帖只感觉暖烘烘的，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
　　“母亲若是喜欢听，那女儿以后每日都说上三两句给母亲听，可好？”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后，李佳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遂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母亲，再过两日便是八月十三了，听三哥说每年这日他们书院都会在京郊的云雾山上举办黄华诗宴。届时，云雾山山顶上万人空巷好不热闹，听说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也都会参加。这样热闹的日子女儿从来没有见识过，是以女儿也想要随三哥他们一同去云雾山参加黄华诗宴”
　　“三哥？你口中的三哥可是玄旭那孩子？”听着李佳卿的话，沈氏心中微讶，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方才女儿在院中放风筝，结果风筝刚飞上天没一会便被风给吹走了，原本那风筝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只是因为那是女儿亲手制作，多多少少也是倾注了心血，心中难免有些不舍遂带着临秀和临云几人沿路寻风筝，便是在那时见到三哥与远表弟的”李佳卿只是简明扼要的说了下她与李玄旭裴远二人是如何相遇的。
　　“你还见着裴远那孩子了？”沈氏心中的讶异又多了几分，随即又想到李佳卿说的想要去云雾山参加黄华诗宴，想着那日云雾山上必是人头攒动，鱼龙混杂，虽然她也想让李佳卿出去走走，省得整日窝在听茶居内坏了心神，但是那样的盛况总归是不让人放心的。
　　沈氏面色有些为难，只是李佳卿好不容易主动开口提出要与家中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出门，也不好直接拒绝打消了孩子的积极性，唯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遂温声劝道“卿儿，你且听母亲说，虽说这些日子以来你的身子骨与以往相比大有好转，但是黄华诗宴那日云雾山上必是齐聚众人，上至王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鱼龙混杂，你又从未参加过那样的盛会，我心中着实不放心你跟着他们一同过去，此乃其一。其二呢，黄华诗宴每年都是在云雾山山顶上举办，你若是想要到达山顶上参加黄华诗宴就必须爬上那八百米高的台阶，如今你身子刚有些好转，你说母亲如何能放心你随玄旭他们一同去参加那黄华诗宴”
　　沈氏没有说的是通往云雾山山顶的道路实际上有两条，一条是专门为文人墨客和平民百姓准备的小路需要上台阶，此路虽然陡峭但是可以尽观云雾山美景一览奇山异水之美；另外一条路便是专门为王亲贵族们准备的大路可通马车直达山顶，毕竟王亲贵族去云雾山参加黄华诗宴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欣赏美景观人斗诗的，更重要的是为了争奇斗艳展现自己的才华博得美名，若是光上个山就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岂不叫人看了笑话。然而，这些对于李佳卿这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病秧子大小姐来说却是她所不知道的隐秘。
　　听完沈氏的话后，李佳卿清亮的眼眸忽的一暗，沈氏所担心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所担心的，原身这副病弱的身子即便是这段时间以来因她乖乖喝药被调养的不错，然冰冻三尺岂非一日之寒，这生来便有的顽疾哪是喝几副汤药便说好就能好的，想来这病恹恹的身子终究还是上不了山。可是，她是真的很想去见识见识，穿来这么久了每日都呆在听茶居内，她都快闷死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求拥有一副健康的身子。
　　果然，身为一个病秧子炮灰连出门的资格都没有，老天爷真是爱跟人开玩笑，每次都喜欢这样先给她一个甜枣，过后再给她来上一巴掌，这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大喜大悲的心情，难道不知道很容易让人得心肌梗塞，心力衰竭而死么。
　　“还是母亲思虑周到，女儿年纪尚小诸事都不如母亲想的周全，想来这黄华诗宴怕是这辈子都与女儿无缘了”自嘲的笑了笑，声音里透着股淡淡的凄凉，直让听的人只感觉于心不忍。
　　先是看到李佳卿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再次暗淡下去，此刻又听到她那凄凉的话语，想着她那颗如黛玉般多愁善感的琉璃心沈氏终究还是不忍，深叹一口气，心软道“罢了，罢了，难得这么多年来你想出去转转，这次就跟着玄旭他们一道去吧”大不了到那日她多派些人保护就是。
　　“可是，母亲先不是说若是想要到达山顶上就必须爬上那八百米高的台阶，就女儿这副病弱的身子如何能爬的上那八百米高的山顶之上？”听到沈氏同意她去参加黄华诗宴后，李佳卿心中一惊并没有预期的欢喜，这是八百米啊可不是八米或者八十米啊，这要是真爬上去了不说要她整条命，要她小半条命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娘唉，我滴亲娘唉！我心里都已经做好建设准备放弃了，你咋就又让我去了，你这是想要闹哪样，闹哪样？
　　“你这孩子，听话怎能只听一半呢，我这话才只说了一半还未说完呢”沈氏看着李佳卿这目瞪口呆的模样，面上浮起了一抹温柔的浅笑，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宠溺。
　　“母亲的意思是还有别的路可以直通山顶之上？”此刻的李佳卿脑袋已处于一种浆糊的状态了，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抑扬顿挫说话只说一半的，可怜我的小心脏哎！可谓是遭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自然是有的”沈氏宠溺的笑了笑“这通往云雾山山顶的路实际上有两条，一般的寻常百姓都是从小路登上山顶，而王亲贵族则可以乘着马车从另外一条大路到达山顶·······”
　　过了好半天，李佳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其实也不怪她，谁能受得了这一惊一乍，亦喜亦悲的，反正她只是个俗人，受不了。抬眸，看向沈氏的眼神满是欢喜，伸手挽住沈氏的藕璧将头靠在上面，撒娇道“果然，这世间只有母亲对我最好了”
　　“这家里谁对你差了？”沈氏听罢后，戳了戳她的脑袋，嗔道。
　　“家里人人都对我好，但唯有母亲对我是发自肺腑的好”李佳卿挽着沈氏的胳膊俏皮的一吐舌头，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讨巧卖乖的小狐狸。
　　“傻孩子，这世间为人父母的有哪个不是真心疼爱自己孩子的，这孩子啊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哪个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了，个个啊都是当眼珠子一样供养着”
　　从沈氏的敛华院出来，李佳卿的心情异常的好，连带着看着坠落在甬道上的那几片枯黄的落叶都顺眼的很，倒是没有注意到正迎面朝她走来的两朵娇花。
　　“奴婢见过二小姐，三小姐”临秀和临云几个小丫鬟对着迎面走来的李佳韵和李佳瑾二人福身行礼
　　“二位妹妹是来同母亲请安的吧，赶快进去吧，莫要让母亲等急了”李佳卿听见身边丫鬟的声音后，眼底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懊恼，也不等两朵娇花开口便率先开口道。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出门没看黄历，先是因为风筝的事碰见了裴远，现在又碰上了这两朵索命的食人花。唉！即便此刻剧情还没有开始，即便她和她们都是亲姐妹，她也不想与她俩有过多的接触，毕竟这俩将来一个是绿茶一个是黑心莲没一个好东西，而且将来她的小命说不定就要终结在她们手上。Oh,My God 她得是有多高的心理素质才能和这俩杀人不见血的食人花一起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见过大姐姐”李佳韵和李佳瑾二人均是向她福身行礼
　　望着向她娉婷袅娜行礼的两朵娇花，李佳卿不胜唏嘘之余又有些难以言状的无可适从，几个月不见她们俩长得倒是越发的娇俏甜美了，如果不是因为熟知剧情的走向，不是知道剧情的强大，不是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最终的结局，她倒是真的很愿意有两位这么漂亮可爱的妹妹，只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灼热了，若有所觉的李佳韵抬眸看向她，明媚一笑“大姐姐今日可也是来向母亲请安的？怎的先前在祖母那边没有见着大姐姐”
　　这可真是好大一顶“不敬尊长”的高帽子扣在她头上，我去，要不要这样没事就找茬，好歹你也是从千年之后穿越过来的，咱能不能大度点，跟我这一要死的病秧子计较个啥？真心劝你善良点。
　　“也不算是过来向母亲请安吧，只是好些日子没有见着母亲了，又听李嬷嬷说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准备中秋的事宜，想来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劳心于府中的庶务分身无乏术，为人子女却不能为其排忧解难，心有难安，便带着丫鬟们过来看看母亲”李佳卿淡淡的说着，眉目也染上了些许的愁容。
　　“大姐姐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只要大姐姐好好的就是对母亲最大的排忧解难了”李佳瑾上前一把挽住李佳卿的胳膊，眉眼一弯，笑盈盈的说道。
　　突然被人挽住胳膊，李佳卿面上一僵，望着眼前这个娇憨可爱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三妹，心想：没有黑化前的白莲花三妹也许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吧，那她要不要在她还没有黑化前的这一两年中与其好好相处，慢慢给她输送正确的三观，免得她一朝重生就彻底黑化成了外柔内狠的黑心莲。只是想归想，她还是没有勇气对着将来可能会间接害她命丧黄泉之人谈什么姐妹情深，况且，作为一个既没有主角光环又没有金手指的极品炮灰路人甲她可没有信心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女主、改变剧情。
　　“三妹妹说的极是，只要大姐姐好好的，那不仅是对母亲，就是对整个靖安侯府来说那也都是顶天的福气，也是莫大的分忧了”李佳韵的这一段话表面听起来倒是没什么，但是仔细品味其中的意味就不难发现，她这是暗损李佳卿因着身子不好的原因让家族蒙了羞。
　　临秀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毛，抬头，目光沉沉的看了李佳韵一眼后便又低下了头。
　　听着李佳韵那意味分明的话，李佳卿眉眼间的愁容好似更深了，凄凄艾艾 ，惨惨戚戚“多谢二位妹妹安慰我，我这身子得亏是生在靖安侯府这样的人家里，如若生在寻常人家也不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分今生才能与你们做姐妹······”呕，真是快被自己恶心死了，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辈子才会穿越到这坑爹的书里面。
　　看着神色自若的李佳卿，李佳韵捏了捏手中的丝帕，顿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心中隐隐觉得自从年初那次见过李佳卿后，就感觉她变了，变得与从前不同了，但具体哪些地方变了又说不上来。总之，这种让人看不透琢磨不透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天色也不早了，妹妹们还是早些进去吧，莫要让母亲等急了”李佳卿抬头看看暗淡的天空，又抬起拿起丝帕的左手轻抚胸口“天气渐凉，我这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就先回听茶居了”
　　“姐姐慢走”李佳韵侧身若有所思的看着从眼前翩然走去的李佳卿，片刻又将目光收回跟着李佳瑾朝敛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