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马晓样

18、第18章

　　我出神的看着窗外，天空好像黑色的宣纸，上面画满璀璨的繁星。其实我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我能遇到一个那样的男子，就好了。夜晚来临，我没有吃药，就进入了梦乡。

　　我居然又做梦了。

　　梦里是一片黑暗，我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依旧被黑暗笼罩着全身。一阵寒风袭来，我觉得很冷很冷，全身像是被塞进了巨大的冰窖，冷彻心扉。我使劲的抬起了胳臂，咬了下去，企图用手臂的疼痛来转移对寒冷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流血了，但是却能听到河流的声音，好像有一个人会定时的来看我，然后抚摸着我的额头，窃窃私语。他似乎对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是我却分辨不出话的内容，只是能感觉到，时不时传来的一丝温暖。

　　直到有一天，似乎是春暖花开了，空虚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填的满满的，然后寒冷逐渐离我远去，我眨了眨眼睛，看到的是那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垂下眼眸，凝望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亮亮的，盛满了温暖的来源。突然，我大脑闪过某些片段，隐约中似乎看到，一个人泪流满面，用银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取出什么放入了我的体内，画面在我的眼前晃动不止，我眼里所有的色彩都开始涣散，他的身子开始缓缓上浮，慢慢的变小，变小，灰飞烟灭，直至一片虚无，除了一件，半空中漂浮着的空荡荡的白衣，还留有他的味道。耳边，徘徊着他最后一句私语，似乎是在说，带着我的心，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啊！”我大叫一声，做了起来。才发现木床的细刺划破了我的手指，鲜血渗出来，染红了我的衣衫。而我自己，热泪盈眶。

　　这个梦做了很长时间，很长到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被泪水模糊的什么都看不真切，一股难以言语的疼痛遍布全身，我似乎想起什么，又似乎全部忘掉，我不停的掐着自己的皮肉，企图恢复刚才的意识，因为我知道，那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

　　嘎的一声，门被推开，桃孜鉴走了进来，墨黑色的瞳孔泛着诡异的光芒，说“你怎么了？”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感到冷漠和炫目，那里像是一泉深邃的泉水将我越扯越深，直至完全淹没在他的视线里，我的大脑变得混沌缓慢，身子一轻，倾了过去。

　　昏迷前，我无奈的问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呢……

　　这一次我睡的十分安稳，整个身子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中，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围绕在我的鼻尖，我吸了一吸，缓缓的睁开眼睛。明亮的阳光顺着帘子的缝隙晃了进来，我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有双修长的大手正在搂着我瘦弱的肩膀。

　　“醒了？”柔和的声音自脑袋上方传来。

　　我啪的一下起了身子，却不小心磕到了他的下巴，马车微颠，又把颠回了他的怀里。我窘迫的垂下眼眸却如何都躲不过与他直视的方位，四肢僵硬的躺在他的腿上，无奈之下蹬大了一双眼睛非常死不瞑目似的诧异的凝望着他……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先把药吃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他说的轻松，药丸早已在他的手心里放好。

　　我呆呆的吃了下去，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两天难道一直是他伺候我吗？我有没有做出啥丢人的举动，本能的拽紧了衣袖，却在他的黑眸中看到一抹嘲讽。

　　“莫非还认为我会对你怎样？”他调侃着，好笑的看着我。

　　其实我是怕自己对他怎样……>o<
　　大脑一片空白，记忆依旧停留在偶遇的那三个人的地方……之后的一切，都记不清晰了。

　　“无名，你那日说的还有效吗？”

　　我捧着水杯，鼓着腮帮，很没形象的用眼神询问他。

　　“嗯…”他停顿了片刻，眼神开始望向别处，咳了两下，总算说道“就是…嗯，你喜欢我的事情。”说罢，他的脸颊微微泛着几抹红丝，我看的不太真切，因为他始终望向窗外。

　　扑哧…嘴里的水全部被我吐了出来，我慌张的看着眼前被我喷了满脸的水渍，而且依旧在滴水的那张俊容时，恨不得把自己踹下车的心思都有……

　　“桃大哥是说我向你表白的那件事情吗？”

　　他黑着脸，总算转回头，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衫，下巴…呃，还在滴着水…

　　唔，我急忙爬起来，找手巾给他擦干净，当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时，他身子一僵，我身子也僵住了…呃，四目相望，好像电了一下，彼此怔了好久……

　　十分钟过去了，我感觉手酸酸的…
　　二十分钟过去了，他冰冷许久的眼眸变得柔和起来…
　　三十分钟过去了，我在想我居然可以坚持这个姿势那么久，然后一直踌躇到底要不要用自己的袖子抹掉他脸上的水渍…

　　四十分钟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好看，让我失了神，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然后耳边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说“别看了，你鼻涕都出来了……”

　　呃……

　　“我其实是想说，既然你如此喜欢我，我可以考虑接受你的喜欢……”

　　靠，这也算接受表白嘛…为啥我一点也不高兴呢。

　　“怎么，你反悔了？”他挑起眉毛，敛起笑容，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怔忡的发了会呆，胸口觉得闷闷的，似乎自从遇到小狐狸后，我对桃子大哥的感觉总是怪怪的，不讨厌，也说不上那么喜欢了，可是心头还会如小鹿乱撞，那么，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感情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事情，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如此伤我，我放弃他的时候他却说接受了我，可是，我是否又能回到最初的自己呢？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我与他亲近，可是，当那张俊美的容颜越来越冷的时候，我似乎感到一股冷空气在周边缓慢上升，迫于压力，我向后蹭了蹭，缓缓的点了点头……

　　哎，果然还是实力决定一切。

　　就这样与他在车里耗了两天两夜，囧死了呃……
　　他本身是个不爱说话的主，我又是个懦弱的妖，于是车内经常会发生一些比较狗血的对话。

　　他经常说“吃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命令。
　　然后我要佯装感激涕零，忍气吞声的点点头，一饮而尽。

　　有时，他的心情好了，会突然离我近近的，似乎是在看清我的模样，然后淡淡道“无名，你说你哪里长的好看了？”
　　我心口一沉，我又没说自己长的好看了。
　　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他还会感叹万分，说“我怎么会看上你了呢……”
　　我郁闷，闷闷的抱怨，我又没有强迫你。有必要一副施恩的语气嘛…
　　难怪书上说，三十岁以上没结婚的男性多少有点变态，人家桃孜鉴都几十万岁了，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岂不是变态的始祖级水平。
　　想到这里，我浑身发寒，我当初是怎么了，就算心中对他所动也不该真的招惹他啊……

　　几日过后，我们总算抵达西沁山的外城，崎豢城，这里远离都城，虽然也隶属于大土国的管辖之内，却隐藏着众多妖怪。我刚一下车，便感觉到几股强大的气息在空气中漂浮，不由得感叹，连我都能感觉出的妖气，该是如何之强大的妖怪啊……

　　用力的吸进了新鲜的空气，总算脱离苦海了，我开开心心的蹦到地上，心情十分愉悦。

　　“你为何笑？”苦闷的来源再一次发挥他的威力，我急忙掩饰住笑意，尴尬道“总算到目的地了，所以…嗯，小小的开心一下。”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终于不用与我共处一车感到解脱的开心呢…”他扬起嘴唇，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抿了下嘴，尴尬的说“哪里哪里，能与孜鉴大哥…呃，在一起是我妖生之幸…”

　　“真的？”他一步步的离我越来越近，气息吹到了我的耳边，弄得我浑身都是麻麻的感觉。

　　“真…嗯…的…”我退后两三下，却见到突然大笑起来，毫无形象的笑出了声，然后又愕然而止，冲着我，淡淡道“以后不要说违心之言，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看着我眼神十分专注的你……”

　　“不过…”他顿了下，继续道“你现在的眼神不似当初那样认真专注了，所以…嗯，要努力的变回去…知道吗？”

　　我撇撇嘴，无奈的点点头，心里想到，这哪里是恋爱嘛，如果您老再继续强硬的白痴下去，我能不能不要奉陪了额……

　　“我不开心你现在的状态和样子…”他悠悠道，将一件白色长袍套在了我的身上，说“这里地处偏远，夜间十分寒冷……”

　　“哦……”我垂下眼眸，发现他也满细心的，除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生气之外……

　　一阵凉风袭来，吹起了我的碎发，我怔然的抬起头，却见他十分仔细的凝视着我，那双黑瞳里映着的是我略显疲倦的模样。他伸出手，将发丝向我耳后拢去，我浑身一麻，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

　　“站好。”他轻声说。

　　我老实的站着，耳边是他柔软的指尖，像是清风缓缓拂过，留恋的落下一丝痕迹。

　　“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正当我俩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的时候，一道煞风景的悠扬女声从背后传来，我好像被什么打醒了一般，刷的跑到了三里远的地方，却对上了他略带怒意，不太认同的视线。

　　风荷客栈的三个人再次将我当路人般阻隔在桃孜鉴的外圈，只见那粉衫姑娘盈盈一笑，柔声道“公子与我们真是有缘，又碰到了呢。”

　　我按了按自己的手臂，差点软掉骨头，想那梅花楼的姑娘都不似她娇柔妩媚……

　　有缘个头，我分明在桃孜鉴的眼中读到了类似的信息，心中不由得为那三人担心，要知道，孜鉴大哥是一个非常不喜欢审时度势的人，若是心情不快了，管你是谁……

　　“在下舍巯，这两位分别是我的亲妹舍籣，表妹蚕俪。”

　　我心中一惊，仔细琢磨，舍在红蛇区域属于贵姓，蚕是老蚕区的皇姓，他们若是表兄妹关系的话，那么三人身份呼之欲出了。因为红蛇区能够姓蚕，又可以得到尊重的仅有一人，便是红蛇王舍偑的独女与老蚕王侄子的女儿了，想当年，这也算是妖界两大霸主联姻的一件美事，统治阶级原来无所不在，即使是在妖怪界……

　　但是桃孜鉴依然如我想象般那样不会审时度势，在蚕俪自报家门以为会得到些许仰慕的视线后，他果断的一句冷言，说“哦，在下桃孜鉴，尚有要事，先告退了。”

　　然后风一般的向我走来，使劲的拉起我的右手，附耳道“下次若是在躲得那么远，我就……”

　　就怎样……我咽了口吐沫，手腕被他抓的感到少许的疼痛。

　　“嗯,我就……”他看着我，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芒，最终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奈道“罢了，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不过，你最好少做这种令我不快的事情。”

　　扑哧，我忍不住笑了出声，突然发现桃孜鉴也不似我想象般不好相处……

　　他见我笑了，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柔和，轻声说“走吧，我们先走躺官府衙门。然后我带你去吃这里最有名的美味…汤圆。”

　　我受宠若惊的呆呆的任由他拉着边走边傻笑，突然想起什么，道“去官府？我们是妖也。”

　　他浅浅一笑，无所谓道“带你去见个人，再者，谁说为官的都是人了？”

　　我有些发愣的无法一时间接受这麽多的信息。几日内，他接受了我上次的表白，然后，处处让我表出现曾经对他的专注深情，再然后，不允许我远离他的身边让别的女人亲近，又然后，嗯，他打算带我去见他的朋友，然后吃美味的小吃……这，是不是表明，他，比我想象的要喜欢我呢？

　　远处，驿站旁，蚕俪踢着脚下的石子，负气道“桃孜鉴……”
　　绿衣公子舍巯轻摇折扇，缓缓道“表妹真的看上了那人？”
　　“怎么，不可以吗？”粉衫姑娘越想越气，想她从小到大，什么没有得到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足以匹配她的公子，竟然还是心有所属，所属也就罢了，也不看看那女子什么品味样貌，亏她自己好意思跟桃公子并肩而走。
　　“嗯，只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丽秀山的桃孜鉴嘛……”舍巯眯着眼睛，略有所思。
　　“哪里怪了，他是老妖，我也是老妖，多么的门当户对。”蚕俪鼓起小脸，心想他既然是来参加大伯伯区域的首领比赛的，总会想办法让他有求于她，哼。
　　“桃树成精并非不太可能，只是丽秀山遍地桃树，竟只出了一只老妖……”
　　“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舍籣见舍巯表情古怪，插嘴道。
　　“只是觉得很是奇怪，籣儿，你可能感觉到我的真身？”
　　舍籣点点头，浅笑着说“是妖便有真身，我又是专门修行此道，怎会觉察不出？”
　　“想我也有几万年修行，你都可以感觉到我的真身是条红蛇，但是我却感觉到不他的真身。”
　　“这样啊……”舍籣也陷入沉思，歪头想了想，说“有些妖法力高强，确实令人难以察觉，下次再遇到他们，由我试试吧。哥哥你属于攻击性妖精，这种细微的观察难免会出现疏漏。”
　　“嗯……也好。总之此次蚕区首领我们是志在必得，绝对不能让有心人捣乱。”

　　蚕俪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视线依旧停留在桃孜鉴远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