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马晓样

16、第16章

　　深夜，我翻箱倒柜找出所有历史书籍，竟然没有一本涉及孤独晨霭的转世之谜，想必，那应该是属于秘史类书籍被永久性的封藏了。可是桃孜鉴又是如何知晓的呢？还绘声绘色的描述得十分清晰，不过想他数万年的寿命，八成是多少经历过一些吧。

　　那时，我对桃孜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却不知道，这个故事本身没有结束，当时仙界没有怀疑过断情崖下重生的睡莲佛祖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有一颗十分纯净光辉的佛心，且法力无边，像太阳一般火热，照亮了整座神宫。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可以脱胎的得道仙骨。冰河之底,万丈深渊,到底发生过什么，终究成为了一个千古之谜。

　　岁月悠悠，恍若春梦，转眼间，三个月的时光流淌而过，我打开柜子收拾衣衫，特别的修炼已经结束，全身上下众多血脉畅通无阻，孜鉴说过，我这幅身子与他人不同，我问他到底那里不同，他又一下子沉默下来，对于他，我是又爱又恨，索性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罢了。

　　“娘亲，你真的要去参加竞选老蚕区首领的大会吗？”

　　我浅浅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温柔的说“你老实的在山中等我,娘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一个月呢……”他咕哝着，委屈道“平日在山里也是桃子爷爷罢着娘亲，好不容易修炼完了还要去什么妖界大会，要是娘碰到爹可怎么办呀……”

　　我怜爱的抱了抱他，心想他定是怕孤独轩然伤害我，宽慰道“放心啦，我会躲着他的。再说，毕竟是妖界内务，皇家就算有什么盘算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指手画脚。”不知为何，自从听过了林湘香和孤独晨霭的故事以后，对于孤独氏族，我没有曾经的那么厌恶了。

　　原来在这世上，不管是如何绝顶之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悲哀。我试曾想过，孤独轩然好歹曾在西疆救我一命，搞不好还是自己主动以身相许，强迫了人家，坏了他与芙蓉仙女的姻缘。再加上他虽然对小狐狸不闻不问，却不曾亏待过儿子什么，胖乎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被后娘虐待过……芙蓉也好，轩然也罢，孤独氏的种种都已是过往云烟，深究不过是途惹自己一身悲伤罢了。

　　“呜呜，娘亲，一定要不要去惹爹爹啊，一定要快快回来陪我……”小狐狸仰着头，乌黑溜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泛着泪花。

　　“无名，过来吃药。”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手指一僵，从儿子嫩滑的小脸上离开。自从我深受重伤以后，所有的药材全部由桃孜鉴亲自打理，大到平日用水，小到一粒碎丸，他都要亲自过目，然后送到我的身边。这种行为令已经习惯了被冷漠的我来说实在是受宠若惊，每次都犹如胸口有小鹿乱撞，慌慌张张的。

　　不过多亏了他的亲历亲为，我的身体确实好得很快，并且，就连那些时常出现在脑海里的梦都消失不见了，似乎对于过去，我在一点点地遗忘，一点点地彻底地遗忘。

　　这次妖界竞选大会的举办地点在西沁山，此山距离大土国大概有五至八日的车程。冬天渐渐过去了，冰雪融化，春暖花开,道路两旁的枯草渐渐翠绿了起来，野花盛开，红色的，黄色的，五彩缤纷，刹是美丽，令人眩目。

　　行至郊区，窗外一阵喧哗，我忍不住掀起帘子，不经意间对上桃孜鉴思索的视线，他怔了一下，立刻撇开头，仰望天空。又过了一会，我们抵达一处驿站，此时正是晌午，休息的路人众多，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坐在一旁闲话着。

　　“小兰溪旁的宣乌佛堂今天有使者做法净拜观音菩萨，很多达官贵人都赶过去了呢。”
　　“听说那使者不过是宣乌镇的农户之子，偶然在山间救过一名女子，不想那女子竟然是佛祖避世，随意点悟只言片语，竟令他受益终身，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修身为佛教使者了。”
　　“哼哼，此等胡言乱语也能令二位壮士相信？”小二不屑的撇撇嘴，继续道“想那逍遥山里哪里有什么佛祖，有只万年老妖倒是真的。”

　　大汉微愣，不信道“我家世世代代在那逍遥山下，怎么不曾见过你说的那只老妖？”
　　“哼。”小二撇撇嘴，嘟囔道“说你们浅薄粗陋寡闻还真是一点不错…我赵氏茶馆好说也有数代历史，据说，当时天兵天将都曾下凡收那老妖，满天的红光，惨淡淡的，整整阴霍了数十天…”

　　大汉略有不服，坚持己见，不久后，两人竟然呛呛起来，桃孜鉴不屑的抿了下嘴，冲了热水，对我说“吃药。”

　　我愣了下，好奇的问，“他们谁说的才是真的？”

　　他懒懒的瞥了我一眼，黑眸越来越冷，我突然发现，当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瞳孔分外妖冶，透着几分足以冻死人的冰凉。>o<

　　真觉得桃孜鉴是个奇怪的妖精，一会对我莫名其妙的关怀，一会又对我莫名其妙的仇视，有时我会不经意的迎上他的视线，然后他就会便扭的生气，比如现在，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

　　曾经那个爱笑的孜鉴大哥，似乎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忽的想起曾经做过被佛囚禁的梦境，心里生出一股不安，老妖们说，过佛不拜乃为失礼，于是我笑着打破僵局，轻声说“孜…呃，桃大人，我想去宣乌佛堂净拜观音菩萨……”
　　他身子一僵，垂下眼敛，看了看天色，道“乌云西来，会有小雨，还是赶路要紧。”
　　我闷闷的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良久，他站起身，说“我陪你去。”

　　青石板的小路上人烟稀少，桃孜鉴走在我的前面，白色的衣衫如朝阳映雪，点点光芒洒在他笔直的背影上泛着几丝明亮，十分晃眼，他走的很快，渐行远去，那周边的光华将我与他分的更加遥远，而我，不过是路边迎风淋雨的一束野花，芬芳有意，清水无情，不一会，果然如他所料，下起了毛毛细雨。

　　我抬起袖子，用袖口遮住额头，向寺庙跑去，不远处，他手执绿色，站在细雨之中，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想出来接我的……

　　“两位施主，今日宾客尚多，请随我来偏堂吧。”一名小和尚主动向前，视线在桃孜鉴的面容上停留了几刻，略带恍惚。桃孜鉴轻轻一瞥，冷漠的扫了一眼偏堂内供奉的弥勒佛，将一锭元宝放入功德箱内，说“带这位姑娘去拜见菩萨，我们还要赶路。”

　　我诧异的望着无所畏惧的桃孜鉴，心虚的不敢直视佛祖的眼眸，我们是妖啊，居然敢在庙宇里大声喧哗，还如此嚣张的一掷千金。跟他一起果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小和尚凝视着他的眼眸看了一会，肩膀微微颤抖，恭敬道“呃…明白了。”
　　桃孜鉴将竹伞递给我，叮嘱道“尽快拜完，我在这里等你。”
　　我麻木的点点头，心中涌上淡淡的恐惧，到底是我变了，还是这才是桃孜鉴的本来面孔。为何我突然觉得，他似乎只有在菲菲面前的时候才像个善妖……

　　主堂之内，忠实的信徒双手扶地，行跪拜之礼，主持坐在最前面，咏颂经文，旁边站立着一名灰衣男子，他手持木杖，闭着眼眸，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张开双眼，正巧看到被小和尚领进来的无名。黑白分明的瞳孔露出一丝喜色，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小和尚心口一惊，连忙双手合十，恭敬道“小僧拜见净坛使者……”
　　那男子的视线直愣愣的落在我的身上，撩起僧袍，忽的跪到了地上，哽咽着说“青莲大人，我总算等到你了。”

　　顿时，主持停下咏颂经文向门口望去，平淡的眼眸闪过几抹惊讶，有一道纯净的金色光芒笼罩着眼前普通的素服女子，那道光辉的圣洁程度连他这样忠诚的信徒都不敢与之直视。他一直清楚慧合虽然修炼成佛，被封为净坛使者，却尘缘未了。所以才没有履行职责走遍天下寺庙，掌管供品，而是滞留在逍遥镇不曾离开，只为了等待一个人。

　　关于逍遥镇的存在一直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说，说是天庭有一对恋人因为不容与天，便跑来人间隐居，可惜他二人虽然法力高强，却屡遭神佛两界的追捕，貌似是因为这两人身上带着那把传说是盘古开天劈地用过的开天斧……还有一种传言是这两人在前世就是一对痴情恋人，因为身份悬殊被玉帝所诛，转世投胎后因机缘巧合捡到了那把失传许久的开天斧，打算施以报复…想那二人定是法力高强，逼得佛界和天庭双双联手，比那齐天大圣还要难缠几分。不过这些传言早就已被佛祖封印起来，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我心惊的左右观看，貌似对方跪的确实是自己，只是青莲二字，又从何而来？
　　俯首的百姓们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净坛使者居然在向一名凡间女子行礼，均大吃一惊，猜测着对方到底是何方高人！

　　我想起等待着的桃孜鉴,背后一片毛骨悚然,急忙扶他起身,轻声道“使者大人，你不要折杀我了。”我一介无家可归的流浪妖精，怎么敢受他的跪拜之礼！这会折寿的……>o<
　　我简单的思考着，要不还是别拜了，若是被人发现是妖，还不被眼前黑亚亚的一片人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