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马晓样

15、第15章

　　火翼星君灰溜溜的皱着眉头，本来是好心好意却触了个霉头，想那孤独晨蔼命中注定就是个天刹孤鸾，喜欢的女子又怎么可能简单几分，一会玉帝遇见这张利嘴，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

　　玉清宫内，身着彩衣的仙女们排成两列，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红衣女子，她薄粉敷面，白璧无暇，步履轻盈，珊珊作响，一双柳眉微微上翘，娇艳又不失单纯。

　　“锦葵仙子怎的来了玉清宫。” 火翼星君微微一愣，客气的俯首拜见。

　　红衣女子笑而不答，抿着嘴唇看向林湘香，冷清道“你可知我是谁？”

　　湘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奴家乃一介草民，不知仙子是谁…再说，我有必要知道吗？”

　　锦葵仙子眼眉一弯，妩媚道“我是玉帝一千二百年前指给晨蔼的正妻，嗯，你一个没有名份，没有地位的人自然不会清楚。”

　　林湘香心口略疼了一下，不动声色道“仙子自己也承认是玉帝指给晨蔼的，那么，又与我何关，我只知道八百年来不曾在大土宫中见到仙子，想必已说明一切…”

　　“你…”锦葵仙子冷冷一笑，欲转身离去，走前，又不屑的回眸看着她道“想我等了他一千二百年，却落得了如此结果，还要与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被他人提及，真是作践我自己……”

　　林湘香早就料到此行定会遇到一些眼高于顶的星君仙子，只是当正妻二字从她人口中说出时，心底还是会涌起莫名的悲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私愿望是否真的那么困难。眼见着对方字字诛心，湘香垂下眼眸，低声说“湘香命薄，只求在世一日便陪伴晨蔼一天，名份地位于我都如同过往云烟，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是神子，而是因为我爱上了他，他却是个神子。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选择爱上一个神子，不放开他的手不是因为我不曾想过放手，而是因为我比谁都知道，他不会放开我的手，那么，我又为何去用自以为为了他好的方式伤害他呢？”

　　锦葵仙子身子一僵，甩袖离去，走向天空的远方，那里，是一望无垠的云朵，没有尽头，如同湘香的心，突然觉得空洞洞的，她这一来，可否还有回去的那日。

　　玉帝冷漠如常的凝视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淡淡的眉，稚气的容貌，虽然未施任何粉黛，皮肤却犹如朝霞映雪，带着几分青涩的妩媚。他不想随意杀生，便启口劝慰道“你错过了几世轮回，命格早已消无，今日只要我想，你便如那柳絮般散落大地，消失的无影无踪。莫说留下半点痕迹，就是一根头发，晨蔼也是寻不到你的。”

　　林湘香心口一惊，原来她从未有过谈判的资本，人类，弱小的人类，命贱如草席褴褛，就好像仙人养的宠物，腻了，换一个罢了。

　　“但是，考虑到万物皆由因生果，违背天命虽然罪孽深重，我也可以饶你不死，明日就去地府投胎吧……”他说的大方，挥挥衣袖，自有闲差过来接人，火翼星君附耳轻说“恭喜姑娘，这已经格外的开恩了，想必玉帝也是念在神子喜爱你的份上……”

　　林湘香轻轻的摇了摇头，苍白如纸的面容迎视着玉帝的眼眸，一双黑眸带着几分深情，跪地道“我与晨蔼一起八百年，若是我投胎转世，让他如何自处？来世我不知要投个什么胎，又要如何寻到他？玉帝大人，我虽命如纸薄，与晨蔼却是真心相爱，天大地大难道容不下奴家一介女子吗？都说仙佛慈悲为怀，难道还要破人姻缘吗？”

　　“大胆刁民，你可知晨蔼是何人？他是我心魄三分而得的麟儿，吸取大地之精华，拥有破疆万里的神力，是我天庭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还是土国唯一的神子，必须取神子为妻，诞下纯正血统的太子，统领人类开辟太平盛世，千秋万代的君主！但是现在，仅因为你一介贱民的介入，我儿与我分外疏远，甚至拒绝同锦葵行百年好合，还违背天命延你寿命，此乃大逆不道，你不知悔过自新也就罢了，还敢与我说请说爱真是自不量力！来人，将她托至断情崖处，你既然满腹情爱，我便让你忘情忘爱，你既然不想转世，那么就永远不要转世好了！”

　　火翼星君脸色大变，急忙杵着湘香后背，嘟囔道“快快求饶呀…若是真入了那断情崖底，就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啊！”

　　林湘香突然站了起来，无惧无畏的大声说道“今日我才明白为何晨蔼一提到天庭就会落寞寡言，原来这里竟是不讲道理之人，你假意说是委派神子一统江山，却始终看低人类，强调血统，不过当晨蔼是自己的统治工具！我林湘香爱上了孤独晨蔼，那便是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就算化为一缕青烟也不会改变，不就是神界佛界的断情崖吗？你不用逼我，我跳给你看，看看那所谓的崖底寒冰可否摧毁得了我爱他的意念！”

　　“你……”玉帝肩膀微颤，伸出手指指着眼前的素衣女子，眼睛一番，又被气晕过去。

　　断情崖边，几株桃树灿烂如霞，芬芳肆意，满眼的粉红，煞是美丽，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春天，耀华池旁，轻轻波澜，他们走到高耸的荷叶之间，晨蔼对她说“如果有一天如愿成为凡人，若是老了，你可还是记得我。”他的眼里充满淡淡的忧伤和自信的满足。当时她想说，记得，当然记得，但是记得又能怎样，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凡人，而她却永远都是个凡人。

　　眨眼之间，似水年华，恍若春梦，除了满园的桃花，红的艳丽，红的悲惨，红的血腥。林湘香冲着火翼星君淡淡微笑，笑的恍惚，笑的纯真，笑着说“星君大人，我不会让你为难，只求你捎给晨蔼一句话……”

　　“呃，姑娘请讲。”星君双眼迷茫，他实在不懂，不懂人间情爱，为何这般让人生死相许。

　　“告诉他，湘香不悔。”说罢，转身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白色裙摆被风吹起，像是空中飘零的白绸，凌乱萧瑟。湘香闭上眼前，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粗糙的手掌狠狠的向他伸来，但是还是迟了一步，不过是抓住了自己的裙角。那双大海般清澈的眼眸，是她此生最深刻的依恋。

　　她感到身子很轻，北风很冷，仿佛是快要将她撕裂了。突然，一道寒光由天而降，胸口传来揪心的疼痛，好像什么被掏了出来，然后，被狠狠的拝裂了。那时，连天空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紫红，彩云连在一起，下起了点点细雨，不知在为谁哭泣。

　　清冷悠远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似乎是个年轻男子，他浅浅的微笑着，微笑着说“堂堂仙庭怎能容你们两个粗人如此沾污……既然你凭的是一棵心，那么我便毁了你的这颗心。”

　　湘香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缓缓的眨了眨眼睛，一道白色的背影踩着血染的云朵，逐渐飞向了远方。她轻扯嘴唇，始终唤着的是那两个字，晨蔼……

　　“公子……”火翼星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淡淡微笑的男子，他玉般白净的面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可是他的手上，却沾满鲜血，他舔了舔那颗尚在跳动的心，嘴角一扯，手指使劲一按，血液四溅，那颗心，瞬间，烟消玉碎了，如同她的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悲的人类，可悲的哥哥……”凡嵶仙君冷冷的微笑，墨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怜悯，他，便是玉帝的另一魄，孱弱公子。

　　玉清宫内，王母娘娘悲愤的凝视着绝世镜中的一切，不停的叹息，埋怨道“这又是何苦，你为何不留给那女子一条生路呢？”

　　玉帝闭着眼睛，闷闷问“她果真跳了？”

　　王母娘娘点点头，冷清道“不但她跳了，晨蔼…也跳了下去。”

　　“什么！”玉帝木然的张开眼睛，喃喃说“公子没有前去阻他？”正是因为怕别人法力不够，才会让凡嵶跑这一趟。

　　良久……王母娘娘缓缓开口，声音一下子苍老许多，沉重道“凡嵶不但没有阻他，还毁了林湘香的心，绝了她唯一转世的可能……”

　　玉帝再次闭上了双眸，久久不能言语。他到底做了什么，真身的两魄竟然都是如此反骨，如此妖孽啊……

　　此后，一场人神大战终于爆发了。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三年时间，死去的人类不计其数，然而，他们凭借着不畏生死的精神赢得了一丝天庭的尊重，同天庭立下法约，仙人不可再随意下凡，骚扰百姓生活。继位的孤独氏族皆是晨蔼一千二百年来用其心魄塑造的仙体，不再是天庭的直系后代，但是因为人类的最终战败，皇后之位，依旧要由天庭决定。

　　往后的每一年间，火翼星君都会来到断情崖边，看望二人，孤独晨蔼是仙心神体，定可以等待机缘转世投胎，倒是可惜了那个姑娘，灰飞烟灭，无心无体，彻底的消失在了三界之中。

　　千百年后，断情崖下的冰河突然破裂，由海底深处冒出了一株万瓣青莲，妖冶的盛开在了桃花之间，仿若神灵，不可方物。就在众仙摸不着头脑之时，如来佛祖携众佛突然降临，笑着说，沉睡万年的睡莲佛祖终于得以转世了……

　　讲到这里，桃孜鉴突然停了下来，凝视着我的眼睛，说“还想听吗？”
　　我恳切的点点头，泪湿衣襟，不知不觉的就随着女主人公的感觉动容起来。
　　他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小狐狸，问道“你也还想听吗？”
　　儿子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狠狠的点了点头，说“桃子哥哥继续讲嘛……”
　　丫称谓转换的十分速度。

　　桃孜鉴轻轻的摇了摇头，拿乔道“嗯，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我再过来吧。”
　　我怔了一下，深感上当受骗，一想到明日还要与他在同一屋檐下大眼瞪小眼的生活，顿感惶恐，琢磨着，说“嗯……那……好吧！”委屈的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