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变陡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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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了眼线，吴铭心中顿觉轻松。如果说之前他还不能确定王年裕的案子问题是否处在王怀安身上的话，那今日王怀安的这一系列安排却足以让他确信此人必有问题——先是让赵千里来试自己的功夫，见自己带着赵千里离开却又派人来盯梢，如果他不是心中有鬼的话，为何如此担心自己和赵千里独处？
另外，经过刚刚的相处，吴铭已经把赵千里的性子摸了个大概。这人就是一个典型的武夫，心思单纯，直来直去。看他刚刚的反应，就知道他对王怀安派人跟踪他们之事毫不知情。而王怀安明知道赵千里会一直在自己身旁还另外派人来跟着，要么说明王怀安担心赵千里看不住自己，要么就是王怀安对他并不是十分信任。不过看赵千里刚刚的反应，吴铭觉得大概还是后一种可能性大些。这对于吴铭来说倒是个好消息，既然赵千里算不上王怀安的心腹，那么自己便可以想办法把他拉过来——就算拉不过来，至少他对于案子的经过应该会实话实说，而不会为了王怀安而隐晦什么。
而且，这行动要快，不然那眼线回去，估计要不多久王怀安就会想办法把自己叫回去。
想到这里，吴铭也不再多耽误功夫，他领着赵千里走入街肆，而后瞅准了街边一家饭庄对赵千里提议道：“赵提辖，走了一阵子有点累了，不如我们进去歇歇脚？”
赵千里虽莽直，却并不是傻子。他看得出吴铭今日故意带他出来定是别有用意，于是他也没拒绝，抬脚率先走进了饭庄。吴铭满意地笑笑，他抬眼看了眼街路，也走了进去。
因天色尚早，饭庄内此刻人并不多。跑堂的一见赵千里立刻迎了过来：“哟，赵提辖！您今日怎么得闲来吃朝食了？”
还没等赵千里开口，吴铭便已走了上来，他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开一间雅间。”
店小二没有见过吴铭，但是一看这位跟着赵千里一同进来，而且言谈上似乎比赵千里地位还要高些，瞬间明了：“好嘞！两位楼上请。”
“赵提辖，请。”吴铭伸了伸手。
赵千里点点头，沉默地跟着上了楼。
两人来到楼上雅间坐定，店小二进来给两人倒了杯茶，而后问道：“两位想吃点儿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的菜品，挑四样上来，另外再来一壶好酒。”吴铭随口吩咐着，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塞到小二手中，“另外劳烦小二哥跑个腿，刚刚上来时我看到隔壁有卖杏花糕的，麻烦帮我买一份来。这银子结了饭钱，剩下的都是小二哥的跑腿费。”
店小二没想到这青年“老爷”出手如此阔绰，忙连声答应，喜滋滋地拿着银子就跑了出去。吴铭这才转过眼来，对赵千里道：“哟，刚刚忘了问赵提辖了，不知提辖可有什么喜欢的菜色？”
“……不用了。”赵千里回答。他看着吴铭，微微皱眉说道：“陆大人叫下官出来有何事，不妨直说。”
“好，既然这样，本官也不绕弯子了。”吴铭也决定开门见山，“本官今日将赵提辖请出来，是有桩案子想向赵提辖仔细问问经过。”
“什么案子？”
“去年正月，桐城县王年裕一家灭门案，本官听闻杀人凶嫌宋秦是赵提辖带人去捉拿归案的，是吧？”
听到这话，赵千里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吴铭没有忽略他的这点变化，开口道：“实不相瞒，本官在这一案中发现了不少可疑之处，赵提辖既然作为捉拿要犯归案之人，想必可以为本官解答一二。”
“我只负责抓人，查案的事，您应该问知州大人或胡从事。”
“该问之人本官自然都会询问，不过本官也想听听赵提辖的说法。”
“大人想问什么？”
“你带人捉拿到宋秦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那宋秦当时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赵千里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思忖半晌，最后抬眼看向吴铭：“大人为何要问这桩案子？”
“本官说了，本官觉得此案有诸多蹊跷之处。”吴铭面上沉稳，心中却渐渐跳得快了起来。赵千里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现下这犹豫的反应恰恰说明当初的案子一定有问题。
然而赵千里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半低着头皱着眉，似乎有何难处。吴铭见状继续劝诱道：“赵提辖，陆某看你也是个正直爽利之人，你我当差捉贼，为的是公道正义。如果有人蒙冤，赵提辖心中过意得去么？”见赵千里面色更加纠结，吴铭决定再加一把力，“刚刚你我偶遇的差役，提辖觉得真是巧合？谁能派动那人来监视你我，相信提辖比陆某心中清楚。为上官者都不信任提辖，提辖觉得还有必要为其遮掩么？”
赵千里面色变了几变，终于由纠结转为坚定。他看向吴铭，问道：“陆大人，您是京城的官，舒州的案子，您能管得了？”
“我是京城提点刑狱司的知事，整个大宋的案子，就没有我提刑司管不了的。”
吴铭夸下这句海口时，难得地有那么点儿心虚。如果被陆大人知道自己顶着他的名头吹下这般牛皮，也不知道陆大人会不会扒了他的皮。
不过，那些权等日后再去担忧，此刻这句话的效果却是明显的。只见赵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开口道：“其实，当初的案子……”
赵千里刚刚开口，突然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听到那小二的声音：“爷您这边请，赵提辖就在那间雅间里……”
听到这话，屋内两人都变了脸色。吴铭快速说道：“我刚刚问你之言，万勿同他人提及。”
赵千里只来得及点了个头，那边便被人推开了门，只见胡曾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见到两人便开口道：“陆大人，赵提辖，可算找到你们了！”说着，他看向赵千里，“赵提辖，刚刚衙门接到消息，有个通缉已久的要犯在城外出现了踪迹。知州大人要你带人立刻前去捉拿。”
胡曾说完，这才看向吴铭，略显歉意地开口：“陆大人抱歉，实在是事出紧急……”
“正事要紧。”吴铭大度地开口，“那要犯在何处？本官可陪赵大人一起前往。”
“这怎么使得？”胡曾话没说完，便被吴铭打断：“胡从事不必多言，本官自愿同赵提辖一同前往。”说着，他看向赵千里，眼中带笑，“本官和赵提辖刚刚聊得正投缘，本官还打算捉住人后同赵提辖继续聊呢。”
听到这话，另两人脸上目光各异。吴铭也不理会他二人，看向那小二道：“我刚刚让你去买的杏花糕买到了吗？”
“哦，在这儿。”小二忙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吴铭满意地点头接过，对另外两人道：“走吧！”
两人出了饭庄，却见胡曾连人并马都已经为赵千里备好。于是几人纵马奔出城外，然而当他们赶到地方的时候，却并不见什么贼人的踪影。几人在附近寻了好久，最后在一丛树丛下发现了一个倒地不起的人。这人穿着寻常百姓衣着，一动不动躺在树丛下，在他身旁的地上有两颗铁蒺藜，据说倒是那逃犯常用的暗器。
“你们先不要动。”赵千里吩咐了身边人一句，而后自己慢慢上前。那人一直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着，看不清是死是活。赵千里蹲下身去，正想将这人翻过，不想那人却突然大叫一声，手里什么东西一把撒了出来，赵千里下意识去挡，然而那人洒出的东西是一股烟粉，手挡也无用，赵千里直接被撒了满头满脸。
“大人！”众人只当赵千里着了暗算，立刻便要扑过来。然而赵千里却叫道：“不要过来！……咳咳，不，不消过来……”
一股辛辣之气传来，众人这才发觉，那人洒的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花椒粉。再看那青年，还兀自闭着眼睛挥着手臂大叫：“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个衙役看不过去，走过去一脚将那青年踹倒：“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谁！”
那青年被踹倒在地，这才睁开了眼睛。待看到眼前的一群人都穿着官吏服装时，这才清醒过来：“大人，大人你们快救我！”
“救什么救，我们大人去救你，你看你做了什么！”那衙役呵斥。那青年这才看到一旁被自己泼洒了满身的赵千里，顿时愧疚万分，他跑到一旁拎出一个水袋，快步奔过去：“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您快拿水洗洗。”
赵千里被胡椒粉辣得正口眼难受，见到有水递来，只得接了过来……一番洗漱后，赵千里总算将脸上的花椒粉折腾了个干净。众人这才问起那人事情经过。
“小人是城中卖豆花的。今日小人卖完出城，在一个茶寮歇脚的时候见到一个黑壮汉子。小人依稀听到身旁有几个人偷眼瞥那汉子，说好似和那榜文上捉拿的贼人相像。正说着突然就见那汉子掀了桌子，我们这些人一看不好，赶忙四下逃散。小人拎着挑子跑不快，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小人想到自己挑子里有些花椒粉，就想出其不意撒向那人，也好借机逃脱。谁知小人刚把花椒粉握在手中便感觉后脑疼了一下……等小人再醒来，各位官爷便到了……”
这青年讲述的同时，吴铭在一旁四处查看，只见那人的豆花挑子歪倒在一旁，地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看情形倒是符合那人所说。吴铭抬眼看了看那青年，再看看胡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
几人在附近搜查半晌却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无奈只得先返回衙门。趁着上马之时，赵千里对吴铭低语道：“陆大人，今晚赵某过去找您。”
吴铭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回到府衙后，胡曾和赵千里去向王怀安禀明情况，吴铭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边抄着文书，一边等着赵千里来找自己。然而直到晚膳过后，却依旧不见赵千里人影。吴铭有点心急，于是便假做询问白日案子的结果，到捕役的住处探听消息。这一问才知道赵千里黄昏时分便离开衙门回家照顾老母亲去了。吴铭耍了点心机打探出赵千里家之所在，打算若天黑还见不到人，自己便亲自上门去寻。不过若自己真想出门的话，身后那条尾巴倒是要想办法再甩掉一回……
夜色深沉，舒州府衙内渐渐落入了安静。那盯梢的探子见陆大人客房的灯火熄灭，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而正当他打算打个盹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回头一开，竟见那客房的屋门打开，陆大人悄悄从里面探出头来。探子忙藏起身形，在暗处小心观察。只见那陆大人四下环顾无人，无声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身上拎着个包裹，而后直入了院子一角的茅房。探子睁大双眼直盯着茅房，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陆大人从茅房内出来。探子心道不好，赶忙跑进茅房准备查探，然而刚一进去就被人一掌击在后颈，登时晕了过去。
吴铭一掌将人击晕，而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家伙也真够磨蹭，再不进来自己大概都要被这茅厕的气味给熏晕过去了。他借着月光看了眼自己打晕的人，正是白日里跟踪自己的那捕役万全。吴铭嘴角一挑，将人塞入茅厕中，而后走了出来。此刻他已是一身的夜行衣，吴铭拉起面巾，纵身离开了舒州府衙。凭借着白日打听到的消息和入城时便已摸清的舒州城方位，吴铭很快便找到了赵千里的家。
赵千里家中此刻灯火已熄。白日里吴铭已经打听清楚，赵千里妻子前几年难产而死，家中现在只余他与一个痴傻的老母。那老母亲已经认不得人，衣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故而赵千里每日早晚都要回家为老母喂水喂饭。因怕吓到人，吴铭本想敲敲门，然而手刚一敲上去却发觉不对——眼前这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紧。
吴铭眉头一皱，他提起精神，推开了门。屋内很安静，但隐约可以听到人的呼吸声。吴铭提起精神，轻声呼唤道：“赵提辖？”
然而，屋中并无人回答。
吴铭从怀中掏出几根银针握在手中，小心走进卧房。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位老妇，这人眼睁着，但是看到吴铭出现，却也并无任何反应。吴铭也没去管她，只环顾屋内，然而看遍整间屋子却并没有发现赵千里的身影。
赵千里究竟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桌上的有一张纸引起了吴铭的注意。吴铭走过去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一行字——
“若想赵千里活命，明日午时，让王怀安上南城门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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