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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三章 凤仪寿 ...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的一首诗,将朗朗秋日硬是写出的几分杀伐之气。而汴梁城的这个秋日,也过得颇不宁静。八月两桩大案连发,刘太后的果决处理,让许多朝堂官员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之后不久,刑部尚书王曾联合魏王赵惟正同参丁谓巧言惑主、陷害忠良等八大罪名,最后刘太后亲自下旨,罢丁谓丞相之职,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其子及弟皆罢黜。于是乎,真宗晚年间不可一世的权臣就这样在先皇去世后不到一年便被打落朝堂。一时之间,朝廷内外皆肃然。若说当年辅佐昏聩的真宗皇帝时刘太后的手段尚算初露端倪的话,如今大家才见识到这位女中豪杰的真正能耐。从此以后,这大宋的政权将牢牢掌握在这位太后一人的手中。
      而也就在此时,一个重要的时日即将到来——九月廿一,将是刘太后的五十三寿诞。虽说五十三并不是整寿,但是面对刚刚显出强硬手腕的新太后,朝臣又怎敢怠慢?从九月初起,为太后贺寿的各项事务就逐渐增多起来。就连大宋周边各国也都纷纷表示,要派朝臣恭贺太后生辰之喜。

      九月十八,酉时。
      京城,四方馆。
      “李世子,前日之事,鄙国萧将军多有得罪,本使在这里替萧将军向世子表达歉意,还望世子见谅。”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他虽然一身契丹人的装扮,一口汉语说得倒是颇为纯正。此人是此次契丹访宋的使团正使耶律文耶。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党项的公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鹰勾鼻子耸起,刚毅中带着高傲。他名为李元昊,是此次党项族入京贺寿使团的正使。
      李元昊虽然生得桀骜,说话倒并不凌厉。听到耶律文耶的说法,只是淡淡一笑,他环视了一圈,开口道:“耶律大人客气了。不过怎不见您的那位副使大人?”
      “哦,萧将军大概不太适应汴梁的气候,今日有些染恙,正在房中休息,故不能亲自来向世子道歉。”
      听到耶律文耶这说法,李元昊不置可否。倒是他身旁的一个副将忍不住开口嗤道:“是么?可是我一个时辰前还听到他在院子中大声嚷嚷着要酒喝呢!”
      听闻此语,耶律文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李元昊看到,嘴角微微一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然而他很快恢复了常色,甚至还开口对自家属下责备道:“野利素勒,不得无礼。”
      那位叫野利素勒的副将还想多言,然而看到李元昊瞥来的一丝目光,还是规矩下来,恭敬道:“是,世子。”
      “下人不懂事,耶律大人不要在意。”李元昊对耶律文耶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可亲,“我们的人确也不多,住在东吉苑倒也合适。何况今日耶律大人亲自摆酒,冲大人的这份诚意,元昊也会给大人一个面子。”
      “世子果然有度量。中原人有句话说‘丞相肚内能撑船’,世子虽然从名分上说不及丞相,然而这份肚量却不是寻常臣子可比。”
      这话乍听好似奉承,然而细品却能发现耶律文耶总在有意无意地强调“臣子”的地位。李元昊听出耶律文耶的言外之意,嘴角一挑,回道:“家父总是教导我,‘上不正,下参差。’故我党项上下皆严于律己,更何况我们现在身处汴梁,我们每人的言行都是代表着自己的邦国。”说到此处,李元昊微微一笑,“听闻萧将军女儿为贵国新封的侧妃,萧将军喜不自胜张扬在外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大人毕竟是使团正使,使团中所有人名义上都是大人的手下。元昊觉得大人还是应当行正使之权力,让萧将军注意言行,否则若传出去,不仅有损大人您的名声,对你契丹的声誉怕也有损害吧?”
      耶律文耶被戳中痛处,果然脸上的笑容也比刚刚尴尬几分。他端起酒杯道:“世子建议得是,本使谢世子关心。我们干一杯。”
      李元昊微微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在耶律文耶和李元昊推杯换盏的同时,契丹使团院中的某卧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屋内灯盏明亮,床头的香炉内散发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馨香,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在呼呼大睡,鼾声几乎将窗纸都震得抖了起来。这人睡得太过沉实,浑然不知危险已悄悄降临……

      翌日清晨。
      焦三端着一杯清茶,在萧达定的房门外徘徊。从前两日契丹使团进入四方馆中后,他就被馆长安排去伺候契丹人。虽说都说契丹人蛮横无理,然而使团中的其他人对待他们这些下人都还算客气——只除了这位萧将军。这人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难伺候还是有意找他们的麻烦,从来的第一天,就对所有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水凉了要骂,烫了也要骂;叫得早了要骂,叫晚了也要骂。之前服侍他的两个人都被他挑错打骂而被调离了南祥苑,焦三昨日才第一天被调来,就因为给他拿酒拿得晚了点,而被这将军一酒杯砸在额头。眼看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这人再不起床大概就要赶不上朝食了,焦三只得硬着头皮来叫人。
      焦三在房门外深吸了两口气,轻轻敲了敲门楣:“萧大人。”
      屋内无人回应。
      焦三敲了几次都没听到应答,想想昨日那人喝了那许多坛酒,此刻便是未醒也是正常,于是他更加小心地推开了门:“萧大人……”
      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已开启。焦三小心走进去,刚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一丝异样,这房间内安静得有些奇怪,而且空气中似乎还有股奇怪的腥气。待走到床榻近前,看清榻上情况时,焦三顿时吓得倒退两步,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啊!——”

      提刑司最近真是难得的清闲。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后寿诞临近的缘故,城中的案子都少了许多。想来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官家的霉头吧。总之不管如何,提刑司众人最近一段时日可谓优哉游哉,无比自在。
      “嘿我就不信了,这东西我怎么就弄不开……”后院内,董礼拿着个东西,正自己和自己较劲。吴铭在一旁看着,嘴角带笑:“别急别急,这东西不难,以董先生您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弄开。”
      吴铭虽然嘴上说得像是安慰,细听却又好似在拱火。果然董礼一听额头的筋都跳了跳,手上更是加紧了动作,一旁的刘捕头看得好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明宗带着小黑散步回来,一回到院中看到的就是这么幅奇怪的情景。他好奇地走了过去,问道:“你们这做什么呢?”
      “欸,大人您来啦?”吴铭看到陆明宗,一脸灿烂地打招呼。而董礼却连眼都没抬,仍在和手中的东西较劲。陆明宗看了看,发现董礼在摆弄的是个九连环,有点好笑道:“你们怎么玩上这东西了?”
      这回倒是刘庆先开了口:“哦,昨日我儿子买了这东西回来,拆了半天也没拆开,就让我教他。我鼓捣了几下也搞不清楚,所以就今天带过来想让小铭子教教我。结果董先生看到了也想玩儿,然后就……”
      说着,刘庆指了指那两人,一脸看皮孩子的无奈。
      “不是,这九连环我也玩儿过好多回了,就应该是这么解啊!这怎么这个就……”董礼拆得已经有些怀疑人生,“我说吴铭,你小子不是刚刚给我暗中使什么坏了吧?”
      “我哪有?我就是把那环套回去就给您了,董先生你不是亲眼看着的吗?”
      吴铭的口气满是无辜,然而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小狡黠。只是董礼现在心思和眼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九连环上,完全没发觉吴铭的小把戏。陆明宗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开口提醒,然而就在这时忽见前院有一个衙役跑了过来。
      “陆大人!”那衙役跑到陆明宗近前,“曹大人叫您立刻过去一趟。”
      “怎么了?”陆明宗有点奇怪,此刻时辰尚早,曹大人很少这么早叫人。
      那衙役见四周没有外人,便凑近陆明宗几分,小声道:“魏王来了,看样子好像是出什么大事情了。”
      衙役说得声音不大,但是董礼、吴铭等人毕竟就在近前,所以也都听到了这句话。董礼抬眼问道:“魏王来了?”
      “是。”那衙役点点头。
      “这么早来,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董礼说着,对陆明宗道,“你快去看看。”
      陆明宗点点头,快步向前院走去。董礼回眼想要继续拼,却发现吴铭仍看着陆明宗离开的方向,眼神中似乎有一些复杂。
      “小铭子?”董礼开口,“怎么了你?”
      “哦没什么。”吴铭这才收回目光,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发现这个魏王好像总爱来找咱们提刑司。”
      “呵,大概是上次咱们帮他寻回天书,觉得咱们还不错吧。”董礼道,“这个魏王也是一个能人,当年他领兵在外驻守了多年,后来皇帝一句回京,就扔下了军权,回来做了好几年的闲散王爷;然后谁成想转头他居然扳倒了丁谓;这回太后寿诞,魏王总司其务,看来这魏王千岁这回是要正正经经成为个朝中要员了。”
      吴铭一边听着这番话,一边注视着前院的方向。前阵子丁谓倒台,背后指使者有赵惟正一事已不是什么秘密。这个赵惟正有如此机心,实在让人不得不防。而他当初那么急切地要找“无影”的事情吴铭还没忘。也不知这个人如今如此多与提刑司接触究竟是巧合,还是另一场别有用心。

      书房内。
      “命案?”听到曹大人的说法,陆明宗吃了一惊。四方馆是汴梁城内最大的官驿,专门接待异邦郡国来京的使臣。还有几日便是太后寿诞,这些天前来贺寿的使臣都住在了四方馆。而能劳动魏王来报案,死的定不是一般人物。
      “死的是什么人?”
      “是契丹使团的副使,名叫萧达定。”赵惟正介绍,“今晨下人去叫他起床时发现此人横尸榻上,血流了一床。此次寿诞宾礼是由本王负责的,所以馆主立刻将此事报知了本王。本王刚刚入宫禀明了太后,太后下旨着提刑司查办。”赵惟正说完,又补充了几句,“曹大人,陆知事,三日后就是太后寿诞,虽然太后没有明说,但是这案子总归不能拖到太后寿辰当日……”
      当听说死者是契丹使臣的时候,曹大人喜怒形于色的脸上表现出明显的不屑,不过他还是正色开口道:“千岁放心,我等自当竭尽全力。”说罢,他转头看向陆明宗,“明宗,你去叫些人手,我们这就去四方馆。”
      “是。”

      四方馆位于汴梁城东,距提刑司并不算远。众人到达时,四方馆馆主李谨知早已等候在大门外,赵惟正和曹玮刚下了轿,他便过来见礼。
      “卑职见过王爷,曹大人。”
      赵惟正匆匆点了个头,开门见山问:“尸首在哪里?”
      “在南祥苑。”李谨知介绍外,抬手引着众人向里走。几人绕过照壁,穿过前院,直奔四方馆的南祥苑。院中正站着几个人,从他们的打扮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几人全是契丹人。
      “耶律大人,”赵惟正加快两步,来到那为首那人面前,“本王得知萧将军遇害的消息后便立刻入宫禀明了太后。太后得知此事也极为震惊,特命我提点刑狱司前来督办此案。”说着他指着一旁的曹玮介绍,“这位便是提点刑狱司的曹玮曹大人。”
      曹大人武将出身,想当年在军旅中作战最多的便是契丹人,自然最恨的也是契丹人。这次要不是太后钦点了提刑司,他才懒得管这个案子。所以此刻赵惟正介绍到他时,曹大人也只是生硬地一拱手,连声都没出。而那耶律文耶似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瞥了一眼便将目光又转向了赵惟正:“王爷,我们的将军在贵国遇害,此事贵国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个自然。”赵惟正正色应允,“不知萧将军尸首现在何处?”
      “……在他的卧房。”
      耶律文耶说完,径自向一间厢房走去,赵惟正等人自然跟上。那厢房的门敞着,一走进去便能闻到其中的血腥之气,床榻上躺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他脸朝内背对着众人,而最令人骇然的是在其脖颈处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前端已尽数没入死者颈间,只留了一个手柄在死者的颌骨下方。血迹从伤口处一直延伸到萧达定所躺的床榻,如果不是匕首还留在尸体里,这血大概是能将萧达定整个身子泡透。
      饶是曾经在军旅中见过杀戮,可看到萧达定的死状,赵惟正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回望曹大人一眼,见曹大人眼中的不屑之色也已尽消,变成了严肃与凝重。
      “耶律大人,”赵惟正看向耶律文耶,谨慎地问,“尸首被发现时就是这般模样?”
      耶律文耶看了一眼赵惟正,不冷不热地回答:“第一个发现萧将军遇害的是你们馆中的一个小厮,他当时见到的是什么情形我不清楚,但是我被叫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之后我便立刻叫人守住这里,没有人再动过。”
      “那便好,这样也方便我们的人追查凶手,是吧曹大人?”
      赵惟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曹玮。曹大人此时也已回过神来,他点头道:“确是如此。”说完,他对赵惟正一拱手,也顺带看了耶律文耶一眼,“二位若无异议,我提刑司这便开始查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三章 凤仪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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