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四章 南不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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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玮说完，赵惟正立刻点了点头，口中连道：“曹大人请”。曹玮见那耶律文耶也是默许之状，便回身冲身后挥挥手，早已等在一旁的仵作立刻走上前来，开始对尸体进行查验。曹玮则转过头来，向耶律文耶问道：“耶律大人，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昨日傍晚。”耶律文耶想了想回答，“昨日晚膳时萧将军喝了些酒，之后便早早回房歇息了。之后我和党项的正使大人小聚了一阵，我们一直聊到了戌时，而后才各自回房。”
“党项人？”曹玮尚未问完，赵惟正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耶律大人昨晚和李世子‘小聚’了片刻？”
“是。”耶律文耶点点头，“因为三日前我们初到四方馆的时候，与党项使团发生了点小小的误会，我一直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昨晚便邀请党项的几位使者大人，也算是赔个不是。”
“敢问耶律大人，”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安静的陆明宗突然开口，“您所说的‘小误会’，究竟是何事？”
耶律文耶之前目光一直在赵惟正和曹玮身上，直到陆明宗开口，才注意到那两人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人。看这区区四品的小官居然也敢直接向自己发问，耶律文耶眉头心中微有些不悦，只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只得开口回道：“当日我们来到汴梁后，萧将军先带人来到四方馆安置，我因为一些事务晚来了片刻，等我到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党项使团比我们到得早一些，而且已在我们之前选择了南祥苑，只是萧将军并不知情，见当时院中尚未有人入住，便直接带人住了进来。后来党项使团的人回来才发现两边居然选了同一个院落。见当时我契丹使团已经全住了进来，党项李世子便大度地将这院落让给了我们。只是此事中我们到底是有些对不住党项使团，所以昨晚我便做东邀请党项使团的几位过来一续，也算是表达一下谢意。”
听完这话，陆明宗眉头皱了皱。虽然耶律文耶努力在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还是可以听出契丹使团曾与党项使团发生过纠葛，而其中的“元凶”似乎正是那位遇害的萧将军。而昨晚党项人又曾来到契丹使团的院落中，难道说对萧将军下手的正是党项的人？
想到这里，陆明宗继续开口问：“那昨日您宴请的党项人都有哪几位？”
“是他们使团的正使李元昊及副使野利素勒，哦对了，李世子还带着一位侍卫。”
“几位是在何处宴饮？”
“在我卧室隔壁的花厅中。”
“那党项三人席间可曾离开过房间？”
“这……”耶律文耶微微一滞，回想了片刻开口答道，“中间李世子曾经离席解手，他的那位侍卫也跟着一起出去了片刻。过不多久两人便一起回来，前后也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如果是走进就在耶律文耶隔壁的萧文定的房间杀了人再出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头脑愚钝之辈，听完两人的对话，心中都暗自有了计较。只是仅凭这一点猜疑并不能确定萧达定一定是被党项人所杀，想要锁定真凶，势必还需要更切实的证据。
这边几人说话的同时，仵作正在小心地验查着尸体。萧达定遇害时本是面向内右侧卧在榻上，现在已经被搬成了仰躺的姿势。这萧达定生得可谓膀大腰圆，只是相比于一般武将的精壮来说，他用“肥硕”来形容似乎更合适些；此人的面相也颇有些凶悍，只是现在所有这些都被那颈间的匕首给比了下去——那匕首是由死者的左颈而入，斜向上插入了死者的头颈中。仵作小心地将匕首从尸体颈间拔出，一柄一掌多长的匕首展现在众人面前。
陆明宗接过匕首——这匕首约一掌半长短，入手的分量沉甸甸的，显然是精铁铸就。刃尖打磨得十分锋利，匕身上还有一道放血的凹槽；而匕首的手柄部分除了有精细的纹饰雕刻外，还镶嵌着几颗五颜六色的宝石——无论是那纹饰还是这宝石镶嵌的风格，都带着浓郁的契丹特色。
“耶律大人，”陆明宗举起匕首，看向耶律文耶，“这匕首可是贵国之物？”
耶律文耶在人来之前其实便已辨认过凶器，所以此刻直接点头应答：“此物乃萧将军的随身之物，平日他就将这把匕首别在他的腰带上。”
随着耶律文耶的这句话，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床榻旁的矮几。萧达定入睡时脱掉的衣物都堆在了这里，而在衣物旁还有一条华贵的腰带，腰带上正有一个空着的匕首鞘。
陆明宗走过去，拿起那匕首鞘，果然与刺死萧达定的匕首是成套的。也就是说，凶手在进入房间后拿起了方几上的这柄匕首，并用它刺死了萧达定。
“耶律大人，”那边，赵惟正对耶律文耶开口，“有何人知道萧将军腰上别着这柄匕首？”
“萧将军的匕首平日就别在腰间，晚间睡时便放在塌旁。四方馆内所有人只要稍加留心都会注意到。”
“所以凶徒应是白日里注意到这一点，故而夜间进入萧将军屋内，用他的匕首杀死了他……”
“不对。”突然，向来在查案中不多话的曹大人打断了赵惟正的分析，他皱着眉说道，“杀人如同打仗，没有人会不带兵器上战场。这凶徒夜间闯入他人房间，明显就是要图谋不轨，既是如此，他怎么可能不带兵器，而寄希望于对方腰带上的匕首？如果恰巧死者这匕首收起来了，他没了兵器，难道能就此打住改日再来不成？而且，就算没有收起来，这房间这么大，匕首放在哪儿都有可能，那行凶的贼子就不怕翻找东西时把萧将军吵醒了？”
曹大人虽然于查案仍算是门外汉，可是对于一个曾经领过兵的武将来说，他对于“兵器”还是有几分见解的。果然经他一说另外几人都微微皱眉，这几点着实也是有些蹊跷。
“关于使用死者的匕首这点，属下有两种猜测，”陆明宗想了片刻开口，“一是凶徒进入萧将军房中时是带着凶器的，但是当他看到榻边的匕首后便改变了主意——毕竟不同兵器杀人留下的伤口是不一样的，用死者的兵器可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第二种可能就是凶徒行凶是临时起意，也就是说他压根没有想要杀死萧将军，但是当他进入房中见到那把匕首时，突然起了杀心，于是直接用匕首行刺了他。”注意到曹大人眉头微皱，陆明宗接着补充道，“当然，从常理推断，后者的可能性应小于前者，也就是说，属下觉得凶徒如此做，主要还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听完陆明宗的补充，曹玮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他微微颔首，认同陆明宗的分析。那边耶律文耶开口道：“这位大人分析得颇有条理，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陆明宗拱了拱手：“下官陆明宗，是提点刑狱司的知事。”
“陆知事果然年轻有为，”耶律文耶称赞一句，而后又转向曹玮，“关于大人刚刚疑虑之处，本使还可以补充解释一点，那就是昨日傍晚萧将军其实喝了不少酒，他醉酒之后早早入睡一事起码我院中随侍及前来的党项几人应该都是知晓的。所以本使猜测那凶徒很有可能知道此事，故而对在萧将军房中搜寻匕首并不感到担忧，因为他知道萧将军大概不那么容易醒来。”
曹玮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耶律文耶的说法，紧接着问道：“那四方馆内有何死者人与有如此仇怨，以至于要痛下杀手？”
这个问题一出，耶律文耶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高深。他似乎是斟酌一下才说：“我契丹使团前日刚到，萧将军更是第一次来到汴梁，本使想不出有何人会与其有如此大仇怨。所以，这寻找仇家以及杀害萧将军的真凶一事，就还要靠两位了。”说到这里，他余光瞥了眼仍在尸体身上摸索不止的仵作，继续说，“萧将军的死因业已很明显了，我们就不要再打扰死者了吧？”
听到耶律文耶这么说，曹玮微微皱了皱眉头，哪有查验尸体一半就叫人退下的？然而还没等他反驳便听到赵惟正先开了口：“耶律大人说得也是。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过多打扰了，接下去就交给我们就好。”
赵惟正身为王爷，他既然开了口，别人便都不好反驳了。反正萧达定脖子上那么明晃晃一把匕首插这，血也流了那许多，这死因倒也不容易弄错。想到这里曹玮也便作罢，冲仵作摆了摆手。那仵作立刻会意，收拾了东西乖乖回列。众人一同退出房间，耶律文耶也随着走到门外，然而正待下台阶之时却见到一个契丹人正从院外走了进来。
“咦，耶律将军？”赵惟正同那人打招呼，“本王刚刚还想，怎么没见到耶律将军。”
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看到赵惟正等人先是一怔，继而才行了个礼：“王爷。”
“耶律将军，如何？”耶律文耶走过来低声问道。那耶律延点点头：“连找了两个郎中，总算最后好些了。”
“如此就好。”耶律文耶点点头。
“耶律将军身子有不适？”赵惟正听着这两人的谈话，适时地开口关切。
耶律延摇摇头：“不，是我的马。”
这耶律延也不知是汉语说得不好还是生来便不太爱说话，就回了这半句便没了下文。见赵惟正一头雾水，耶律文耶只得解释：“耶律将军的爱驹昨夜突然生了急症，四方馆没有兽医，所以将军半夜出四方馆去寻医为良驹医治。”
“也是昨夜？”听到这个词，赵惟正一皱眉头，提刑司的众人也都警惕起来。赵惟正追问道：“将军的马生得是何急症？可是有人从中捣鬼？”
耶律延没想到赵惟正会对自己的马如此关注，诧异而又下意识地摇摇头：“郎中说是胀气，应是进食不适引起。”说到这里，他也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耶律将军，”还是耶律文耶开口，“昨日你不在不知道……萧将军，遇刺身亡了。”
“什么？！”耶律延有些敦厚木讷的脸上首次出现震惊的表情。耶律文耶安慰地拍了拍他，继续说，“这几位宋国的官员便是来查这桩案子的。”
耶律延后知后觉般地点点头，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赵惟正借机又问了耶律延昨日何时出门、可曾见过萧达定等问题，耶律延也逐个回答。耶律文耶知晓赵惟正意图，开口道：“王爷，不是我为耶律将军开脱，只是耶律将军原就出身萧将军麾下，也是此次使团安危的总指挥使。如今萧将军出事，他大概是最伤心之人。王爷若要问，也稍给他一些时间吧。”
耶律文耶如此说，再问下去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何况想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赵惟正便也作罢。何况，比起这个耶律延，其实刚刚耶律文耶说的另一件事，更令他在意……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四章 南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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