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一章 情初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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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情初开
“唉……”吴铭手拄着下巴，不知第多少次叹气。
“我说吴铭啊，”董礼一边扔着骰子一边开口，“你这一天叹气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明宗就是回乡省个亲而已，你至于就唉声叹气成这个样子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思念情郎呢！”
“什……什么情郎！”吴铭被说中心事，一边端正了身子，借看书遮住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好在董礼的心思全都在那几颗骰子上，倒也没发现他的异常，还冲吴铭招手道：“欸你那天那招儿再教教我，我怎么就扔不出来呢？”
吴铭叹了口气，走过去，边拿起骰子边解释：“你记得，骰子放在手中就要摆好，然后甩出去的时候手腕往回收，就像这样。”
说着，吴铭手掌一甩，三颗骰子从掌中甩出，只见它们铛啷啷在碗内滚了片刻，最后齐刷刷都停在了六点上。
“嘿你说我怎么就使不好这个劲儿呢！”董礼拿起骰子继续跟自己较起劲来。
说起董礼这人，其实也是个趣人。董礼中举时其实只有13岁，算是少年英才，然而他之后参加了许多次会试却次次都名落孙山。究其原因，除了运气不佳之外，大概也与他所学太过庞杂有关。董礼出身名门，祖父曾任在朝中任职，董礼幼时家境优渥，故他能在读书之余接触琴棋书画。加之他又天资聪颖，学什么东西都能很快上手。然而通则通矣，真正专精的却不多。加之他少年得意，也没有悬梁刺股的钻研之心，一来二去学成了个“万金油”的尴尬境地。后来祖父与父亲接连仕途失利，董礼又连年科举不中，最后还是在祖父故交的帮忙下，才给他在衙门中找了个主簿的官职。不过虽然这前路比较曲折，但当差之后董礼的“万金油”倒是发挥了不少作用。他当初的“粗而不精”成了如今的博闻强识，因为他对所有事务都略有所知，所以什么样的事交给他都能办得不错。一来二去，董礼竟将主簿这差事干得风生水起。而“十八般技艺”中，董礼唯独不擅长的大概便是这牌九掷骰了。那日他偶见吴铭掷骰子，便拉着吴铭教他。于是两人便商定，董礼教吴铭读书，而吴铭便要教董礼掷骰子。只是吴铭读书是一日千里，而董礼掷骰却是原地踏步。
那边，吴铭看着董礼一门心思地扔骰子，憋了一会儿到底憋不住，于是开口道，“我说董先生，陆大人回乡也走了快十天了，他到底还得多久才能回来啊？”
“你陆大人一年回乡也就是这一两次，回去还不得多待几天啊？再说了，”说到这里董礼忍不住一笑，“我猜他这次回去，说不定是好事近了呢！”
“好事？！”吴铭一听直了眼睛。
“是啊”董礼笑了笑，“你们陆大人今年都二十有五了，早就该娶亲了。之前……唉，也是姻缘错过，不过这次他回乡，他爹娘大概总要帮他安排一门亲……”董礼话没说完，突然发现吴铭居然在往门外走，不禁奇道，“欸你干什么去？”
“我肚子不舒服，回去趴一会儿！”吴铭头也不回。
“你书还没看完呢！”
“明日再说！”
和兴当铺。
“王夫人，恕我直言，您这孔雀金丝簪精巧是精巧，只是到底折了尾翼，真的是值不了五两银子了。”杜掌柜同一身着华服的贵妇说。
“这簪子当初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特意从大理那边买回来的呢！”那妇人道，“这不过就是折了一根尾巴毛，找个师傅接上就行了。”
“诶哟，”杜掌柜一笑，说道，“您这话说得轻巧，这孔雀羽雕得精细，可这愈是精细，想要修复也就愈难。”说着，他指了指那簪子上的雀羽，“您这尾翎也就一根龙须面的粗细，光是想接上就已属不易，而更重要的是这根翎毛还在里面，既要能接上还要不能碰坏外面的这些，这可不是一般工匠能够做到的。”说到这里杜掌柜老道地一笑，“说起来王夫人，您这首饰应该请京城各首饰铺子的师傅都看过了吧？若有能修好的，您也不会带着它来我这儿了不是？”
王夫人被说中心事，先是微微一赧，随即爽朗笑道：“难怪人家都说你杜掌柜会做生意。也罢，我也不怕同你实说，人家师傅跟我说，这手艺大概只有回到大理那边找原来做这簪子的人修大概才能修好。这大理离汴梁山长水远的，我也没必要为了个簪子跑出那么远去。杜掌柜你们与行商的人打交道多，找个人带去修一修就又是好物一件。都说杜掌柜在这些细软杂件儿上比别家给得多些。你再给我少添点儿，这东西我也不赎当了。”
听到这话，杜和兴也笑了：“王夫人，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个‘不’字吗？也罢，那就按您说的，我就给您五两银子，您看如何？”
“还是杜掌柜痛快！”
“成嘞。”杜和兴将簪子放在盒中，而后命一旁的朝奉给人开单子。双方钱银两讫，杜掌柜又笑着给人送出当铺。
“您慢走。”
待人离开，杜和兴脸上客套的笑容才慢慢卸去。然而想到自己刚刚收的东西，得意的笑容却又慢慢爬上嘴角。他返身走回当铺，正想招呼个仆人来，却见有个小厮跑过来道：“掌柜的，吴捕役来了，正在后院儿等您呢！”
“这小子，今儿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也罢，也省得我去找了。”自言自语完，杜和兴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我去找他。”
“是。”
杜和兴拿着刚刚收的簪子，这才向后院走去。他不出意外地在自己的房中看到了吴铭，只见小吴捕快正左手酒坛右手酒杯，正在自斟自饮。然而当看清那酒坛时，杜掌柜的心猛地一抖——
“祖宗！那是我最好的一坛女儿红！”
杜掌柜一边疾呼着一边扑了过去，劈手将吴铭手中的酒坛夺下。拿过来一看，里面的酒虽然少得不多，只是到底是开了封，余下的酒也不能再久放了。
“……我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遇到你这么个克星。”杜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喝你一坛酒而已，那么小气。”吴铭嘟囔着，小脸红红的。他向来酒量不佳，通常一杯脸红三杯就能倒地不起了。杜掌柜见他这样子不禁数落道：“我说你这又是怎么了？前阵子不还看你成天傻乐呵，怎么这几天就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你懂什么……”吴铭瞥了他一眼，低头还想继续喝酒。杜掌柜一把抢掉酒坛子，耐着点性子说道：“行了行了，你这酒量就别学人家借酒消愁了。说罢，到底出什么事了？”
吴铭鼓着腮帮子憋了片刻，终于憋不住开口：“他陆大人凭什么当差的时候不好好当差，要回家去娶什么媳妇？！衙门是他家开的啊？说请假就请假，说省亲就省亲？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提刑司的官了？”
吴铭一边说，一边把桌子拍得山响，杜和兴听得糊涂，直到吴铭都嚷嚷完才听出点重点，他奇道：“陆大人回家娶亲去了？”
“董先生说的。”
“难怪他这时候突然省亲，”杜掌柜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也是，他这岁数是早就该娶亲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欸不是，陆大人娶亲是好事儿，你在这儿生哪门子的气？”
“我……”吴铭话想出口却欲言又止，“我就是觉得他说走就走，连衙门的事情都不管了。”
“你们衙门最近不是没什么案子么？”
“……”吴铭第二次被噎，忍不住跳脚，“我说你能不能不跟我抬杠？！”
“我抬什么杠了？”杜掌柜觉得无辜又莫名，他只当吴铭喝多了耍酒疯，也没有深究，只将手中的首饰盒子扔给吴铭，催促道，“行了你什么时候酒醒了就帮我把这支簪子修了，你喝我这坛子酒的事儿就两抵了。”
“真是的，成天让我给你白做工。”吴铭嘟囔着，随手打开了盒子。他拿起里面的簪子瞥了两眼，然后吩咐：“去把炉子支上，再把工具都给我预备好。”
“啥？”杜掌柜一听一惊，“我说少爷你都喝成这个样子了，你别一个手抖把我这东西弄坏了！”
“就这点儿活计，我闭着眼睛都能弄好。”吴铭不耐烦道，“快点儿快点儿，完事了我好回去！”
“……”杜掌柜看了看吴铭，见他眼中恢复了几丝清明，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炉子支起，一簇细细的火光慢慢地舔着尾翎的末端，那线香粗细的金丝慢慢开始变软，吴铭眯着眼睛观察着，当火候正好时，便将尾翎拿于左手握住，而右手拿着一个细口小镊将尾翎的末端渐渐拉长，只见那金子被吴铭越拉越细，到最后竟细如发丝。吴铭小心持着这股金丝在火上暖着，同时命旁边帮手将簪子的断处也至于火舌尖处。待两物都烧得开始热化时，吴铭立刻将尾翎戳回簪子断口处，同时右手一阵翻飞，将刚刚拉出的金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缠在了簪身那不过分许的断口上，待最后一丝缠完时，吴铭用镊尖将金丝镊实，而后迅速将整个簪子扔入水盆中。顿时，盆内腾起一阵水汽。待水汽散去，吴铭从盆中取出簪子，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扔给杜和兴。
“哎！”
杜掌柜忙不迭地用手接住，水珠子甩了他一脸。杜掌柜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抹掉眼睛上的水珠，将簪子拿近仔细端详。只见那根尾翎两段黏得没有丁点儿错位，而金丝则将断处密密缠了一圈，如此一来，即使使力晃动，这断处也不会再开了。更妙的是，这金丝虽缠得密实，却并不突兀。因为手法精细，这里现在看上去就像是用錾子錾出的一圈精雕的花纹，实为兼顾了美观与实用。
“嘿！行啊你小子。”杜掌柜笑着夸赞。这簪子一修复，便又可卖个四五十两，减去收东西时的五两，一出一入就净赚了四十多辆银子。杜掌柜心中得意，脸上的笑意也遮不住，他一边将簪子收好，一边对吴铭道：“你小子这手艺，不进首饰铺子真是亏了。要不我出本钱给你开个铺号吧？”
“没兴趣。”吴铭说完，转身向外走。
“欸你干嘛去？”
“回衙门。”
“那这酒呢？”
“不要了！”
吴铭没精打采地回到提刑司，一进门就听到一声熟悉的马嘶。抬眼一看，竟然是墨云。吴铭眼睛瞬间一亮——陆大人回来了？！
吴铭抬脚就往院内跑。
陆明宗此刻正在院内，董礼及几个衙役围着他，似乎正在与他说话。吴铭打量了几眼陆明宗，陆大人没胖也没瘦，身上带着点赶路的风尘，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带什么媳妇回来。
“大人，您回来了！” 吴铭心里开心，快步跑了过去。
“嗯。”陆明宗回过头来，见是吴铭似乎先略有意外，而后又恢复笑容。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陆明宗短暂的表情变化，董礼看着吴铭那兴奋的模样，冲陆明宗打趣道：“我说明宗啊，你可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天，吴铭是见天儿地念叨你，成天就是‘陆大人怎么还不回来啊’‘陆大人到底哪天回来啊’，我看你要再不回来，他都能跑城门楼做望夫石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哄笑。
“董先生，我就是掷骰子赢了您几把，您也不用这样诋毁我吧？”吴铭连忙反唇相讥，不过脸上到底还是红了几分。董礼果然入套，急道：“欸我说小铭子，不是跟你说了别告诉明宗嘛……”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俩的学艺改在赌坊上了？”陆明宗挑挑眉毛。董礼一听连忙摆手：“明宗你别听他瞎说，我俩就是闲着没事儿练练掷骰，没去赌场。”
陆明宗看着董礼的此地无银，再看看吴铭，半信半疑地挑起嘴角。吴铭倒是坦然得很：“大人，我可每日都有读书背书，不信你什么时候来考。”
陆明宗刚要回答，却见曹大人从那边走了出来，于是陆明宗虚点吴铭一下，而后便快步离开人群，去同曹大人见礼了。
吴铭望着陆明宗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陆大人回来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一章 情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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