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案捉影·交锋篇》贝晓

14、第十四章 血泪诉

　　“大人，我把犯案的凶嫌捉到了！”
　　一听到这话，陆明宗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吴铭，又看了看被他扯来的那个郎中——他注意到，听到吴铭说那句话时，这郎中虽然神色中有无措，却并未否认。直觉告诉陆明宗，吴铭或许并没有说谎。不过吴铭显然不想当街给他解释其中缘由，他低声建议道：“大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陆明宗点点头。

　　客栈内。
　　“把你的假胡子撕了，再擦擦脸。”吴铭扔给那人一条沾湿的布巾，哂道，“就你这易容，估计没进衙门大门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听到这话，陆明宗瞥了一眼那郎中。只见这人下巴上贴着一绺胡须，只是这胡须齐刷刷地从一处生出，又直直地长到一般长短，全无正常胡须的参差错落；而且这人的眼角光洁，身形姿态也不像是年纪大之人，然而他这撇胡子却好似不惑之年，再加上那套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宽大的长衫……陆明宗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装扮，的确很难唬得过人。
　　那“郎中”被吴铭数落得一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最终还是撕掉了假胡子，而后他拿起布巾擦了擦脸，终于露出了本来的容貌。这人与吴铭年纪相仿，也是一个刚刚弱冠的青年。
　　吴铭看着他的真容点了点头，说：“果然是你。”
　　“你认识这人？”陆明宗问。
　　吴铭点点头，视线却没有离开那人：“大人，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赵千里失踪那日，我们去抓逃犯，然后赵千里被一个人撒了一脸的花椒粉么？”
　　陆明宗瞬间了然，他刚刚还在奇怪，这人一看就不会武功，怎么能绑得走赵千里，现在看来，应该是白日里就做了手脚。
　　然而那青年听到吴铭这话后却一脸的疑惑：“可我那天没有见过你啊？”
　　吴铭这才想起，此刻两人脸上都易了容，于是他咳嗽一声，故意端起架子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说，你到底是在哪里动的手脚？花椒粉？”
　　那青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光是花椒粉，还有水……我没把握能撒中赵千里，所以两个里面都放了，但是量都不大，那药本来药性就慢，一般都得半天才能起效……”
　　“赵千里他现在人在哪里，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青年的表情一下变得警觉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们，你们真能帮我报仇？”
　　“若你真的有王怀安草菅人命的实证，我们确实可以帮你沉冤得雪。”陆明宗开口，“不过你先要告诉我，那被你绑走的提辖现在究竟在哪里，人是死是活？”
　　那青年看了看陆明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他没死。我只是给他下了麻药，没打算杀他。”
　　听到这话，陆明宗和吴铭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陆明宗继续道：“好，你先带我们去找他，待我们确认他无事之后，我们便听你的冤情。”
　　那青年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赵千里被关在一个荒凉的小院的地窖中。院内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看到几人进来，女子立刻警惕地拿起了身旁的木棍。直到李全出现说“人是我带来的”，她才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这是我的乡邻小玉。”李全说了一句，而后走到院中一处掀起茅草，原来这竟是一个地窖。打开地窖上的木盖低头望去，赵千里果然就在地窖中。吴铭跳入地窖内，但见赵千里被捆了个严实，也不知是不是药力还没过，这人昏迷着，吴铭忙探了探他的脉搏，好在没有性命之虞。
　　将赵千里从地窖中抬出，又安置到炕上躺下，陆明宗这才问那青年：“说罢，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找王怀安报仇？”
　　“我说出来，你们真的能把王怀安治罪？”那青年问。
　　陆明宗刚要开口，不想吴铭却抢在了前头：“告诉你吧，这位可是京城的大人，他这次来就是来微服查案的。你有什么冤情还不赶快告诉他！”
　　陆明宗听到吴铭信口雌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而那青年却信以为真，“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声呼道：“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姐姐一家三口做主啊！！”
　　“你先起来，”陆明宗忙过去扶起了他，而后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我叫李全，我姐姐叫李君。我们姐弟俩原来是做山珍买卖。三年前我和我姐有一次进山时遇到了山贼，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走。我姐紧追不放，一直追到了他们老巢。当时他们的二当家看我姐一个女人如此胆大，最后到底把东西还给了我们。这事之后，我姐和那二当家就认识了。后来两个人情投意合，我姐就决定嫁给他。只是我姐不想过山贼的日子，所以我那姐夫便离开了山寨。因为我姐夫之前做山贼时当地的不少人都见过他，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俩便离开了家乡，去到了桐城……本来他们两个人生活得很安稳，谁知去年三月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我姐夫杀了人……”说到这里，李全的表情渐渐转为悲愤，“衙门那些人抓不到我姐夫，就把我姐姐给抓了去！我姐当时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啊！”
　　听到这里，陆明宗心中微沉。他知道有些衙门为了抓人会以亲眷相逼，然而将身怀六甲的孕妇抓入大牢实在可恶了些。而吴铭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突然抓住那人的手臂，急切地问：“你那姐夫，可是叫宋秦？”
　　青年表情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你姐夫这案的卷宗。”吴铭回答一句，继续追问，“所以你姐夫并不是杀害王家一门的真凶？”
　　“当然不是！”李全激动道，“我姐夫就算当年做山贼的时候也没有杀过人，更别说他娶了我姐姐之后！！”
　　吴铭激动得心中狂跳——所以说王怀安找到的“凶手”根本不是王家一案的真凶，也就是说王家灭门一事定然另有隐情！
　　陆明宗瞥见吴铭没有再说话，于是接着问李全：“后来呢？”
　　“我姐夫是在帮人送货的途中逃走的，当他听说我姐被官府抓走后，赶快就回到了舒州。他本来是想去衙门认罪，好把我姐救出来，谁知道……”说到这里，李全的表情愈发激愤，“谁知道王怀安抓住了我姐夫，却不肯放了我姐，非要他认罪画押！我姐夫不肯认罪，他们就开始不给我姐饭吃，不给水喝……我姐夫受不了，终于认罪了。可是他刚刚认了罪，就……就死在了牢里！”
　　说到这里，李全的眼泪成行地流了下来。
　　听李全讲到这里，陆明宗也隐约猜出这便是吴铭说的案子，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问道：“你姐夫是怎样死的？”
　　李全揩了把眼睛，啜泣着说：“衙门说他是畏罪自杀了，可是我姐夫根本就没犯过案子，哪里来的‘畏罪’……”
　　“那你姐姐呢？”
　　“我姐在牢里被关了大半个月，后来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却惊动了胎气，孩子虽然生了下来，但是我姐却产后虚弱，不久就死了。她在临死时嘱咐我帮她把孩子养大……”说到这里李全突然愈发悲伤，“只是那孩子到底先天不足，今年年初的时候就也，也，没了……”
　　说到这里，李全终于忍不住悲伤，捂着脸大哭起来。一旁的小玉见李全哭，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可是看到陆明宗和吴铭，刚迈了一步便停下了脚步。
　　那边，陆明宗同情地叹了口气。一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就这样被逼得命丧黄泉，也难怪李全会如此痛恨王怀安。
　　“你既身负如此冤屈，为何不去上告？”
　　“告有什么用？当初我姐姐刚从监牢中出来，便让我替她去淮南路的衙门上告，然而衙门的人说我姐夫已经认罪伏法，让我不要胡乱攀咬。我有心想要进京去告，可是姐姐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她只剩我一个亲人了，我怎么能离开她……”
　　陆明宗默然。贺文韬是去年七八月份才去淮南提刑司的，看来之前的那位提刑与王怀安也是官官相护。然而仅凭李全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将王怀安入罪。如果想要替宋秦一家沉冤昭雪，他们必须要有确实的证据。
　　“据我所知，这一案是去年正月初一时发生的，当时你姐夫人在哪里？”
　　“我姐夫跟我姐在家过年。我姐当时也说过，可是衙门的人说我姐是在包庇我姐夫，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李全抽抽噎噎地回答。
　　陆明宗皱皱眉——衙门这说法倒也很难反驳。何况按照之前吴铭所说，凶徒杀人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如果宋秦当时人在桐城，委实也有犯案的可能。所以必须要有更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宋秦不是凶手才行。
　　“说起来，当初舒州府为何认定你姐夫是杀人凶手？”
　　李全摇了摇头：“姐姐说，当初衙门的人一进来就问我姐，姐夫当年是不是做过山贼，然后便不由分说地要抓姐夫。之后我姐便被衙门关了起来，到我姐夫死前只见过一面……我姐一直猜测，是有什么人认出了姐夫，大概又与他有仇，于是就趁机陷害他……”
　　陆明宗点点头，这个想法倒是合情合理。如果他们能找出告发之人，那么或许可以从他嘴里问到一些事情。
　　于是陆明宗抬头，他刚想问问吴铭是否知道告发之人，却听吴铭说道：“想知道舒州府当初是怎么回事，问问他不就得了。”
　　陆明宗和李全同时向吴铭那边看去，只见吴铭站在床榻边，眼睛正看向榻上。陆明宗顺着吴铭的目光看去，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赵千里已经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搞笑，留个小小的思考题吧：大家能猜出来吴铭是怎么想到犯人会去衙门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