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后来 ...

  •   毕业后我到一个团里做团副,团长是个好色的人,但他从来不找我麻烦。我最喜欢的一件武器是火枪,我经常让它的机头半张着,里面填满子弹。火枪和弓箭一样,伤不到要害就打不死人。卡穆尔说过他不喜欢火枪子弹出膛时的后座力,我却很喜欢,因为我的感觉现在已经迟钝了,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温度。
      团长除了好色之外,还是个好人,他如艺术家般浪漫多情的性格并不适合用在战场上,我经常越级代替他指挥,最后我利用他好色的缺点扳倒了他,顺利地升成新团长。然后慢慢地凭借战功升到旅长。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情景,敌人的鲜血溅到我手上,那时没有什么恐惧或焦虑,也没有良心的谴责,只是单纯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剑光所及之处,一片片飞溅的鲜血,五彩绚烂,美丽异常。
      那时,我真正体会到了拥有力量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听老前辈说:我可以进化成六翼天使,当时学校里有个算命的,叫赫曼,他对我们说,我们都是贵人之命。我从来不信这些,我仅仅是单纯地用我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做想做的事。
      我进化得飞快,150岁时就进化成了六翼天使。
      六翼天使,在地狱道中飞翔。
      过了几年,我升成了副师长,又见到了沙利叶,他是正师长,在边境的一次战役中,他因为战功,又升职成军长。我接替了他师长的位子,手里有了兵,我开始和政界的人交往。有些人想要拉拢我,我也很客气地和他们周旋。我们都是在军官俱乐部和人交往的,军官俱乐部就是找乐子的地方,和酒吧差不多,只是会员以职业军人为主,有名气的佣兵也可以加入,俱乐部里什么都可能发生,除了火拼。那些政要们找人谈生意,或找419对象都是在俱乐部。利用欲望可以让你达成许多事,的确,有些人确实看中的是青年军官们的身体,而不是他们的力量。征服一个比你强大的人,会有一种心理上的愉悦。估计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吧?
      渐渐地,像同僚们所说,我“上市”了,开始迎合他们。业余时间我不光看书和修炼武术,还去军官俱乐部。我开始结交男性的政客,然后在俱乐部的包间里把他当做沙袋狠狠地揍。在我看来,天下男人一般心黑,不分贵贱潜意识里都有占有无数女性的念头。我不知道我现在还算不算女性,或许已经不算了吧?在男权社会里,女人只有无法成为女人,背离她的性别和原来的存在形态,才能获得地位。我可能是一个怪物,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我还是后悔为什么做手术时不多做一个洗脑手术,没有记忆,也许就没有心灵的痛苦吧?
      我和这些人的交往没有什么感情的成分,除了憎恨,因为我已经把恐惧化为憎恨了,如果没有力量,你所恐惧的东西就无法变成你所厌恶或憎恨的东西。
      我知道有人讨厌我,可是还是一如既往地照着这个方式生活下去。或许这就是人们俗成的“上瘾”或心理惯性之类。
      有时候我会梦见我坐在一辆列车上,列车高速行驶时出了轨,朝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而我仍然坐在车上最后的位子上微笑,什么也不干,也不飞出去逃生,车里有时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很多人。他们也没有做任何事。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往往是半夜。我便吃下几片安眠药继续入睡,然后梦着充满雾气的山麓、巨大的湖泊、奇怪的船、湖泊上飘荡的凤眼莲,还有许多记不清名字的,死去的战友,他们有的负伤倒下,有的正在和敌人殊死拼杀……直到巨大的湖泊被鲜血染得通红,红色的湖水淹没我的头顶,我才会重新醒来。
      醒来,我会重复昨天的一切:作战、指挥、杀人……回到后方可能会继续看没有看完的书,去俱乐部喝酒,时常有一些高官来找我,我很爽快地和他去包间,用拳头打得他四肢骨折只有眼睛能看的时候脱掉衣服,说:我什么都不是,不是男人,不是女人,不是双性体,以后别来烦我。然后我穿上衣服走出来。我从来不给他们叫救护车。他们从来不声张,他们不敢。
      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念头就是杀了那个曾经玷污过我的男人,我造的杀孽很多,不在乎多他一条人命。问题是杀敌人和杀“自己人”是不一样的,杀了敌人是英雄,杀了“自己人”就是罪犯,算了吧,反正都是人命----可是我必须遵从社会的法则,至少要等待时机才能除掉他。
      我曾经派人去探望过母亲,她已经重新结了婚,对方是个平庸略显无趣的男人,不过家境很好,天使族不需要的奢侈品他都有,他是一个商人。母亲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儿子资质不太好,却想上军校。手下人按照我的意思说:让他先到部队锻炼一下吧。
      结果那个儿子死了,死在混战中。
      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我,很快将母亲遗忘了,只是多给了她一笔抚恤金而已。
      有天我放假,买了本盗版书,在俱乐部里坐着看,手边有一杯没有喝完的白葡萄酒。
      警卫员过来说:首长,有人找你。
      我立即立起来,原来是沙利叶。好多年不见,这家伙升成天使军副统帅了,他穿了一件挺括的月白缎子军装,更像一个僵尸。
      我按照对待上级的礼节对待他,他说不谈公事。
      那天他醉得很厉害,我把他带回了宿舍。
      他说:麦基冼德,我要你……
      我说:你醉了。
      他说:我不介意你。
      我说:我介意你!
      他说:就是这样也要,无论你是什么我都要。
      我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解开,他的身子僵硬,惨白,和小时候没两样,肌肤虽然光滑,却是玻璃或塑料般干燥的光泽,一点没有生命力。
      他是哭着在我的手里尽兴的,他哭得很凄惨很没心没肺很让人心疼。我说你被撤官了?杀人放火了?收受贿赂了?工资扣光了?你爹娘死了?不对你爹娘早死了。
      他摇着头,不是,都不是。
      是怎么了?突然跑过来。
      他说:你……我想你……我梦见你死了……
      我说: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他哭着说:太好了,我放心了。
      然后他就睡着了。
      他睡在我身边,他睡着的样子很有魅力,不过他要是那个副局长该多好!我拿起身边的火枪,弹盒里的子弹满满的,我又往里面压了一发,把枪上了膛,对准他的脑袋,想象他脑浆迸裂的模样。如果子弹从他的太阳穴飞进的话,血的颜色会不会是红色,会不会是热的?我萌生了占有他的渴望。
      为了平息这种渴望,我点燃一支香烟,走到阳台上去吸,沙利叶突然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枪响了,子弹从他耳边擦过去。
      我说:你回去睡觉。
      他说:我睡不着了。
      我说:你这个人真没有意思。
      我们回到客厅里,喝着淡而无味的汽酒。
      他突然开口向我求婚。
      我们结婚吧。
      我说:你不缺女人,为什么要看上我这个变性人,而且变得还不彻底,也没办法给你生孩子。
      他说:你不是知道我族生育力很低么?异性恋生孩子的几率都小。
      我说:我不会伺候你。
      他说:我不用你伺候。
      我说:贱到你这种程度真少见。
      他说:要是爱上一个人,对他发贱是很正常的表现。
      我说:你这个满脑子都是Yaoi的种……马!
      他说:我决定从今天起只爱你一个。
      我笑着开了枪,子弹钉进了他的锁骨下方,不是致命的地点,真有趣,他的血也是红色的。雪白的衬衫被染红一片。
      给你个警告,别以为你这招对所有人有效,医疗包在茶几底下,别让我看见第二天的你是个死的。
      我又开了一枪,将桌上的酒杯打碎,翡翠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处纷飞:否则我会有麻烦。
      他坐着不动,灰色的瞳仁里亮闪闪的,我担心他会流血过多而死,拿起医疗包,把他拉进卧室,他的血热腾腾的,流到我手上,蜿蜒在他白如骨灰的身子上,鲜红而滚烫的血液。我将沾在手上的血舔干净,它真的比酒还好喝,很甜,有一种生命的热力,让人讨厌的热力。我吮吸着他的伤口,他一动也不动,安静得像个死人。
      我对他的血有一种近乎贪得无厌的渴求,他任凭我吮他的伤口流淌下来的血液,直到把那个子弹头吮出来,为了证明他还是个活人,他微微地喘息着。我把他的伤口包扎妥当,又下了一道治疗咒文。
      我说:你傻了?在学校学的武术都跑哪里去了?
      他说:死在你手上我不后悔。
      我说:我杀的人够多,少你一个不要紧。
      他说:累了,想睡觉。
      我说:那就睡吧,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止一个,当着老婆面信誓旦旦的,转头连个狗屁都不是了。
      他往我身边凑了凑,让我抱着他。
      他说起他父母的死因,是因为他的父亲经常打他的母亲,有一次,母亲忍不住拿刀杀了他的父亲。他当时才五岁,在屋子的角落玩耍时,目睹了这一切。也就是这样,他发现了他有“死亡之眼(注4)”的力量。他冷漠地看着母亲虚弱地倒在沙发上,他自己慢慢走过去,拔起插在父亲心口上的匕首,亲手结果了母亲的性命,然后他把母亲的手放在匕首上。
      我说:你为什么要杀你的母亲?
      他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或许死了就不会受苦了。
      我说:你的“死亡之眼”不错。
      他说:就因为这个,我被很多人排斥。但我还想亲近别人,不管是用身体,还是用心灵。
      我说:我不能像你,凡是有男性性征的,人们对他的贞洁观念不怎么看重。
      他说:你不是变性人吗?
      我说:我变得不伦不类,TM的。
      他说:你是因为什么才从军的?
      我说:报仇和死。
      他说:哪一个先实现?
      我说:死了还能报仇吗?
      他说:那你死前先让我痛快一下。
      我说:你别指望有人爱你。
      他说:你杀了这么多人,其实……你是在反抗,是吧?
      我说:我只是想要力量,只是对过去的自己不满。
      他说:你不是对自己不满,而是对这个社会不满,社会是以多数强者的意志构建起来的,而你很不幸,生为弱者。所以……杀人也好,憎恨也好,到自己舒服的施虐也好,都是以你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构建起来的,任何人都无力干涉。
      你怎么不说我是受害者呢?
      我们都是受害者,换个话题吧:你杀人的时候感觉怎样。
      很快乐。
      因为你的潜意识里以为你成功地报复了社会,所以才会快乐。其实人是杀不完的。
      我说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谁对我好,我加倍回报他,谁对我不好,我加倍回敬他,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我不相信爱,不相信有正义,更不相信有所谓的因果报应,其实因果报应是弱者为反抗强者的压迫和自以为道德的捍卫者们对外界的诅咒,可怜的人,如果连诅咒的幻想都没有他们将一无所有。我好歹还有一把枪,一点力量,一支子弟兵。你觉得我傻吧?为了获得力量变成一个永远定格在战斗状态的怪物。
      他说如果你连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利都放弃了,你才是真正的傻瓜呢。
      他说他手下有个家伙收受贿赂,他把他毙了。
      我说没后台收什么贿赂,毙得好。
      他说那个专门给他部队提供武器的军火商要求他和他睡一次,军火打八折。
      我说告诉他,八折不够,打四折,他当天使军副统帅那么好睡?否则枪毙他,反正枪在你手里。
      我和他吹了半夜,直至早晨,我还记得那个宿舍,卧室里有一张大大的木床,铺着棕色的床单,窗台上有一盆仙人球,开着花,很像昙花。那是个夏天,屋里没有吊扇,所以在松木桌子上放了一台台扇。宿舍在三楼,一楼就是俱乐部,咖啡和花的香味都能随风飘过来,再随风飘走,俱乐部里正放着很甜软的老歌,太阳从紫色窗帘的缝隙里拼命透进一丝光,打开窗帘,看见天空像水洗过的荧光屏一样,微微地发着光。窗帘的颜色厚重而有安全感。台扇发出老旧单调的嗡嗡声,因为它老了,却还没有到引起火灾的程度,我就继续用它。
      床脚是我的衣柜,我没有什么好衣物,于是就用它来放书。
      沙利叶拆掉了绷带,他的伤好了。好得真Tm快。
      他说:满身都是绷带味,先去洗个澡。
      我拿起绷带跟他去了浴室。他跪在浴池里,放了满满一池子水,我走过去吻他,将绷带缠在他脖子上,一圈一圈,然后勒得紧紧的。
      他平静地看着我,直到喘不过气。
      我想杀了你,沙利叶。绷带是什么味?就是这个味!
      他说:让我们……光荣地死去吧。
      他没有挣扎,而是绝望地闭着眼睛。
      我感到索然无味,就停了手。虐待一个不反抗的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思,尽管他比我强。
      他已经昏了过去,我把他放到冷水里。他像小时候玩的娃娃一样睁开灰色的眼睛,那眼神让我想起月亮,我很久没有看过月亮了。月亮带着死亡和不安的寒气出现在云海之上。
      我给他打炮,他一边哭,一边从水里露出头来。头发水淋淋地贴在后背上。翅膀也湿透了,羽毛往下滴水,我啃咬着它的关节,他不安地把手放在眼睛上。
      他的身体暖热,富有弹性,那是一种常年习武之人特有的弹性,让人爱不释手,不像男人,当然更不像女人。
      我将脸贴在他胸前,然后自己也滑进浴缸里面,从水底看上去,一片晃动的天花板。我们静静地互相拥抱着,我的脑海里仿佛在绽放庆祝末日的烟花。不知道是水是泪,泪水融在水里。
      让我们光荣地死去吧……但不是现在。
      现在,当你还能感到炽热和生命力的时候,请尽情地享受。
      我躺在床上抽烟,沙利叶穿着浴衣看书。
      我看见死神的羽翼,铺天盖地地在这个狭小的宿舍里舒展,各种各样的意识:杀戮,血腥,反抗,憎恨,厌恶,悲哀,同情,轻蔑……等等都向一个中心集中,如同深海的旋涡。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和绝望。
      他说:你不舒服?
      我说:因为有你这个瘟神。你要是死了,得把身体给我,我缺一个收藏品。
      他说:我不会给你,谁知道你会把它搞成什么样。我可不想连全尸都落不下。
      我说:法克油,祸害活千年,你以为你有死的机会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